次日,十二月初八,清晨,云籮旅人們相伴起程。想起這些天來的艱辛,想起即將到達的圣地,旅人們的歡快又要勝過昨晚。狄沖霄以萬靈神視覆察周遭五十里,既沒有發現強獸蹤跡,也沒發現七姐方位。狄沖霄散去萬靈神視,心想七尾狐獸沒說錯,越接近云籮地界,強獸越是不愿前來,還有五十里,午前必到。
東方神自前方轉來,察看了狄沖霄的傷勢,不禁對狄沖霄的回復速度大為嘆服。
狄沖霄道:“各有專擅而已,東方兄的如真幻像令小弟嘆為觀止,若非你能將小靈靈幻化為成長后的驚天模樣,絕難嚇退吞山巨獸�!�
東方神道:“我是幻形神系覺醒,神魂名為百世滄桑,幻像類,卻是能做到幻極而真,但要想幻極而真,以靈靈的血脈,花去的時間真是要百世也說不定。氣人笑人的神魂罷了。我前來云籮是要尋找親人,看一看上三代莫名失蹤的族主親弟一家是不是隱居在這里。沖霄弟來此是做什么?”
狄沖霄道:“我是來找一個久無音信的朋友,一直以為他死了,可最近有消息說是隱居在云籮,正好有閑就來看看了。以往我實力弱,沒法幫到他什么,現在多少能幫到他一些。也是要順道在無盡荒野尋找一些靈珍,以備焚世魔愿。”
重情有義,東方神心中越發敬重,指向與靈靈戲鬧的小花蕊,道:“我昨日就想問,她是哪一地域的人?神話中的小人族?”
狄沖霄道:“世上哪有小人族,小人兒是通靈神系,神魂專擅靈珠一道,幻形靈珠就是,生性不喜斗戰,又嬌又淘氣,在荒野玩耍遇險,被我救下后就纏著靈靈玩了。靈靈愛吃她弄出的靈珠,也就是少有的與人親近。親近不太妥當,是護食。”
東方神道:“沖霄弟真愛說笑。聽聞沖霄弟在炎龍城殺了老十魔游一半,如此大戰,光是想就已是令人心潮澎湃,我能有幸聽一聽斬魔人親說經過么?”
薔薇移了過來,道:“我也想聽�?偮犇切├先思艺f游一半是什么不死魔王,就知道是吹的�!�
“不是吹的,沒遇上本神將,游一半還真是不死魔王�!钡覜_霄得意大笑,邊走邊說。
轉轉折折,近午時分,一片寬廣遼闊的平原出現在云籮旅人眼前。一望無際,寸草不生。土色一域一變,遠看就像一塊塊大格子。這一古怪地理,云籮旅人們都自魔宗神技那里有所了解,狂呼沖到平原前,虔敬跪下,親吻圣地泥土。只要通過這片平原,就是人世唯一凈土,云籮。
狄沖霄取過一捧土,掂了掂后明了是靈縛惡土,對普通人沒什么,兇獸與滅神師只要走上就會被奪靈縛神。狄沖霄拋去惡土,心下又是明了為什么即便靈劫暫休也沒有強獸愿意接近了,這片無盡荒野中的靈劫皆是極度凝蘊靈光的,可這里竟能恒穩環覆四五百里,實難令人難以想像靈劫驟起時的威勢,必然是萬萬劫混疊,別說圣神,就是尊神也休想頂劫而入。
任婷秀自接界木靈處得到眼前平原的大致消息,于食墨紙書寫下一行:五百里長,云籮旅人,六七天。
薔薇看了看,道:“到這就沒危險了,他們不打算出去,我們只是暫留,時間寶貴�!�
狄沖霄道:“云籮旅人們本就沒打算要咱們護著。小弟,我們一道走。東方兄呢?”
“我不急,多陪他們走一段。若世間滅神師都能對弱者多一些關心愛護,他們又豈會寧死也要借助魔宗之力前來凈土之國。抱歉,小兄只是有感而發,絕非有所針對�!睎|方神說完輕輕一嘆。
狄沖霄道:“我明白。東方兄說得是,但家園與親人總是倚靠他人來守護絕非長久之計,倚靠他人也絕非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東方兄不覺著他們心底那種沒有神光也能開心、安寧生活下去的心念很美好么?只要沒有兇獸與神光,我就能憑借雙手守護親人與家園的心念很美好么?盡管實現起來并不容易,但我喜歡這份純樸美好,所以我會盡可能地遠離�!�
東方神道:“沖霄弟此想也有理。就此分別,云籮再見�!�
狄沖霄道:“云籮再見。小弟,你坐紅姐。紅姐�!�
紅姐咬起薔薇衣領甩到背上,歡吠前跑。百花貞躍離,落到黑哥背上,與妹妹坐一處。任婷秀躍上紅姐。狄沖霄叫過靈靈抱住,腳下蘊電,好似鞋上加了四個雷輪,是由飛電步變化而成的飛電輪,追向黑哥紅姐。
狄沖霄自覺醒以來就一直對雷靈實形極有興趣,隨著修悟日深、見聞日廣,又在華芳城見識過追日土神的神魂,終將念頭轉向了元靈雷,開始嘗試一些本該是破界圣神才能去做的修行,為他日的神魂衍生做好準備。飛電輪就是嘗試之一,化自飛電步,卻與攻戰無關,屬移挪神技,遠比不得粘粘蟲,但正可彌補粘粘蟲難在平坦空曠地域施展的不足。
東方神揮手送別,輕語:“游一半敗在他手下絕非偶然,不過年少得意,易被人陰算。吞山,我還有多少時間?”攤開手,手心坐著一個小小吞山巨獸。
吞山巨獸低低吼叫。
“知道了。我不想再變回他了,可沒有可能。吞山,我無法阻止他殺人,但絕不允許他將魔爪伸向那些女孩子。她們舍棄一切才來到人世凈土,該得到夢想中的安寧生活�!睎|方神收獸入懷,轉身向旅人們行去。
四五百里對黑哥紅姐來說就是個小短程,雙犬也就懶得快奔,邊行邊看,半個時辰后,狄沖霄一行踏上云籮土地,與交界的靈縛惡土不同,是貧瘠灰土,零落長著枯黃雜草,再遠望,能看到隱有綠色的黃色土丘。
忽有一隊騎兵行來,有男有女,初見黑哥紅姐失聲驚呼,及至發現獸有主人方放下心來。狄沖霄上前,向諸人詢問云籮近況。騎兵們一一回復,過后告辭離去,繼續巡視邊界。狄沖霄按著指引來到邊界一處淺淺湖溪暫做休息。靈靈湊到湖前看了看,極是失望地轉回。湖里連一條普通小魚都沒有。
薔薇道:“一個與世隔絕的古國,有點凈土味道�!�
狄沖霄道:“沒有王皇,族老議事,民風淳樸,友愛互親,確有味道。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云籮人,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可也沒打算去外界。雖說遠離了獸戰與神戰,可雕琢一道并沒有離棄,他們手中的兵器都是用靈縛惡土為主料雕琢而成,該是云籮人唯一能對抗偶入兇獸的魂器。”
百花真道:“縱橫兩千里,連毒蝕之海三成都不到。這么多年,居然沒住滿人。”
百花貞附和姐姐,自袋里取出桌椅安放。任婷秀取出隱葉肉果,道:“死人,每年,都有�!�
薔薇不禁打趣起秀姐,別說每年,每天都會有人老死的。
狄沖霄道:“你秀姐可不是那意思,每年十二月是必有的靈劫暫休時段,多少會有些強獸進入,并非全是獸襲,可它們要是鬧騰起來,絕不會先想一想會不會傷害到云籮人再開始鬧騰,最后結果只能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有騎兵巡視邊界就是佐證。滅神師也一樣,我們就是�!�
“那這里還能叫凈土么?宗里都比它強�!彼N薇面現失望。
狄沖霄輕語:“光明神域是比云籮強得多,可光明宗會允許普通人進入宗門居住么?一年能有十一個月遠離獸群,不是凈土還是什么?”正要再說,心中某種怪感再現,心上一樂,迅疾弓腰后仰,卻是沒看到什么。
看著鬼魅移轉的心月凄,任婷秀四女皆是驚奇,悄無聲息地接近、毫無異兆地出現,她是怎么做到的?
狄沖霄早知不會有用,就勢仰倒地面,縮身抬腳,于地上疾轉起來。果然,看到一個人球繞著自己轉,淡紫長發飄舞。狄沖霄停下,坐定,取出靈酒、肉腸。果然,等到一支手伸了過來。心月凄老實不客氣地喝酒吃肉。
狄沖霄道:“七姐,你還真是半點不誤餐。你到底躲哪的?用的什么神技?”
心月凄道:“原來是小弟弟啊,還真是巧。姐姐是普通人哪會神技,來時沒見到那些土漿池么?那是靈縛惡土與靈縛惡水混一而成,對普通人沒損害,在里面泡一泡、滾一滾就能附上一層土衣,在泥土干碎前沒有神技能察覺到。云籮人都知道啦,這種泥池,云籮內里也有很多。小弟弟,你來云籮做什么,姐姐是云籮人,云籮內里就沒有姐姐不知道的人、事與地方,可以給你當一個向導喲,報酬是要讓姐姐吃飽�!�
狄沖霄眨巴眼道:“七姐,你昨晚不是說你失憶了么?連家在哪都要找一找,一個晚上就想起這么多了?”
安靜無聲。下一瞬,心月凄驚呼跳起,搶過美味獸肉與靈酒就逃了,身形如電,眨幾下眼工夫就是消失在遠處。
狄沖霄道:“七姐可真是有趣,明明不會胡謅,偏要胡謅。小弟,靈縛之地的險處,你娘和你說過么?”
薔微道:“笨的,我是偷溜出來的,要是問了靈覆之地不就是泄露了行蹤了嘛?我們不是抵達云籮了么?還能有什么兇險?”
狄沖霄道:“那現在就要虛心聽聽狄老頭的話。靈縛之地首重,咦,怎么回來了?不對,不是七姐,很強。小弟,靈縛之地首重避免傷損。其次恒修不散。”
薔薇心知必有緣由,記下了。任婷秀三女戒備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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