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桐院當初是給季箮和季箬兩姐妹準備的，所以里面又分為兩個院子。

    一個院子里挖了水池的是當初季箮住的，剩下一個種了五株桐花書的，是季箬住的地方了。

    季執夫婦身亡，季冉氏辦理了他們的后事之后，是在村口見到滿身狼狽的季箬的，直接把人拉上了馬車。

    因此季箬入府時身無長物。

    季冉氏早幾日為季箬的到來準備了許多東西，今天一大早又使喚管事媽媽出門采買了不少，如今，錦桐院內，一個閨閣姐該有的東西，都一應俱了。

    季冉氏猶嫌不夠，對季箬道：“你先住著，有什么不喜歡的，或者是缺了什么，都來跟娘便是。”

    十二樓里清苦，季箬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孩子的房間里需要擺布這么多東西。

    季冉氏的話她聽了什么也沒，抿著唇點了點頭。

    母女二人著話進了內室，季冉氏看到窗前案桌上放著的一個美人拂，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把緙絲團扇我記得是用一個盒子裝起來的，上面怎么這么多灰塵？”

    自緙絲這種手藝出現以來，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法。緙絲制成的東西金貴得很，連皇室里面的貴人們，手里能有一兩件緙絲的東西，很了不得了。

    季箬記得皇帝有一次去十二樓，不心將一條緙絲的腰帶系了進去，被貓撓了一爪子，皇帝心疼得不行。

    季家的緙絲團扇居然放著染了灰塵，如今又這么隨便的放在一個娘子房間的案桌上！季箬看向季冉氏的神情有些復雜了。

    季冉氏以為她是心疼東西，還笑盈盈的安慰她：“沒事，跟著我陪嫁過來的岑老夫婦是祖傳的緙絲手藝，不過是灰塵罷了，半天時間能洗干凈了。你要是喜歡緙絲做的東西，不論腰帶荷包還是團扇，只管了，娘給你做。”

    季箬倒吸了一口涼氣。

    季冉氏繼續道：“算要做一身緙絲的衣裙都可以，不過是多花些時間罷了。”

    這天底下并不缺有錢人，可沒有人敢穿一身緙絲的衣裙出去，一來是穿著不如天蠶絲錦緞舒服，二來是太招搖了。

    季箬對這個便宜娘親財大氣粗的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季箬抿著嘴笑了笑：“等我想要了再跟娘。”

    季冉氏對季箬這個態度很滿意，轉身吩咐臨夏：“把美人拂拿去找岑老夫婦清洗一下，這會子送過去，晚上讓人去取好了。”

    “是，夫人。”臨夏應了。

    她伸手要去取那美人拂，季箬卻忽然伸手攔了一下，開口道：“瑤柳姐姐拿著美人拂，跟臨夏姐姐一起去吧！”

    “讓瑤柳一起去做什么？”季冉氏有些詫異。

    季箬笑道：“瑤柳姐姐不是美人么，美人拂自然應該美人拿著。”

    罷她笑嘻嘻的看著瑤柳，臉上一派天真和信賴：“瑤柳姐姐在那邊歇一歇，等扇子清洗好了，再拿了回來吧，不用來回跑了。”

    瑤柳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應了。

    “你呀！”季冉氏親昵的摸了摸季箬的頭發。

    等人走了，季箬才對季冉氏開口：“娘，我有話跟你。”

    季冉氏這才反應過來季箬剛剛是為了支開瑤柳。

    “阿箬長大了，懂得害羞了，有些話不能讓丫鬟婆子們聽到了！”季冉氏一邊笑，一邊讓大家先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合上了門，季冉氏才問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季箬看著季冉氏，也沒有跟季冉氏拐彎抹角，直接開了口：“我剛剛摸過祖母的脈。”

    “你摸過你祖母的脈？”季冉氏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脈對于一個人來是很重要的東西。她沒有問季箬是不是會醫術，也沒有問季箬摸出來了什么，先皺了眉頭。

    季冉氏神色恍惚了一下，季箬看著她的反應，沒有出聲打擾她。

    母女二人之間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季冉氏的目光轉向季箬……這孩子生得好，跟箮姐兒不愧是雙胞胎，晃眼看著，像是季箮長大了一般。

    這是二弟和二弟妹的孩子，也同樣是她和夫君的孩子，怎么回害她的親祖母呢！

    季冉氏回過神來，因為之前對季箬的懷疑，她心里閃過一絲歉疚，先開口跟季箬了聲抱歉，眉眼里有些疲憊：“這些年，我是太草木皆兵了些。”

    “怎么會，若是不草木皆兵，只怕祖母也活不到現在了。”季箬聲音很是堅定，讓人無端覺得信服，“祖母她不是生病，是中毒。祖母早年應該有風濕的困擾，請過名醫治療。只是為治風濕每日喝的藥里面，有人將南五加皮換成了北五加皮，然后再加了一些緩和藥性的藥材。”

    “為什么要緩和藥性？”季冉氏有些不懂，既然有人要害大老夫人，加入緩和藥性的藥材，那不是放了大老夫人一條生路么。

    “因為那個人不想讓祖母死，只想讓祖母瘋掉。”季箬解釋道，“南五加皮沒有毒性，北五加皮則能讓人昏迷抽搐，心急劇跳動，直至死亡，發作過程極快，明眼人一看知道祖母是中毒而亡。”

    “加了緩和藥性的藥材，祖母算是日日服用，也只會嗜睡癡呆、神志模糊。”季箬道。

    季冉氏聽著季箬的話，神色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剛剛還有些激動的心這會兒也趨于寧靜。她覺得季箬年紀，應該只是背了些醫案看了幾醫書，并沒有給人問診的經驗，上面那些話不過是出于季箬的猜測。

    季冉氏不是一個疼孩子糊弄孩子的人，她正色對季箬道：“我知道阿箬是為了祖母好，可病人有千奇百怪的病癥，稍有不同，診斷出來是南轅北轍，沒有幾十年的行醫經驗，很容易被書上的理論誤導。”

    “您不信我？”季箬的神情變得淡了幾分。

    季冉氏嘆了口氣：“我雖不懂醫術，也不知道南五加皮和北五加皮的區別，卻知道五加皮是藥鋪里面極其普通的一味藥材。姑母每次發病，都會請名醫來診治，先帝甚至還賜過御醫前來，若是中毒，怎么可能瞞過他們的眼睛？”

    季冉氏覺得自己這話得清楚明白，阿箬那么聰明，一定不會再堅持她自己的揣測了。(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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