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伸出脖子,往青色的海碗當中一瞧,沈鐘那廝擲出了四個五點,一個一點。
“西門大郎,你這瞧清楚了,這可是‘五心朝元’。”沈鐘滿面的得色,身邊的手下也是叫囂紛紛:“你是回家拿銀子,還是把胳膊留下,啊哈哈哈。”
薛永心中一嘆:“沒想成運氣這般差,對方居然博出‘五心朝元’,罷了不就是一雙胳膊么?舍了就是。”往前一步:“你們休要動我西門兄弟,不就是一對胳膊么?俺賠給你們。”
玳安也慌忙往前一步道:“都休要動手,我們賠銀子就是了。”
西門慶被他二人護在身后,略微尷尬,也頗有些感動。“咳咳,這個我還沒博,誰咱們就輸定了。”
“西門大郎你這廝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看你能博個什么?”沈鐘勝券在握,畢竟能擲出比‘五心朝元’還大的‘滿江紅’‘混江龍’幾率太。
“就是,你還博個什么?大丈夫痛痛快快的認輸,俺們還能高看你一眼。”
“要不然,你跪下來,磕頭叫幾聲爺爺聽聽,同是鄉里鄉親,俺幫你求求情,哈哈哈。”
“快些個,難不成還要別人幫你出頭么?”
“西門慶,你的胳膊看來今天是保不住了。”
沈鐘身后的一幫潑皮,紛紛指著西門慶喝罵。
圍觀的眾人也紛紛搖頭,西門家的大郎這下子可是遇到了硬茬子,沒事你惹這個大蟲作甚?這陽谷一霸,又是誰都能博攔的?
“姐,剛才你跑哪里去了,我在外面好找呢。”
“我……我不過是去玉皇廟里上了一炷香,誰知道你去那么久。”陳家娘子想起剛才所遇,俏臉一紅,隨口遮掩道。
丫鬟鶯兒不疑有他,笑嘻嘻的隨著娘子閑逛,手里提著剛才買的雜物,雖然花哨,但都不是什么上好的物件,畢竟是家道中落,沒有多余的財貨以供她們主仆二人揮霍。
“姐,那邊有你最愛吃的水晶膾(其實就是魚凍),要不要去嘗嘗。”其實這是丫鬟鶯兒自己愛吃的。
陳家娘子笑著點頭道:“你個饞貓,也好,逛了許久,我也有些餓了。”鶯兒與她的關系極好,自幼便跟著她,名為主仆,但情似姐妹。
嘗了半碗的水晶膾,忽然聽得遠處有人大聲吵嚷。
“店家,那里出什么事了?”鶯兒問道。
“沒面虎那廝與西門家的官人在對賭,熱鬧著嘞。”店家廝答道。
一聽是西門慶,陳家娘子有些皺眉,他怎么惹了沈鐘那破落戶,莫不是又因為自己?想著一時有些失神。那廝是個無禮的,可不要吃了虧才好。
“姐?”鶯兒見她失神,輕聲叫道。
“嗯?”
“姐若是擔心,咱們便過去瞧瞧。”鶯兒眉宇間有些笑意,西門慶與她家姐的婚約她是知道的。
被鶯兒看出了心意,又被她了這么一句,哪里還敢去看,“死妮子,就你話多。時間不早,咱們回去吧。”
“姐,咱們去看看嘛,時間還早,回去了下回想出來,還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陳家家教甚嚴,尋常出來走動是不易的。
“若叫人知道了,我以后還怎么見人?不去不去,要去你去。”陳家娘子瞪著眼啐道。
鶯兒道:“那邊不是有茶樓么?不若去茶樓上?那便誰也看不見了。”
陳家娘子聽了頗為意動,鶯兒又催了兩句,便道:“這可是你催的我,跟我是沒什么關系的。”
鶯兒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有事都在奴婢身上,與俺家的姐沒有丁點關系,只是不知道誰剛才……”
“你這蹄子,亂講什么?剛才誰怎么了?”陳家娘子見她嘴里沒個遮攔,橫了她一眼。
鶯兒笑嘻嘻的不答話,只是牽著自家的娘子去那茶樓上。
主仆二人,上了茶樓,挑了個靠窗戶的雅座,依著欄桿,恰巧能將街面上看的清清楚楚。
她們剛一落定,就聽見西門慶道:“想要我家娘子?那你得先要了我的命?怎么,你這沒面虎,要跟我賭命?”
此言一出,陳家娘子滿面的通紅,“這廝……這廝……怎么什么話都……這叫我怎么見人?”
丫頭鶯兒對沒面虎那廝是極不滿意的,現在聽得西門慶這般話,倒是頗為滿意“姐,看來這位西門官人,也是厲害的。看那沈鐘能怎樣。”
陳家娘子此時滿面通紅,哪里肯聽這丫鬟什么,起身要走。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不羞死個人?
“姐,你現在出去,卻不正巧被人看見了么?”鶯兒緊緊拉住了陳家娘子。
“都怪你,看什么熱鬧。”
“姐不看,就等等鶯兒,嘻嘻。”鶯兒渾然不將陳家娘子的怪罪掛在心上,只是笑嘻嘻的道。
陳家娘子賭氣不去理她,倒了杯茶水自飲,只是那微微側向窗邊的身子,卻暴露了她的意。
主仆二人沉默半響,卻又聽見樓下大聲的吵嚷,“西門慶,今天你的胳膊算是保不住了。”
陳家娘子一聽,驚道:“出了什么變故么?”
“姐你快來瞧,西門大郎好似遇到麻煩了。”
陳家娘子慌忙依道窗臺上看,西門慶冷笑一聲,將自家的袖子挽起,自那青色海碗中,不慌不忙的將五例骰子一一撿起,不屑道:“你們就這么認定我輸了?”
“都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要怎的?”沈鐘得意問道。
“既然這樣,咱們加加賭注怎么樣?”西門慶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西門慶,你這是要做什么?”
“西門家大郎可不要發糊涂啊。”
“這廝是不是傻了?都這個時候,還要添加賭注。”
“西門兄弟,不可。”薛永低聲吼道。
“主人,不能再加了。”玳安急的跳腳,這可如何是好。
西門慶擺了擺手,不叫他們話。
“西門慶,你莫非真的要賭命?”沈鐘問道。
西門慶不屑道:“賭命?你配么?”著掂了掂手里的骰子。
“西門慶,有什么條件你只管,這樣的拖拖拉拉,不是在拖延時間,等你家的老頭子來救你吧。”
西門慶將自家的玉佩摘下來,丟在賭桌上:“這是我西門家傳家的寶貝,你看看能作價幾何?”
沈鐘也是個識貨的行家,拿眼一打,知道這玉佩是上好的物件,點點頭道:“看你西門大郎的面子,就作價一百兩,你看如何?”
“成,既然如此,我就加上這玉佩,若是我贏了,我這兩條胳膊外加這傳家的玉佩都是你的,要是你輸了,免了我薛大哥的賭債,然后跪下叫我三聲爺爺,再給我薛大哥賠禮道歉,怎么樣你敢賭么?”
“賭,跟他賭。”
“哥哥,咱們怕個他作什么?賭,就跟他賭。”
“哥哥,這子也太猖狂了。”
西門慶話音剛落,沈鐘身后的潑皮便扯著嗓子喊道,在他們看來,這不是送上門的無買賣么?
沈鐘雖然不明白西門慶為什么這樣做,但是他對自己是頗有信心的。
“好,我就跟你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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