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驚蛇？
嬴翌心中一轉(zhuǎn)，不禁微微點了點頭。
如果流賊率先一步打下葉縣，那么這批軍餉一定不會再運抵葉縣，其中就有了變數(shù)。這是其一。嬴翌還認(rèn)為，或許郝?lián)u旗想獨吞也說不定。二百萬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以郝?lián)u旗賊寇心性，吃干抹凈更符合常理。
嬴翌一時間又想到那個姓袁的女人，說不定這個女人一番心思，最后要吃大虧。她投靠闖賊，以軍餉的消息為投名狀。但如果這批軍餉被郝?lián)u旗暗中吞了，為避免消息傳到闖賊耳中，焉知郝?lián)u旗不會下狠手殺人滅口！
嬴翌思維清晰，一下子將可能不可能的，都想到了。
甚至還想到葉縣的縣令鄭允芝的所作所為，之前還以為這個人雖然是好官，卻無能。但如今看來，恐怕與這批軍餉有關(guān)。
照如今的形勢，軍餉一到，葉縣一定會成為再次剿賊大戰(zhàn)的前沿核心，等到湖廣兵開拔到此，這里便是軍鎮(zhèn)。百姓留在這里，以左良玉之流的惡略，怕是深受其害。倒不如早些放他們走，自謀生路去。
同時又空出縣城，用于安置兵馬，再則魚少水清，免去魚龍混雜，混淆耳目，也少了許多麻煩。
想到這些，嬴翌頓時扭轉(zhuǎn)了對鄭允芝的看法，也許這位縣尊，的確是有能為的。
動念不過一瞬，嬴翌思忖之間，又問：“那你們有什么計劃？”
問出這個問題，還沒等老賊回答，嬴翌自己轉(zhuǎn)念就想到了。無外乎等軍餉一到，郝?lián)u旗大軍兵臨城下，將葉縣團團圍困，然后里應(yīng)外合，吃干抹凈。
這其中的關(guān)鍵，是時間差。
也就是說，軍餉一定要比湖廣兵來的早。否則湖廣兵先來，軍餉后到，那郝?lián)u旗可能存在的獨吞心思，就打水漂了。以郝?lián)u旗自己的本部兵馬，絕對拿不下幾萬湖廣兵。
“即便是流賊，能走到這一步，也必定是有些聰明的。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如果能獨吞軍餉郝?lián)u旗不會放過，不能的話一定會告訴闖賊，然后大軍齊攻，他也少不了功勞。”
到此時，這個流賊對嬴翌再無價值，他正想一把扭斷此賊的脖子，取了他真靈。卻忽然停住了。
想到：“孫秀才和二牛還在葉縣，萬一事起就在這兩天，而我離開了，他們就危險了”
想了想，嬴翌拇指在老賊脖子上一按，老賊沒吭一聲就暈了過去。然后嬴翌提其老賊，走街串巷，不多時又回到了西山樓。肋下夾著老賊，翻墻而入，避開幾個小二哥，悄悄摸回了孫秀才的房間。
這時候，孫秀才和二牛都在房間里。
“嬴哥兒！”
見嬴翌帶著個人回來，兩人吃了一驚。
孫秀才道：“這是誰？”
嬴翌把門關(guān)上：“聽我說。”
就把之前的事，一一道出。
孫秀才兩個一聽，都張大了嘴巴。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里面還有這樣緊要的事。
說完之后，嬴翌給兩人一點消化的時間，然后才道：“現(xiàn)在有兩條路。第一，不管不顧。你們立刻跟我出城，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第二，把這個老賊交給鄭允芝，然后將計就計，給流賊來一記狠的。”
孫秀才兩個聽了此間消息，正六神無主。雖然孫秀才是讀書人，但在機變上，卻沒什么天賦。遇到突發(fā)事情就會抓瞎。二牛就更不必說了。聽到嬴翌兩個提議，孫秀才和二牛反應(yīng)過來，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
二牛認(rèn)為應(yīng)該立刻離開。而孫秀才覺得，應(yīng)該把老賊交給縣尊鄭允芝。
這就是身份地位的不同，導(dǎo)致選擇的不同。二牛只是個平頭百姓，平頭百姓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愿意惹麻煩。而孫秀才卻是個讀書人，讀書人的眼界普遍要高于普通百姓。
兩人做出選擇，最后齊齊看向嬴翌。
嬴翌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有個想法，你們幫我參詳參詳。”
孫秀才和二牛立刻打起精神。
就聽嬴翌道：“二百萬兩銀子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決然是不能落到喪盡天良的流賊手中。但官兵也都是些飯桶，如左良玉之流，恐怕秀才也聽說過，其惡劣之處不下于流賊。”
嬴翌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孫秀才卻漸漸回味過來了，一臉吃驚道：“嬴哥兒，你太膽大包天了！那可是二百萬兩銀子！”
二牛一頭霧水。
嬴翌道：“我倒也不稀奇那幾百萬兩銀子，但”
嬴翌心中隱約有些念頭，但還很模糊，一時間沒有什么頭緒，道：“小王莊鄉(xiāng)親的遭遇，讓我時時難以釋懷。這世道如此，多少百姓跟小王莊一樣遭遇？如果有這二百萬兩銀子，或許能多做一些事。”
二牛懵懂不知，但孫秀才卻長長的吸了口氣，他咬了咬牙，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狠狠道：“我?guī)湍悖 ?br />
“俺也幫你，嬴哥兒。”二牛沒頭沒腦。
嬴翌點了點頭：“好。我們先計較一番”
縣衙。
鄭允芝實行限入不限出的策略之后，葉縣的人口大量流失。到現(xiàn)在，能走的差不多都快走光了。除了一些家業(yè)不小，搬遷不易，需要多做準(zhǔn)備，或者沒有好去處仍在猶豫的，留在葉縣的人口，老老小小加起來恐怕不超過一千人。其中兵丁就有五百以上。
連縣衙的常備衙役都早已解散。
整個縣衙里，冷冷清清的，透露出一股子荒涼。
鄭允芝三十來歲，正值盛年。他這個人說不上刻板，但極重規(guī)矩。尤其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即便葉縣都這般模樣了，他每天還是官袍一身，歸歸整整的。
此時鄭允芝正在書房，坐直了身子捧者一部書翻看。他臉上神色沉靜堅毅，沒有半分頹廢氣息。
幾聲敲門聲，鄭允芝放下書籍，淡淡道：“進(jìn)來。”
“老爺。”
一個四五十歲的老管家推門而入。
鄭允芝露出一抹笑容：“懷叔，有事啊？”
這位懷叔，是鄭允芝的老仆。相處幾十年，比親人也不差。
懷叔道：“老爺，本縣的廩生李秀才求見。”
“李秀才？”鄭允芝想了想：“是北坊的李明益？”
“正是李秀才。”懷叔道：“跟他同來的，還有兩人。一個看起來也是讀書人，另一個不好說。”
“不好說？”鄭允芝來了興趣，道：“懷叔久歷人事，也有看不好的人？”
懷叔忙道：“老爺哪里話。老奴只是覺得那人氣質(zhì)分外不同。身材高大魁梧，說是個江湖草莽吧，也不像。氣質(zhì)沉穩(wěn)，說是個讀書人吧，又少了些書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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