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瑾帶著自己手下的十個人,加入那五六十人的隊伍,隨著一個管事模樣的老頭沿著官道往牢城營東面行去。rg走了半個時辰,眾人走到一處市井。
那地方就在官道旁,一座柳樹林子,中間一大片空地,有百十處客店,二三十處賭坊、兌坊。只見人來人往,南來北往,牽馬拉車的客商,提刀拿棒的江湖豪客,牽猴打鑼的雜技人,使槍弄棒的賣藥人,呼呼喝喝,好不熱鬧,真真是好一座快活林。
快活林地處要沖,山東、河北兩地的客商都來此地做買賣,聚集了極大的人氣。這樣的人氣旺盛的地方,自然是做生意的不二選擇,難怪那所謂的管營公子會選在這建酒樓。其父既然是牢城營的管營,自然不缺勞動力,起一家酒樓不費什么錢,加上又是一個地頭蛇,地官面上的關系自然早就打點好了,就算外地有人看上了這一份產業,巧取豪奪,牢城營中隨時都能拉出一二百個亡命徒出來,那時即便是過江猛龍只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那老管事帶著李瑾一眾囚犯,走到了一個丁字路口,只見其間有三百來平方的空地,不過上面還有一些殘垣斷壁,還有烏漆墨黑的燒焦痕跡,此地處于集市中間,偏偏又只有這么一家酒樓被燒毀,只怕那管營公子得到此地的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李瑾一眼看出了此中的門道,心中暗自冷笑。
都是破家縣令,滅門刺史,此言非虛。但凡心中貪婪,手中又有點權力,哪個不是想盡一切辦法巧取豪奪。
老管事將和李瑾一般被指為頭目的五六個人聚集在一起,指著那一片廢墟道:“就是這里了,你們手腳快些,先將雜物清理干凈,將能用的磚石材料留下來,再去那頭將材料搬過來,這就是今天的任務了。”幾人點頭。
接下來就是按照吩咐開始勞作了,李瑾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了,先帶著自己那十個人上前,隨便了一句,就讓眾人動手。李瑾則趁著那管事和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李瑾當然不會是逃獄,要是想逃,出東京的時候他就逃了,還用等到今天?只是李瑾實在受夠了牢城營里一成不變的日子,找機會給自己放放風。
已經見慣了后世城市的繁華景象,穿之后更是在東京這個繁華到了極點的城市生活了好幾年,快活林的熱鬧自然不會讓李瑾有什么眼界大開的感覺,但李瑾還是為這些商人的智慧所折服。不能不這些商人的目光毒辣,選了這么一個通衢之地開展集市。從人流量判斷,就這么一個的集市,每天的銀錢流通至少在五千貫以上,能在此地有一家店鋪的人只怕也不會只是什么客商。
在中國的封建王朝歷史上,有宋一代,可以是最為開放的時代,這不僅體現在政治環境的寬松,更為明顯的一點則是民間百姓的市井生活。人們常強唐弱宋,從軍事上來,這一點無可辯駁,可一個國家不能只看它的軍事實力,更重要的評判還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宋朝,不管是與它之前的王朝相比,還是與它之后的王朝相較,百姓的生活都是最為幸福的一個朝代。不五代十國這樣的戰亂時代,即便是與唐朝這樣的強盛王朝相比也好得不是一點半點。
人口戶數是衡量國家富強的一個重要方面。蘇東坡曾:“古者以民之多寡,為國之貧富。”南宋文學家朱弁在《曲洧舊聞》中:“漢文帝時,戶口繁多,而隋開皇過之,元祐間(宋哲宗時期)又過于開皇。予親見前輩言此事,古所不逮也。朝地土狹于漢、隋,而戶口如此,豈不為太平之極也!”司馬光在《資治通鑒》,歐陽修、宋祁等人《新唐書》中都明確的,唐朝最盛時人口數還不如漢朝盛時,由此得出結論唐朝之治不如漢朝!疤浦尾荒苓^兩漢”唐朝的還不如漢朝,那怎么和宋朝比呢?
宋真宗趙恒末年(11),戶數是867萬戶,1993萬口(丁男)。宋仁宗趙禎末年(163),增加到146萬戶,64萬口(丁男)。宋仁宗統治國家人口增長了三百七十九萬戶,六百四十九萬口男丁。而相比唐太宗、唐玄宗交出的答卷就是相對寒酸了。仁宗這增長的三百七十九萬戶就相當于唐太宗貞觀時期的總戶數。仁宗之盛可以想見。
貞觀之治時期人口只有三百多萬戶,開元盛世最高也只有不足八百萬(開元二十年國民戶數為78萬戶)。而“仁宗盛世”一千多萬,包拯得出的結論“自三代以降,跨唐(貞觀之治、開元盛世)漢,未有若今(仁宗盛世)之盛者”相當客觀。所以宋人自豪的宣稱宋朝“太平之極也!”是有道理的。大文學家曾鞏自豪地:“生民以來,能濟登茲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那是千真萬確的!
再稅收,北宋末理學家葉水心在《應詔條奏財總論》:“祖宗盛時,收入之財,比于漢唐之盛時一再倍!币辉俦毒褪撬谋。南宋史學家李心傳在《建炎以來朝野雜記》“國初至紹熙天下稅收數”中記載道:“國朝混一之初,天下歲入緡錢千六百余萬。太宗皇帝以為極盛,兩倍唐室矣。天禧(真宗年號)之末,所入又增至二千六百五十余萬緡,嘉佑(仁宗年號)間又增至三千六百八十余萬緡!彼翁跁r期一年國家稅收貨幣歲入數已是唐朝最多貨幣歲入時的兩倍了,到宋仁宗時已是的四倍以上了。
其實唐朝極盛時玄宗時最高的貨幣歲入只有二百萬緡,而宋仁宗慶歷年間最高時的貨幣收入達到四千四百萬緡。兩者相差多少倍呢?“仁宗盛治”時最高的商稅是兩千二百萬緡!叭首谑⒅巍敝皇堑纳潭愗泿攀杖刖褪恰伴_元盛世”的部貨幣收入1倍以上。唐朝前期每年貨幣歲入之所以如此低,主要是商業不發達,沒什么收入。大部分稅收來自農業,以實物稅賦為主。
以貨幣加實物粟、絹、綿、布等總數計:玄宗時天寶八年,唐政府把租、庸、調、地稅、戶稅所有收入,數額加起來共五千二百三十萬(貫、石、屯、疋等計量單位)。而這樣一個數額《通典》作者唐朝的杜佑已經指明:“其時錢谷之司,唯務割剝,回殘賸利,名目萬端,府藏雖豐,閭閻困矣!边@個數字是不正常情況下“唯務割剝”取得的高額數字,這也是整個唐朝稅收的最高數額。可以肯定“開元盛世”之時的稅收遠遠于五千二百三十萬這個數目。而且這個數字不止是稅,很大部分來自于庸、調。唐朝賦稅真正的重頭是庸調。所以這個數字水分太大。即使這樣和“仁宗盛治”正常的稅收數額貨幣加實物比也相差兩倍,所以曾鞏:“宋興,承五代之敝,六圣相繼,與民休息,故生齒既庶,而財用有余;实v(仁宗年號)戶一千九十萬,墾田二百二十五萬頃;天下歲入,皇祐、治平皆一億萬以上,歲費亦一億萬以上。……自古國家之富,未有及此也。”而“貞觀之治”時期無論是稅收還是戶數等具體實際指標都是很少的,不值一提?梢詳喽o論怎么比“貞觀之治”與“開元盛世”時國家稅收數額加起來也不如“仁宗盛治”。
北宋時期實行的是“藏富于州縣,培護根”的政策。宋仁宗統治過于寬仁,造成許多地方上供朝廷的錢財、糧食等物虧欠太多,這是當時的弊病。所以后來進行改革,按照五條原則考核地方官員,即戶口的增減,田地荒蕪程度和墾辟情況,茶鹽酒稅是否比原來的數目有所增加,上供、和糶(tia,音同跳,意為賣糧食)、和買是否與歷年數目一致;呈報朝廷的文件必須齊備等。
北宋朝尤其是仁宗統治期間稅是相當輕的。時人崔伯易在《感山賦》中曾:“以皇祐(仁宗)之版書,較景德(真宗)之圖錄,雖增田三十四萬馀頃,反減賦七十一萬馀斛。”就是宋仁宗時期的田地開墾程度較宋真宗時期比大大增加了,而田稅收的卻減少了。北宋尤其是仁宗統治時期,隱田漏稅的現象十分嚴重與普遍。
宋仁宗時期龐大的國家財富來自于商稅,除農村、農業、農民外,更來自于城市、商業、商人。宋太宗時宋朝一年的商稅收入約四百萬貫。真宗景德年間,商稅也不過四百五十萬貫,而仁宗慶歷時,商稅增加竟猛增到兩千二百多萬貫。可見仁宗統治期間商業的巨大發展與繁榮程度。正是在仁宗以后,宋朝已經擺脫農業社會進入商業社會。所以美國學者們費正清、賴肖爾、克瑞格在《東亞:傳統與變遷》中感慨:“事實上從宋朝開始,農業的經濟價值已日益變得無足輕重!
雖然政治環境的寬松造就了不少貪官污吏,但這是歷朝歷代都不能避免的事。加上此時在位的徽宗皇帝做起皇帝來很不著調,一味貪圖享樂,又在南方征收花石綱,造成了后來的方臘起義,但還是得承認,相較于前代,普羅大眾的生活水平是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的。
就以快活林這樣一個的集鎮來,它的繁華程度已經不下于后世的鄉鎮,甚至可以是猶有過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結果,自然與統治階級的領導有很大的關系。
宋以前,隋唐的都城都是劃分了坊市的,其它的城鎮也不例外,夜晚還要實行宵禁,這樣一來固然便于統治和管理。但是卻絕不利于民間的商業發展,普通百姓只能種地刨食,而商戶的地位又極其低下,國家的收入來自于勞苦大眾的賦稅。但是自仁宗以后,宋代的國家收入,很大一部分則是來自于商稅,也就是這一時期開始,社會開始由農業社會向商業社會轉變。
像快活林這樣的商業集市,整個大宋不知凡幾,即便是在都城東京,城外也有相當多的商戶。
李瑾不禁為這樣一個國家,這樣一個時代感到由衷的贊嘆。但是這樣,他就更為這個國家的未來擔憂,也對此時的統治階層感到極度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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