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伯羽心念動仙氣涌，念個咒仙眼開，終于看到鬼道眾生，盡管心里有所準備，但臉色還是流露出不少詫異。

    李家人從不走非常道，皆追尋李太白的劍仙道，面前這李煥衍雖為嫡系，卻不走俗常家道，怎么得到族老認可的？

    李煥衍似乎明白童伯羽的心思，依然微笑著點頭，袖袍下手攥青銅古劍，三指在有規律擊打劍柄，身體心弦繃緊。

    “直接渡海！”道牧右手猛抬，直指遠處天葬臺。

    眾人一個個驚詫相視，紛紛質疑，這苦海豈是活人能夠渡得？

    要是活人能渡，苦海也就不會有那么多涅槃石和喂鷹池，更不會有那一個個虔誠，卻又麻木冷漠的天葬師。

    “各位施主為何要登那往生臺？”一具干尸猛然起身，雙眼渾濁似白內障，一身衣著整潔，灰白毛發被道簪插住，分明一道骨仙風的老道士。

    道牧驀然回首，目波壯闊，“閣下法術好生精湛，貧道都給騙住，以為是等待輪回之人。”

    “天葬師！”李煥衍看那老道手中一把滿是缺口的黑褐色柴刀。

    那把刀剁了多少人，才能到刀刃缺口彌補，刀身纖細不成比例，染了多少血，才讓整個刀身都是黑褐色。想到這，李煥衍猛地轉頭看向道牧，佯裝不經意掃過那把決刀。

    “你要小心，注意安全。”老道咧嘴燦笑，那一口黑漆漆卻又整潔的牙齒，讓和煦的笑容顯得陰森戚戚。

    李煥衍內心咯噔一下，身體僵硬原地，笑容尷尬，無話可說。

    “小丫頭不錯，就是你們兩個有點差強人意，特別是你。”老道一一評頭論足，柴刀唯一指向道牧。

    聞得此言，李煥衍和童婕啞然相瞪，一旁童伯羽也絲毫沒有因為別人認為他比道牧優秀而有半分高興，這本來就是一個鐵一樣的事實。

    老道嘴角劃開詭異的弧度，嘴巴咧得不成臉型比例，“你的骨頭很硬，但還不能碰水。”說話間，口角飛濺黑色唾沫，眼睛在一瞬間變得黝黑深邃，一眨眼又似白內障一般。

    黑色唾沫細小如沙，卻將地面腐蝕出沙煲大的洞。滋滋聲中，伴隨著一股白煙升騰，帶著嗆鼻的硫磺氣味與腐敗的惡臭。

    “那就不碰水便是了。”道牧不以為然，那自然的神情，讓人以為他們兩人好像認識似的。

    “食人鷹主，你是牧災人！”童婕俏臉驚恐萬狀，依靠在阿萌身邊，身體止不住顫抖。

    “老道更喜歡別人喚我擺渡人。”食人鷹主笑著點頭，眼睛瞇如月牙。

    “食人鷹主，屬輪回。”李煥衍恍然大悟，天葬師還真符合他。既不隨意害人，又能以人肉飼鷹，且不受業力纏繞，還得陰功在冊，著實高明。

    “是！”食人鷹主坦然自在。

    童婕臉上忽然一喜，“可有人以活人趟過苦海？”看著食人鷹主眼睛瞪大，語氣帶顫。

    道牧淡淡瞥童婕一眼，“苦海本就是活人才能渡，而死人渡的是奈河。”

    李煥衍旋即對童婕點頭，符合道牧前言，“這雖叫作苦海，實則是奈河，唯有奈河之水才能洗刷死人生前罪孽。”

    童婕與童伯羽恍然大悟，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回到原點。也就難怪道牧此前信誓旦旦，凡是趟過這片海就可如愿。

    “既然你在此，便不用我等浪費精氣神了吧？”道牧雙手背負，十指歡愉跳舞，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給我等行個方便，搭個鷹橋，何如？”

    “老道只擺渡死人，從不擺渡活人。”食人鷹主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去，“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孽，自己洗。”揮了揮手中柴刀，“我得去天葬池給我的孩兒們準備食物了，忙得很！”

    見那食人鷹主離去，童婕稍稍心安，拍著自己心口，喘著粗氣。興許是心理作用，盡管她知道食人鷹主大發仙威可吞食天地，一個佛國不在話下。可是食人鷹主離開身邊，給她消去大半不安。

    “若想活命，趁早離開這片佛土。”食人鷹主的聲音在童婕耳邊回蕩，他頭也沒回，右手只是舉著柴刀在空中顫悠悠的揮擺，正好迎上童婕的目光。“佛不佛，魔不魔，人不人，鬼不鬼，避之保命。”

    童婕心靈悸動，倏然轉身看向道牧，正好與道牧血色森眸對上。“呀！”童婕被嚇一跳，身子骨一軟，失力踉蹌往后倒，阿萌瞬息挪移，將童婕接住。

    “道牧你怎么了？”童婕見道牧面色微變，她厲聲奪口先出，“那眼神比食人鷹主更駭人！”

    李煥衍袖袍下右手僵硬，三指懸浮在半空。須臾，見他微微皺眉，右手猛地攥緊手中青銅古劍，大步上前，繞著都沒幾圈，嘶嘶低吟呢喃。

    李煥衍驀然回首，搖頭晃腦道，“牧哥有變化嗎？”說話瞬間，瞳孔縮小成針，下一刻又瞬息放大撐滿眼眶，接著恢復正常。

    “怎么渡海登臺？”童婕臉色稍好，緊握成拳白森森的右手攤開，直指那迷霧中若隱若現的山臺。“以我們力量，恐怕無法凈化吧？”

    道牧眉頭舒展，驕傲涌上眉梢，“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你，何況還有李煥衍。”右手掌心向上抬起，血海分開一條丈寬大道，直至“牧道者皆要通靈，卻從不重視，一心追求神術仙法。”

    他左手一掌拍出，明明沒有牧力波動，掌前狂風大起，“興風作浪！”話還未落，轟隆聲響徹九霄，引來無數人關注。但見那狂風將前頭血海分開直通盡頭，風成屏障，血水被倒吹成浪，呼呼嘩嘩倒灌血海而不落下淹沒水道。

    道牧身體半蹲，奮力一躍，穩穩落在三丈外的水道之上，“通靈能力是天地的恩賜，比任何道術都要好用，何須舍近而求遠？”

    童伯羽本不以為然，當他踏上水道實地，這才發現自己渾若凡夫俗子，無法感應牧力，仙氣全無，神識死寂無波，一股莫名恐懼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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