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煉器月余,少有走動,渾身不得勁。兩位初來,不妨隨我走走?”
趙昱看著兩位道人,淡淡笑笑,然后對身旁一直站著,并未隨曹孟德一道離去的韓樹道:“你如今既已出仕,想必不能多作停留。后面書房有不少典籍經卷,去看看吧,覺得有用就隨身帶著,有不明白的,再來問為師。”
“是,老師。”
韓樹喜氣洋洋,轉身往后面書房去了。
行走在別院這世外之地,趙昱背負雙手,腳下緩緩如流水。兩個老道士一左一右,亦步亦趨,仿佛跟著老師的學生,不敢有半分逾越。
“你們的來意我知道。”
趙昱駐足站在水邊,目光悠遠:“黃老道家,以求仙問道為本。你二人是道家耆老,聽到消息早晚會來。”
左慈微微躬身:“道友...前輩所言不差。”
這老道士深深的吸了口氣:“晚輩在天柱山修行,偶然下山一趟,得聞前輩聲威,心中敬仰難耐,恨不得立刻來拜見前輩,問道于座下。只是害怕突兀沖撞了前輩...”
趙昱笑道:“于是便去尋于吉,兩人一道前來?”
“前輩英明。”于吉老道士連忙道:“晚輩原來不信,卻拗不過左慈道友。不想有幸目睹前輩煉法,實乃吾輩幸事!”
說到這里,于吉和左慈對視一眼,齊齊一拜:“愿為座下童子,只畔前輩不吝賜法!”
“賜法...”
趙昱轉過身,面對二人,語氣悠悠:“若能傳法,我如何會吝惜?”
他微微搖頭:“你二人可知,仙道渺茫,非同等閑?”
兩人齊齊頓時:“知之。古往今來,多少求仙問道的前輩,皆抱憾而去。”
趙昱點頭:“知道為何求不得嗎?”
左慈不禁道:“無法門也。”
于吉也附和點頭不止。
趙昱失笑:“法門是其一。這凡俗宇宙,當然沒有真正的修仙之法。但還有一個根本的原因。”
“愿聞其詳。”
趙昱道:“我自修行以來,不見道友。獨自修行,無人印證,也是一大憾事。若能有人修成法門,我高興還來不及。你二人可知,非是我吝惜法門不愿傳授,而是無人能修成啊。”
兩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
趙昱道:“修仙問道,根本在于根性。”
“根性?”
兩人惑然。
趙昱道:“人生于天地之間,血肉軀體,乃是父精母血。而修行之本,并不在血肉軀體,而在神魂真靈。這一點真靈,來自于天地,乃是天地大道本源之中的一點造化。由是天地也是父母。”
“修仙的根本,就在這里。這凡俗宇宙,縱有千古,橫有八荒,代代生靈無窮無盡,卻又有幾個神魂真靈之中,是沾染了根性的?皆是尋常真靈,誕生于天地,回歸于天地,不得長存。沒有根性,你便是有滔天的神功妙法,也是看得摸不得。”
兩人聽了,臉色頓時變幻。
于吉不禁道:“晚輩與左慈道友,難道沒有根性?!”
這話小心翼翼,生怕遭到否定。
然而趙昱的話,將他的一腔期盼打的粉碎:“是啊,你二人沒有根性。”
兩個老道士頓時臉色慘白。
趙昱輕聲道:“我見過無數人,其神魂真靈,靈光晦暗,不曾遇到一個有根性的。若你二人有根性,便是再淺薄,我也不吝傳授一些法門...此乃天生,大道所定,如之奈何?”
兩人已是搖搖欲墜。
帶著滿腔的熱誠和期盼,來到這里,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其失望,絕望,端端是難以言喻。
趙昱又道:“我雖修行,卻也要歷紅塵。你二人大概知道,我也成親娶妻。然而百年之后,我也要眼睜睜看著昭姬歸于天地而別無他法。我之妻尚且無法,何況你們呢?”
趙昱所言一點也不差。他娶了蔡琰,如何不想蔡琰永遠陪伴?只是他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沒有根性,就永遠也無法突破脫胎換骨的最后界限從而成為一個修士。而昭姬的壽元是有數的,無論武道修行,還是丹丸補益,凡人最多也就一百五十歲的壽數。壽數一到,無力回天。
兩個老道士心中希望破滅,一時間難以接受。但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物,很快稍稍鎮定。
左慈嘆息道:“難道真沒有任何法子了嗎?”
“求仙問道大半輩子,得聞真仙在世,卻到頭來是一場空。老天是何其不公啊!”于吉淚流滿面。
趙昱微微嘆息。
這有什么辦法呢?
凡宇宙本源稀薄,大道旁支,孕育的生靈,有根性的比鳳毛麟角都稀少。趙昱自己能成為這個比鳳毛麟角還要稀少中的一員,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他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的確確,一個人獨自修行,總覺得有些不得勁。也曾期盼有一個道友,能相扶相攜,一路前行。可惜都是妄念。
若真冒出這樣一個人來,趙昱絕對是不吝惜一些法門的。
他現在連印證道法的人都找不到一個,如何能不期盼?
“若是在法宇宙就好了...”
趙昱心中冒出這樣的念頭,隨即又不禁暗暗失笑。法宇宙雖好,但卻不安穩啊。這一點,不用腦子也想得到。在凡宇宙沒有同道,便沒有爭斗,一個人雖然孤獨,卻安安穩穩。然而法宇宙必定同道眾多,無論是為了修行資源,還是相互之間的矛盾,甚至理念不同,都有可能爆發劇烈的爭斗。他這樣的小修士,在其中不過一個螻蟻,稍稍一點浪花就尸骨無存。
“兩位來一趟不易。”
趙昱道:“若是愿意,可駐留些時日。我這里一些凡俗法門,你們也可學一學,未必沒有好處。”
趙昱心中轉過一個念頭:“或許道家道士也有大用...曹孟德輕易把他們帶來,想必有些計較。”
念頭一閃,趙昱道:“兩位自便。”
便就拋下兩人,自往木院而走。
曹孟德當然有些計較。
這時候,他已回到濮陽。先小心翼翼的藏好五行陣旗和丹丸,令人喚來荀彧,對他道:“黃老道家之士,歷來善于畫符。雖都是唬人的玩意,但依我之見,比普通人從頭學起要方便的多。此番我把左慈和于吉兩個老道士帶到太和別院,他二人道家耆老,自要承情一分。符箓車船事關重大,或可將道士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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