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神色淡然,他雖然性情和善,但畢竟是做過太仆的人,曾位列九卿,面對這些不過百石官秩的府吏,哪會怯場。
他沒有開口,他知道會有人開口。
果然,一旁打扮成文士的張遼見狀,當即沉聲道:“袁使君接任冀州牧,乃大義之舉,爾等要反對,實是不知所謂!”
眾府吏被張遼冒出的這句話得不由一懵,紛紛向他看來,來神情淡然的袁基嘴角抽搐了下,雙目微微下垂。
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被張遼動了,來做這個冀州牧。
“爾是何人?竟敢出此大言!”長史耿武目若噴火。
別駕閔純喝道:“冀州牧乃雄職,不知多少心懷叵測的人覬覦!爾一個狂徒,何敢出此不遜之言!”
其他府吏也是怒視張遼。
張遼冷笑一聲,道:“爾等還在做春秋大夢罷!當這是太平之世麼?如今四方亂起,冀州更是一塊肥肉,北面公孫瓚,貪狼也,南面袁紹,惡虎也,西面張燕,兇豹也,東南青徐黃巾,群豺也,而今冀州被兇獸環(huán)伺,卻兵革不修,危如累卵,誰為冀州牧,都要承受虎狼豺豹的窺伺!爾等以為然否?”
耿武等府吏氣勢不由一減,誠如張遼所言,冀州如今的情形確實不妙。
張遼言辭毫不停頓,語氣咄咄逼人:“吾敢言一句,無論袁紹或公孫瓚入冀州,爾等府吏尚可為臣做吏,謀個富貴前程,而不論誰為冀州牧,必然危矣!爾等以為然否?袁使君并無圖謀天下之大志,而今卻甘愿替代韓使君做這冀州牧,將危機轉嫁于自身,實是大仁大義之舉!爾等以為然否?”
袁基坐在那里有些發(fā)懵,他開始佩服這個主公了,還真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能把黑的成白的,連自己聽得也大覺有道理。
知道內情的袁基都被張遼的失了心神,別下面那些府吏了,一時之間竟然無從辯駁。的確,如果袁紹或公孫瓚真的入主冀州,他們這些府吏只是換個主子而已,唯有冀州牧最是危險。
下面荀諶開口道:“袁車騎素來寬容愛士,豈會加害韓使君?”
張遼嗤笑一聲:“寬容愛士?他連兄弟袁術都能翻臉不認,斗得不可開交,更是毫不顧及雒陽家人,乃使袁氏滿門見害,為了權勢,忠孝友愛尚無,又何來仁義!需要時,禮下于人,不需要時,翻臉無情,此般寬容愛士,不愛也罷。”
荀諶敗陣,一時難以辯駁。
辛毗開口道:“此為大義也!”
張遼冷笑道:“家尚且不治,何談大義,大義,也未曾見他攻入長安,迎接天子。”
辛毗敗陣,臉色鐵青。
這時,騎都尉沮授開口道:“然則袁太仆擔任冀州牧,必有因由吧?”
張遼看了一眼旁邊的韓馥,毫不猶豫的把他賣了:“袁使君為上黨太守,因郡中百姓挨餓受凍,故而前來向韓使君借糧,韓使君擔憂袁紹加害,便要將冀州牧讓與袁使君,袁使君推拖不得,只能暫領。”
沮授皺了皺眉,沒有話。
下首田豐道:“卻不知袁使君如何應對袁紹與公孫瓚?”
張遼道:“袁使君不便道來,吾代為言之,袁使君為袁紹兄長,今為冀州牧,想必袁紹必有所顧忌,南線,可令都督從事趙浮與程奐率一萬弓弩兵阻擊袁紹,以防萬一,我等要將兵力集中向北面,應對公孫瓚鐵騎,公孫瓚隨討伐異族有功,然則行事兇惡,多有劫掠百姓之舉,手下皆是武夫,不通治理之道,若其入冀州,為害尤勝于袁紹!”
耿武等府吏聽到張遼這么一,不由面色微微緩和,無論如何,新任使君也算是為冀州著想,比之韓馥要強多了。
這時,田豐又問道:“若是南線袁紹進兵,北面又無力抵擋公孫瓚,則該當如何?”
張遼看了他一眼,道:“袁使君只是盡力而已,若是果真如此,便索性退走上黨,將冀州牧讓與了袁紹,由他聯合諸侯,抵抗公孫瓚也罷。”
他話的很松,因為他遲早要退走,這話到前頭,到時候退走也是理所當然,不會讓袁基為人詬病。
下面治中李歷又道:“如此,又與韓使君直接將冀州牧讓與袁紹有何分別?”
張遼淡淡的道:“一者,諸君算是為使君,為保護冀州盡一份力,二者,韓使君將冀州牧讓與袁紹,多半被加害,而若由袁使君將冀州牧讓與袁紹,他豈敢加害,至少能保得韓使君萬。諸君若為韓使君著想,便不該反對才是。”
這下子,連一心忠于韓馥的耿武、閔純和李歷也沒話了。實在是張遼的話的很明白了,袁基接手冀州牧,組織他們抵擋袁紹,若成,則符合他們心意,若不成,任由他們投靠袁紹,他們還能什么。無論是反駁或是贊同袁紹入主冀州的,都無話可了。
至于袁基和韓馥,此時對張遼可謂佩服之極了,尤其是袁基,他可是知道內情的,但連他此時也覺得主公是為韓馥著想了,而不是謀劃著那些糧草和人才。
張遼一番辭,化解了冀州眾府吏的抗拒,令他們暫時接受了袁基這個冀州牧。他們自然不會想到,張遼和袁基要圖謀的就不是冀州牧,而是糧草和人才。
當日,新任的冀州牧袁基便下令駐扎在河內的趙浮和程奐速速回軍,鎮(zhèn)守鄴城南線,又命司馬朱漢帶三千兵馬南下,與趙浮、程奐一道平定麴義叛亂,并阻擋袁紹入冀州。
又令張南、焦觸、孟岱、馬延、張顗等將領帶一萬五千兵馬向北抵抗公孫瓚南下。
與此同時,又令司馬高覽帶兵士,向北輸送糧草,以供軍士持久作戰(zhàn)。軍情緊急,至于借給上黨郡的糧草,則由冀州豪商代為運輸。
……
河內郡,袁紹收到郭圖和高干回信,得知兄長袁基尚在人世,且韓馥將冀州牧讓與了兄長袁基,眼看就要到手的冀州突然又遠去,他一時之間又驚又怒,當即便召來許攸、逢紀秘議。(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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