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軒堂，杜笙已經(jīng)在等著她了。
杜笙授課的時候是不要下人在場的，所以錦桃送著季箬進去之后，立馬退了出去，在門口守著。
兩個丫鬟見這邊假山樹木多，所以在這邊躲懶，偷偷著些閑話。
錦桃有些功夫底子，所以耳力比旁人要好，將兩人的低語聽得清清楚楚。
“昨晚大老爺回來得晚，大夫人都氣哭了，你是不是大老爺在外面養(yǎng)了一個的？”
“快別這么了，大老爺又不是三老爺，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你這種話讓媽媽們聽到了，少不得撕爛你的嘴！”
“那不然你大夫人哭什么？不單是這樣，剛剛大夫人還進宮去了！”
“進宮？你怎么知道？”
“我去給浣春院的臨夏姐姐送我媽媽今早采的茉莉花，看到大夫人換上了一品誥命的衣裳，臨夏姐姐正催著綠英姐姐去看外面車套好了沒有呢！”
“不定是太后娘娘讓大夫人進宮商量立后的事情呢！”
“雖然是咱們府上的娘子，可立后這種事，皇家決定可以了，何至于跟大夫人商量。我可聽她們了，是冉太妃等著呢！”
“冉太妃是大夫人的姑姑了！大老爺?shù)降鬃隽耸裁词虑椋甲尨蠓蛉烁鏍罡娴綄m里去了！只怕府上這幾日有得鬧騰了。”
兩個丫鬟正著，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呵斥道：“躲在這里做什么？三夫人正找人幫忙搬東西呢，還不快去，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嬸娘可別騙我們，我們?nèi)サ昧撕锰帲貋碚垕鹉锍跃啤！币粋�丫鬟脆生生的著，拉著另一個丫鬟飛快的去了。
錦桃心里因為那兩個丫鬟的嘀咕起了疑惑。
冉太妃跟大老夫人是堂姐妹，兩個人年輕的時候很不對盤。因此，她雖然喜歡大夫人，卻很少召大夫人進宮。大夫人算有什么事情，也是找娘家?guī)兔Γ⒉粫ゴ驍_深宮中做什么都不方便的冉太妃。
真的是大老爺氣哭了大夫人，所以大夫人進宮告狀去了？錦桃心里是一點都不信的。
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等姐上完課，要不要跟姐這件事？
錦桃看著滿院子的春色，有些猶疑起來。
她不知道，自家姐在明軒堂里面剛坐下來，從杜笙嘴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杜笙整個人冷靜無比，他語氣好像昨日問她“《六韜》里面太公曰：凡用賞者貴信，用罰者貴必。你怎么理解貴信和貴必？”一般，自然極了：“這種局勢，姐以為當(dāng)如何破之？”
季箬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杜笙：“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皇家是要把我們季家的娘子往死路上送，這種情況下，你居然問我該如何做？”
然后她又憶起今天早上給季冉氏請安時察覺到的異樣，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先生覺得我們季家應(yīng)該如何做？”季箬反問道。
杜笙慢條斯理道：“季家該如何做是季家的事情，姐現(xiàn)在該考慮的，是姐您該如何做。”
“我該做的，和季家該做的，有什么區(qū)別呢！”季箬被杜笙的態(tài)度激怒了，她猛地站起身來，質(zhì)問道，“這種事情，我尚且不知，先生住在季府之內(nèi)，又是如何知曉？”
杜笙似乎對季箬這種反應(yīng)有些不滿，卻也沒多什么，解釋得很是敷衍：“我自然有我的門路。”
季箬冷笑：“我倒不知道先生在季府里面還有這樣的門路。”
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近乎逼問了，杜笙名義上是她的老師，卻不以為忤，渾不在意道：“這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沒有失憶，再多的門路我都可以一一與你，可你現(xiàn)在失憶了，很多事情，少不得瞞著你了。”
“你現(xiàn)在怪我，可等你恢復(fù)了記憶，定會感激我。”他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季箬微微后退了一步，撞在椅子上，發(fā)出沉悶且難聽的聲音。
昨晚縈繞在她心頭的恐懼，又出現(xiàn)了，她從杜笙的話里，聽出了篤定的意味。
當(dāng)年的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杜笙見季箬神色有些亂意，嘆了口氣，似乎是在跟季箬埋怨，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如今的你哪里還有當(dāng)年半分風(fēng)華？若是當(dāng)年的你，何至于因為這種事情慌亂成這樣！真不懂你為何要讓自己失憶。”
她當(dāng)年是一個十歲的女娃，能有什么風(fēng)華！
季箬臉色變得冷凝，她終于沉聲道：“杜先生，此后，你不必來明軒堂授課了。你的那些兵法謀略，我不學(xué)了。”
“箮娘不要跟我賭氣。”杜笙終于微微變了臉色，怔愣了一下，道，“你失憶了，可能忘記了，這些東西，是你必須要學(xué)的。我走了，自然還有別人要來。”
“當(dāng)年，那么多人里面，你選擇了我。算要我離開，也不該在失憶的時候做下決定。”
“你走了，還有別人要來？”季箬咀嚼著這句話，猛地問道，“你是誰，你身后站著的是誰？”
“你們要我對付的，是季家還是皇家？”季箬心里有些發(fā)寒。
杜笙嘆了口氣，看著季箬，緩緩道：“我身后站著的，是您啊！”
他后退了一步，彎腰將案桌上的書都拿起來抱在懷里：“姐今日心神不寧，暫且放假一日，我之前的問題，姐仔細琢磨，明日再繼續(xù)吧！”
他完抬腳往外走。
季箬沒有叫他停下。而是等人走后，也匆匆走了出去，對迎上來的錦桃道：“你讓人去太醫(yī)院請薛太醫(yī)，是我腳踝又疼了，讓他送點藥來。”
錦桃應(yīng)了，然后又道：“夫人進宮見冉太妃了。”
季箬腳步一頓，想了想，壓低了聲音把杜笙剛剛跟她的事情，簡單了一遍。
錦桃聽了臉色一變，立即匆忙找人去太醫(yī)院請薛景。
她又是氣憤，又是擔(dān)心：“這明燈和尚到底是吃錯了什么藥，要害咱們府上的娘子！那護國寺的香油錢，咱們府上卻從來沒少過。”
“哪里是他的意思，只怕是皇家的意思。”季箬語氣淡淡的。
錦桃怒道：“皇家便要這么作踐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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