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爪雄蛛的死亡令前方人面蛛群失去指揮,三五一組、十余一隊,再無法對極速玲雀形成有效威脅。可慮的是,四眼雌蛛依然緊追不舍,有它在,附近的人面蛛遲早會重新抱成一團,到時只要稍有大意,情勢一樣有可能逆轉。除此之外,遠處被引走的大群人面蛛已然在水戲幻境消散后開始回追了。
狄沖霄手中將蛛槍迅疾斜上突刺,干掉一只撲躍而來的人面蛛。甩飛槍上蛛尸,他喘息著道:“人面蛛又變得互相配合了,看來是四眼雌蛛取得統御權了。以極限狀態操縱玲雀太耗神光,再這么下去,我會被四眼雌蛛拖死的。有什么辦法能干掉它?寧馨,若是你留下之類的無聊辦法就別了。”
寒寧馨切了一聲后扭過頭去,隨又扭回頭道:“我對此類雌蛛極有了解,它并不是追不上,是因為記憶了箭術高手的行為舉止才會蓄意保持最佳射擊距離。你逃它追、你追它退,光是人留下來根沒用,只有想法誘它近身才行。可玲雀上面有四個普通人,若與它近身戰,必然會有人要死。我知道你絕不會為逃命犧牲女孩子,所以我沒辦法。”
狄沖霄放緩玲雀速度,沉聲道:“以我與寧馨的配合拖住它們并不難,可玲雀只有我能隨心操縱脫不開身,所以我也沒辦法。媚姐呢?”
宣媚欲言又止,終輕輕地搖搖頭。她是有很多辦法解決四眼雌珠,但難處和寒寧馨一樣,沒想足夠的誘餌休想能引它近身。
宣冷幽輕聲道:“我倒是想到個賭運氣的法子。先停下玲雀,沖霄借機休息并護著我們;接下來媚姐與雌蛛對射,同時用‘水戲幻境’做出兩重幻境,一個用來隱匿寧馨,一個制造出她和你并肩作戰的水戲;接著寧馨借幻境掩護繞行,前攻后襲有極大可能重創雌蛛。問題是它雖沒有鐵箭了,可硬化的蛛絲毒箭威力更強,困獸猶斗又有一群人面蛛護衛,孤身突襲會很危險。”
寒寧馨道:“大姐腦子不錯嘛,方法可行。受傷總比送命強。師兄?”
狄沖霄不想寒寧馨犯險,可委實想不出更好辦法,正要同意之際腦中忽然閃過靈光。時間緊迫,狄沖霄來不及細思其中關節,將心中所想大致對眾人了。寒寧馨諸人心中一琢磨,均覺得他的點子比宣冷幽更好些。沒人反對,狄沖霄立刻停下玲雀,休息中警戒四周。眾人盯視下,緊追不舍的四眼雌蛛追近后停在三十步外。
宣媚暗道這只雌蛛果然不是追不上,立刻依安排與雌蛛對射,悄然中以神魂為人面蛛們上演一出“眾人傷重力竭,死守玲雀拼命一搏”的水戲幻境。
停在地面不動的目標對擅長潛地鉆行的人面蛛來是最好的獵物,你死我繼,在地上堆滿一層蛛尸后,人面蛛終靠絕對數量壓制寒寧馨,在玲雀的腳爪與四翼上噴纏了萬千根粘粘蛛絲。美味獵物被壓制束縛,生性自私兇霸的四眼雌蛛有些按捺不住了,帶著護衛人面蛛前移,于十步外停下繼續對射。
狄沖霄見此情形暗道果然不會如想象般容易,要給貪婪雌蛛多添點動力了,按約定以一聲長嘯通知宣媚執行最后計劃。宣媚正等著呢,聽音便高舉右手揮動,以示準備妥當。狄沖霄見狀豁地站起,身上銀光數倍于前,盡數蘊于玲雀頭部。霎那間,玲雀變得銀光奪目,腳爪微微抬起向前,帶得纏身蛛絲不停斷裂。
眼看獵物又要逃遁,渴望美食的四眼雌蛛終于忍耐不住了,腳爪撐地前躍,人面嘴一陣呶動后噴出千余絲箭罩向玲雀,以超出想象的絕對數量優勢徹底壓制宣媚。得意嘶叫聲中,四眼雌蛛穩穩落在玲雀背上。然而沒等它噴出絲困住諸人,玲雀忽地化作一個大水團將它包得嚴嚴實實,于空中飄浮游移。
水氣消散,玲雀赫然出在左側十步外。狄沖霄手中將蛛槍閃現奪目銀光,對準受困于水球的四眼雌蛛力擲出。寒寧馨依樣施為,擲出幽黑如墨的將蛛槍。銀黑雙槍互相纏繞,如流星般刺透水球,深深扎進四眼雌蛛體內。
宣媚心道成了,操縱水流回聚的同時順道將四眼雌蛛體內血液帶得點滴不剩。四眼雌蛛摔落地面,腳爪抽搐兩下就不動了。“水戲幻境”隨即再啟,一個水戲玲雀向大虎山深處沖去,引走殘余人面蛛。狄沖霄操縱玲雀借著幻境掩護改道東南,在回追的大群人面蛛沖過來前溜得無影無蹤。
一氣逃奔半個時辰,狄沖霄意念神系神光終消耗一空,不得不停下玲雀緩行。宣媚也好不到哪去,再也無力維持包裹玲雀的水屋,游于空中的水波嘩啦啦地落向地面。
寒寧馨回身看看大虎山草地方向,贊道:“師兄,演戲給雌蛛看、以幻境設陷阱,虧你能想得出來。原來媚姐也藏了一手,同時操縱三重獨立上演又互有關聯的水戲幻境,真有趣。”
宣鈴兒是三侍女中最的一個,拍著胸口嬌憨地道:“好嚇人,我都當真呢,雌蛛哪里會知道鉆出地面攻擊玲雀的人面蛛九成都是水戲幻境,狄爺神威盡復的水戲也是毫無破綻。媚姐,你真厲害,雌蛛躍起下撲的一瞬間制造幻境逃離,差一點就真被它抓到了呢。”
宣媚道:“妮子就是嘴甜。”頓了頓,感慨地道:“真是慚愧,沒想到我這個神魂主人在如何運用上竟是輸給一個壞子。若非時間不夠,足可毫不費力地悶死那只八等將獸。”
狄沖霄道:“媚姐就別夸我了,是冷幽先想出來的。師父師娘得對,神魂沒有所謂的強弱高低之分,誰運用的好誰就能笑到最后。現在就讓我們找條大溪河休息一會,吃點東西,順道確定一下現在方位,看看是離芍村近些,還是返回名山關快些。”
宣冷幽諸女皆沒意見,心中只盼著天上能掉下一堆衣服助自己擺脫身上只有布條的尷尬羞人處境。閑了下來,寒寧馨便坐到宣冷幽身前詢問起她們的事來。宣冷幽哪肯輕易放過回敬寒寧馨的機會,直言問的人、答的人要穿得一樣才算對等。言外之意,不外是希望寒寧馨的行包里能有外衣與長褲,哪怕是短裙也行。
寒寧馨行事一向極為直接爽落,命令狄沖霄不準回頭后三兩下就脫得只剩貼身里衣,美美伸個懶腰后一眨不眨地盯向宣冷幽,眸子里滿是“你斗不過姑娘”的霸道甜笑。此種對等并非自己要想的那種,甚至和期待截然相反,宣冷幽滿心羞惱卻又無話可,冷艷俏臉上不禁滿是動人紅暈。
狄沖霄早猜到師妹會怎么做,笑道:“冷幽,寧馨與你一樣,都是寧死不對任何人低頭的怪脾氣。安心吧,我要操縱玲雀,又要警戒四周,沒法分神偷看春光。王獸的事很重要,我也好奇你們是怎么從王獸巢穴里逃出來的。反正尋找水源也要花些時間,邊走邊總比大家悶著頭亂想好些。”
既然遮羞無望,寒寧馨又脫得和自己差不離,宣冷幽也就放開衣服的事,不急不徐地將諸多事從頭講起。狄沖霄邊聽邊想,心中諸多疑惑漸行開朗。
原來宣冷幽為不暴露此行真正目的就以巡視查賬及收集修整邊遠各城特產資料為名起行,兜兜轉轉繞到碧石城后找了個名義甩開隨行人員,只帶著宣媚與宣船兒、宣簾兒、宣玲兒趕往義天城,夜宿法河村時遭遇人面蛛突襲。宣媚實力雖強可不擅殺戮,又因有事外出與主仆四人不在一屋里,等到以水戲幻境甩脫追蹤蛛群返回后,恰好撞見宣冷幽四人被人面蛛封進絲囊里。獨力難支,又怕對戰中傷到姐,宣媚便借幻境掩護一路跟著人面蛛進入了王獸巢穴,之后在儲存絲囊的蛛洞里等了近三個時辰才等到機會救出宣冷幽四人。然而蛛絲地道如同地底迷宮一般,又到處是人面蛛,五人只能心翼翼地邊躲邊找出路,直到今天才湊巧跟對一群外出捕食的人面蛛,成功逃出地底蛛巢。
宣媚接過話頭道:“我們的衣服除去用來做岔道標記,大半都是被地底的有毒水氣腐蝕掉的。幸運的是我們亂繞中找到人面蛛的儲卵室,人面蛛腥臭難聞,蛛卵倒是味道還行,我們這才沒餓到走不動路。后來跟著人面蛛來到洞口時意外撞上了一只王獸,我自知過于接近的話隱身水屋未必能瞞得過它,便冒險一搏,以水戲幻境弄出一個水戲王獸向它挑戰并將它引向地底巢穴深處,趁機逃脫死地。然而盡管我們已是極為心地移動,可來到虎頭山腳下時還是踩到了貼在草地上的蛛絲陷阱,終被人面蛛發現有隱形獵物存在,循著微弱地面震動不斷發起突襲。我護著姐她們邊打邊逃,因著傷勢不輕,逃到山地邊界時就無力維持隱匿五人的水屋,危急間,恰好遇上你們了。”
狄沖霄敬佩地道:“冷幽,沒想到你們竟能在地獄般的蛛巢里熬上五天,這份忍耐力與堅韌心志就是滅神師也未必及得上。嗯,你有見過里面包著毒水的絲囊么?”
宣冷幽道:“過獎了,一個成功的商人對失敗、困境與挫折必然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忍受力。你的絲囊我們見過,就在封存我們四人的絲洞對面。在尋找出口時也見過低等人面蛛同時將封存人獸、封存毒水與封存蛛卵的絲囊運往最低層,通路盡處有二十余只將獸守衛,我們不敢接近。現在想來,最低層必是王獸蛛洞所在。嗯,還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對空間與數量極為敏感,從人面蛛每日新挖掘出的蛛洞上推算,到我們離開時,蛛群數量比五天前至少增加了十三倍。可媚姐人面蛛卵通常要兩三年時間才能孵化。”
寒寧馨輕輕一嘆,心想不幸猜中,那一對王獸的神魂果然是極為罕有的棘手存在,若是不能盡早加以鏟除,遲早能達至魔神獸的程度,到時就是世間末日。
狄沖霄壓下心中憂急,如實地對宣冷幽諸女講了自己兩人的發現及推斷。宣家眾女聽得花容失色,可又毫無辦法可想。
寒寧馨道:“冷幽,還記得巢穴入口的大致方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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