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牽牛王咧嘴一笑，佯裝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拙劣演技，牽牛王還要沉思低吟一下。

    須臾，牽牛王燦爛笑著對李煥衍他們說道，陰司菜肴美酒不便招待生人，讓李煥衍他們自便。接著，就讓道牧上攆車，同他一起促膝相談。

    李煥衍長嘆一氣，滿懷擔憂看著道牧。道牧抿了抿嘴，不冷不淡說一句“沒事”，然后大步跨向攆車。

    候大壯他們互相對視一下，李煥衍朗聲道，“閑著無事，我帶你們了解了解，世人眼中即神秘，又恐懼的陰司。”話落，率先邁開步伐，走進陰兵陣地。

    道牧剛踏上攆車，還未更進一步，周圍時空拉伸變幻，化成一個世外桃源下的小木屋。

    小木屋地處一塊櫻花林，櫻花燦爛的開放著。一陣陣清風徐過，將她們勾下閨房，自此天地成家，清風相伴。

    “再美好的東西，不是在燦爛中逝去，就是在枯老中衰亡。”道牧雙手自風中接過漫漫的櫻花，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香沁鼻入肺，令人心往神怡。“還以為大王的意境，會是漫山遍野的牽牛花。”

    “自牧仙牛郎墮入無盡輪回，歷代牽牛王的意境就沒有出現過，漫山遍野的牽牛花。”牽牛王為道牧斟上滿滿一杯櫻花茶，滿滿一杯櫻花酒，推至道牧身前的桌面，做一個請姿，“不知小友愛喝茶還是愛喝酒，請自便。”

    呼呼呼，一陣清風迎面吹來，道牧迎風將手中櫻花拋出。清風將櫻花一并席卷上天，化作一只踆烏，飛升蒼巔花海。

    道牧恭敬對牽牛王行一禮，這才緩緩坐下。此刻，牽牛王二十出頭模樣，面白俊朗。他一襲素白綸巾儒裝，書生意氣盎然，儒雅陰柔，不輸女人的秀美。

    誰能想到，面前這柔弱書生，才是牽牛王的本來面貌。

    道牧微微低頭，見那櫻花茶有櫻花，櫻花酒沒櫻花。櫻花茶顏色透明像水，氣味濃烈刺鼻嗆人勝硫酸。櫻花酒渾濁如泥水，氣味卻醇和甜香過瓊漿。

    茶不像茶，酒不像酒，茶更像酒，酒更像茶。

    道牧將茶和酒都拿到面前端詳。

    那個才是我？

    真我，本我，自我？

    須臾，道牧一口飲盡櫻花酒，不同于表面那樣的醇和甜香，滾辣的櫻花酒含在口中，就跟吞下刀片鐵渣似的，無時不刻都在切割道牧那脆弱的身體，通體溫熱跟在蒸藥浴一樣。

    道牧絲毫沒有猶豫，立馬將櫻花酒吞咽下肚。在牽牛王錯愕的目光中，道牧又將櫻花茶一口飲盡。櫻花茶也不同于表面那樣的刺鼻嗆人，櫻花茶溫和醇甜，渾身清涼跟泡在溪流小河一樣。

    “茶和酒，小道都很喜歡。兩不沖突，沒有哪個更甚的說法。”道牧將飽嗝按在嘴巴，盡量不發聲。

    而后，道牧自顧自拿出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玉碗，“不怕大王見笑，小道想嘗嘗茶和酒，混在一起的味道。”

    牽牛王笑著做一請姿，道牧見狀，自是不會客氣，見他各倒一半。茶和酒始終不融合，涇渭分明。道牧手掌牧氣蒸騰，火在碗中燒。

    咕嚕嚕，冒泡沸騰氣體，凈是苦味撲鼻。道牧左手抬起一招，大量櫻花飛入手掌，雙掌互搓，化作粉末融入沸騰的茶酒中。清香和甜蜜將苦味沖淡，飲一口茶酒甘甜和青澀互補。

    “嗯，這味道極好！”道牧輕輕放下玉碗，對視牽牛王，微微笑，“小道以尸經換取我牧星鎮村民輪回轉生，如何？”

    “難，難，難。”牽牛王瞥道牧一眼，大口飲盡杯中櫻花茶，還以道牧微笑，“以你修為境界，定是無法參悟尸經吧。否則，你也就不會來找本王。”

    他見道牧通體牧力純潔充盈，根本就不可能修煉過尸經，況且道牧功德超過六百道，是個圣人。

    “小道無法參悟尸經，大王卻可以參悟。實在不愿意接受這燙手山芋，大王又可往上奉贈，所得利益遠超大王所冒的風險。”道牧十指交叉，撐在青石桌上，手尾敲打著桌面，“大王也知道，織女星的陰帥與我有些許因緣。說句不好聽的，若非事態緊迫，又聯系不上他們。這等好事，還輪不到大王頭上。”

    “哈哈哈，人之常情，鬼之常態，合理，在理。”牽牛王并未生氣，反倒連連贊許道牧。

    莫看他是一方閻王，可實權和修為都沒織女星陰帥強。織女星的閻王就更不必說，那可是真正的天仙，且還不歸仙庭管轄。

    牽牛王目光閃爍，糾結中沉思，一連喝下幾杯櫻花茶后，猛地抬頭道，“本王可以冒險，違反陰律。但你還需耗盡所有功德，且借你先天道體一用。”

    聞言，道牧劍眉皺成剪刀，“消耗多少功德，小道都無所謂。唯獨借用身體一事，免談！”斬釘截鐵，講得絲毫沒有回旋的余地。

    “請鬼降神，凡間道士最是常用的道術。本王借你先天道體一用，也是這個道理。”牽牛王明白道牧在擔心什么，見道牧一臉堅決，神情堅定，又忍不住道，“你大可放心，整個過程，不會損害你的道行，且還會促進你感天悟道。”

    “小道不是那些尋常道士，不喜歡別人把我的身體當成轎子一樣，進進出出。”道牧面色漸冷，語氣夾帶冰雪，沒了之前的熱情，“饕食國鎮災那時，我就吃過大虧，差點魂飛魄散！”用力敲打青石桌面，對牽牛王愈發警惕。

    “牛郎的殘念體，已經快要把生死薄和判官筆煉制成。僅僅依靠我陰間體，無法摧毀和抵擋這兩樣東西的威懾，只得依靠你的先天道體。也只有你的先天道體，才能夠暫時承受住本王的全部威力。”牽牛王笑得比哭還難看，舉起手中的杯子，又是一口飲盡。

    “大王真當小道是初生牛犢，一無所知？”道牧鄙夷聲冷，一口飲盡玉碗中的茶酒。

    “何必這么麻煩，大王負責鎮殺鬼怪。小道負責陽間之事，只待你將鬼怪鏟除。”雙手分開，同時拿起茶壺和酒壺，先給牽牛王斟滿茶水。“將牧星鎮那些可憐人與牛郎陰影之間的因果切斷，我們陽間修仙者定能夠讓他灰飛煙滅。”

    一邊同時給自己的玉碗，倒茶倒酒，道牧還一邊直視牽牛王，那如若深潭波瀾不驚的雙眼，“屆時，那生死薄和判官筆，小道自當連同尸經一起奉上。”

    牽牛王接過茶杯，杯子一直懸在半空，苦笑著跟道牧解釋道牧對他的誤解。

    原來，在通常情況下，陰司只管生死，陽間只生因果。唯有那十殿閻王皆是活仙，所以能夠即能判人生死和又能斷人因果。

    而牽牛王這類的小閻王近乎都是死后，才被征召為閻王。他們的職責很簡單，只斷得管轄范圍內生命的死活，奉命勾魂。

    牽牛王實在是沒有能力斬斷因果，所以才要借道牧的先天道體一用，就是要斬斷牧尸和牛郎殘念體的因果。

    “我牧劍山先賢上天入地，游遍三界。哪怕三十三天外天，都有踏足，無所不至。你覺得我會信你嗎？”道牧驀地起身，一口將玉碗中的茶酒飲盡，且將玉碗收入羽戒。又拿出四缸謫仙酒，放在青石桌上，道是茶酒的還禮。

    牧劍山？

    牽牛王略有耳聞，沒來牽牛星之前，就有所耳聞。如今他也來牽牛星無數個歲月，未曾見過牧劍山半點蹤跡。這道牧的模樣，更像是裝腔作勢。

    “道牧，你人之將死。我牽牛王豈會貪圖你區區肉體凡胎，且還是一具死尸？”牽牛王惋惜長嘆，拿出一張黑殼白紙的牒子，推向道牧的桌面上，牒子上赫然寫著死名牒。

    道牧眼睛半瞇，內心莫名悸動。撿起死名牒，展開一看，上面準確的寫著道牧的姓名籍貫，什么時候死亡，死亡的地點在哪里。

    死亡地點，牧星鎮，牧星山？

    牧星鎮在前，牧星山在后，也就是說自己將會在牧星鎮里，那座小山上死亡？

    可是，這個時間是什么回事？

    “大王，你這惡作劇，可不好玩。”道牧“噗嗤”笑出聲，隨手將死名牒扔在桌面，“我功德直破六百道，不說能夠與天同壽，長生而不死，但至少也不會死得這么早吧？”

    “正是因為你年紀輕輕，功德就過六百道，成為圣人，所以你死得早。”牽牛王老神在在，掀開謫仙酒，對著痛飲一陣，右手依然抓著酒缸，左手卻指著道牧畫圈，“你自己回想一下你這一生，是不是享受太多福緣？”

    道牧嘴巴微張，喉結動幾下，想要反駁，卻無從下口。“承受太多本該不屬于自己的，就會折壽如此之多？”

    “主因還是因為你現在是圣人，人不死則不成圣。你自詡牧劍山先賢眾多，你又看過那么多古籍。那你好生回想一下，那些被尊為圣人的人，是否是在人死后，才會顯圣？”說完，牽牛王再次舉酒缸牛飲，余光一直定在道牧臉部。

    “可為何那些仙佛一個個功德無量，也不見有個生死？”道牧還是不愿接受事實。

    “他們是仙佛，而你是人！”牽牛王猛地摔碎空酒缸，失聲而笑，像在嘲笑道牧太狂妄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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