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殷到底在想什么？季箬完看不透了。
屋子里面的忘塵彈得多了一點，季箬早前服用的解藥漸漸失去了效果。解藥放在床頭的暗格里面，她沒有伸手去取，而是由著自己陷入了昏沉之中。
居然又做起夢來。
一間逼仄的屋子里，約莫是書房，放了很多書籍。一個六七歲的姑娘，端坐在黃梨木的太師椅上，表情嚴肅至極。
她的面前，跪拜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的左臉臉頰上青筋畢露，看起來有些嚇人，而完好無損的右臉卻英氣十足，還有些眼熟。
季箬很快反應過來為什么眼熟了。
這名中年男子的右臉，分明跟季陵長得一模一樣！
季箬覺得自己的胸腔里面塞滿了東西，每一次跳動都沉重無比。他……他……他會不會是季執！
中年男子行完跪拜禮之后，不敢直視季箬的眼睛，恭謹道：“主上，盧使者讓屬下來取這一次的鐵面。”
姑娘嗯了一聲，指了指桌子上。
中年男子起身上前，拿在手里，然后開口道：“主上，請問您什么時候能去看看女？她……很想念您。”
“我不會去看她的。”姑娘語氣冰冷，“這種事情，你大可以去找盧使者。”
“主上，她是上鳳，您應該每個月見她一次的！”中年男子急了。
姑娘皺起眉來：“不過是假鳳凰罷了！”
她完這話之后，臉上并沒有絲毫的嘲笑之意，中年男子心里卻難受起來。剛剛才跪拜過的膝蓋忽然變得生疼，仿佛有一萬只螞蟻突然在他的骨髓上咬了一口般。
“你走吧。”姑娘對中年男子痛苦的表情視若無睹。
屋子里一下子沉靜下來，不知道站在什么地方的一個婆子忽然走了出來，她走到中年男子身邊，聲音沙啞道：“季大人，請吧！”
季箬的心咯噔一跳，他是季大人……有官職在身的，不是季執，而是季陵！難道這人是季陵？不，不可能的，這應該是**年前的時候，這個時候，季陵已經是貴不可言的丞相，怎么可能有這卑躬屈膝的一面！
可不是季陵的話，季執一個“死人”，為什么會被這個婆子叫做“季大人”？而且，這個婆子似乎有些眼熟。
因為心情動蕩，季箬覺得自己似乎要醒過來了……不，不能醒過來，她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看著婆子將這位季大人送到了門口。
婆子將人送到門口之后立馬回轉身來，走到姑娘的身后，低眉垂首聽憑吩咐。
屋子外面并沒有把守的人，中年男子沒走多遠，一腳將院子里的一株杜鵑踩得稀爛。他嘴里憤憤不平的咒罵：“……不過是個破孩子，憑什么這么高高在上，要不是我犧牲了自己的女兒，她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里躲著呢！”
他罵完之后，又有些心虛，扭頭朝身后看去。然后看到他口中的那個“破孩子”面無表情的站在房間的門口，望著這邊。
男子嚇了一跳，臉色變得慘白，轉身要撲過去跪拜求情，可他還沒走兩步，姑娘轉身退進了房間，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婆子走了過來，聲安撫道：“主上，您要是不高興，讓盧使者給您出氣。”
“這件事不要跟盧使者。”姑娘搖了搖頭，然后問道，“他是那個培育鳳女的人么？”
“是。”婆子點頭。
姑娘又道：“他面相看起來不是特別兇惡，甚至還有些斯文。”
婆子笑道：“他偷偷在做教書先生呢，教村里的孩子們識字。”
“那他為什么要來咱們這里？”
“因為他來可以做個不需要東躲**的上等人吧！”
“什么又叫上等人呢！”姑娘嘆了口氣，然后語氣有些低落，“我用的，是他女兒的身份么？那個孩子，還活著么？”
婆子道：“主上，這些不是奴婢能知曉的了。”
姑娘哦了一聲，然后失落的坐回黃梨木太師椅上。
婆子取了一幅畫出來，擺在她的面前，道：“主上，盧使者，最近大家又要搬一次家，這畫兒，該燒了，燒之前拿來給主上您再過目一遍。”
畫上面是一對神仙眷侶般的人物，季箬跟著姑娘的目光看過去，眼里的疑惑來深。
然后，驚懼席卷了她整個人！
她和季家人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和這畫上的男女卻有六七分的相似！
“我看過了，燒了吧。”姑娘只瞟了一眼，不肯再看。
婆子苦口婆心的勸道：“主上，這不是跟盧使者賭氣的時候，這好歹是您的……爹娘……”
“我燒了。”姑娘伏在桌子上，整個人顫抖起來。
季箬胸口像是被人重錘了一下，等她脫離了夢境，還覺得心口生疼。她的臉上濕漉漉的，不用看，知道上面布滿了驚懼！
外面已經天光大亮，錦桃背對著她正在梳妝臺首飾匣里給她挑選今日要戴的珠花，并沒有注意到這邊季箬的動靜。
季箬后背沁出汗來，她想起昨晚冉殷問她的話，她是誰？
她來已經篤定自己是季箮，只是當年或不懂事或被強迫，跟杜笙那伙人惹上了關系。現在從剛剛的夢來看，她大概根不是季箮！
或者，這季府里面的季箮，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季箮！
她也不是鳳女口中的上鳳，那位“季大人”的女兒才是那個上鳳！而且那個“季大人”還培育了其它的鳳女！
季箬覺得他十有**是季執，那么，季執真的死了嗎？
她又是誰？
季箬想，覺得恐怖，她想到那個“主上”的稱呼，心里生出無數的抗拒之意。
然后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如果她不是上鳳的話，她用上鳳的身份去蒙葉二和柳三，是不是已經被那些人發覺端倪了？
這個夢來得太不巧了，要是早幾日做這個夢，她不會這般莽撞的設這個引蛇出洞的局了。
可是事情已經成了，現在什么都沒有用了。
“錦桃，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季箬看到錦桃手里拿了個東西在擦拭，她忽然開口問道。
錦桃轉頭，笑道：“姐您醒啦……這是那把緙絲的美人扇啊，婢子見上面沾了灰，所以用絹布擦拭一下。您放心，婢子手腳輕著呢！”
緙絲……扇子……季箬腦中靈光一閃，她知道那個婆子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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