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眾人聞聲看去,說話之人,卻不正是孟康?只見他一邊低頭拍著身上的短衣,嘴上一邊繼續抱怨道:“兩位哥哥,我已經說過了,即便是你們日日來此催促,戰船也不可能建造得更快,只會延長建造的時間。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雖然是埋怨的話語,但是李瑾卻是聽出來了,孟康話語中更多的是無奈,倒不是真的有怨氣。看他的作派,顯然已經與阮家兄弟以及其他水軍頭領混得熟稔了。
雖然因為李瑾在側而覺得頗有些尷尬,阮小五還是強自開口說道:“孟康兄弟,你可說錯了,今日可不是我們兄弟二人自己要來,是寨主帶著我們來的。”
孟康聞聽此言,一個抬頭,也看到了李瑾。
“寨主······”快走兩步,正待抱拳行禮,李瑾卻是趕緊攔住了他。
只聽李瑾說道:“今日我只是閑常下山走走,順便與二哥、五哥到這船場來看看,都是自家兄弟,哥哥不必拘禮。”
“是。”孟康也不堅持,順勢起了身,只是想起自己方才之言,趕緊說道,“寨主,孟康適才之言,非是對阮家兩位哥哥有什么怨言。”
李瑾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對于阮家兄弟有什么抱怨,便開口道:“無礙,我自是明白哥哥心中所想,二哥和五哥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說起來,我今日前來,也打擾了哥哥,還請不要怪罪才好。”
孟康見李瑾面帶笑意,還有心情開玩笑,顯然確實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若是因為自己一句話,使得李瑾怪罪到阮小二和阮小五頭上,實在難以叫人心安。放下了心,孟康便接口道:“寨主取笑了。”
“既然哥哥不嫌李瑾叨擾,可否帶我進去看看?”
孟康趕忙道:“這個自然,寨主、二哥、五哥、沈兄弟,快里面請。”
在孟康的帶領下,幾人一同進入船場,見船場中人來人往,工匠、夫役各司其職,李瑾暗自點頭,開口問道:“孟康哥哥,如今船場的人手可充足了?”
此前孟康曾向蕭嘉穗報告船場人手不夠,此事李瑾也知道,便讓蕭嘉穗多批了些人手給他。
“人手是夠了,但是大部分都是招攬的普通百姓,只能做一些力氣活,只有少數木匠才能真正在造船一事幫上一些忙,正經的船匠卻是沒有幾個,事事都要由我親自上手。也是因此,才到了如今還沒有造出船來。”孟康一身便于勞作的短衣,上面還粘著木屑,發髻也有些散亂,面色憔悴,所言顯然不虛。
李瑾也能體諒他的苦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匠人難尋,船匠更是難找。沒奈何,現在只好請哥哥多擔待一些了,等日后匠人們熟悉起來了,哥哥身上的擔子當能輕上許多。”
“既然坐了山寨的交椅,為山寨效力便是孟康份內之事。只是上山日久,不曾做出成果來,我這心中也是著急得很,好在如今也有了眉目。按照我的估計,再有半個多月,山寨建造的第一艘戰船就該下水了,日后匠人們熟練了,會越來越快的。”
“哥哥還說沒有做出成果來?不是已經在眼前了嗎?”聽聞再有半個月就能有戰艦下水,莫說早已是望眼欲穿的阮小二和阮小五,即便是李瑾也是一陣驚喜。
聽到如此好消息的阮小五一臉興奮,嘴上卻是埋怨道:“兄弟的嘴忒也嚴實,我們兄弟來了那么多回,卻是半點確切消息也沒有。你若是能早些給我們透漏一些,我們也不至于三天兩頭地來打攪你。”
“此前我心中也沒有把握,哪里敢信口開河?要是到了日子,交不出戰艦來,你五哥還不得日日糾纏與我?那時豈不更叫人頭疼?”孟康當即反駁。
阮小五還待與他爭辯,阮小二卻是拉住了他,趕緊一臉認真地向孟康賠禮道歉:“兄弟說得是,都是我們兄弟的錯,五郎他不會說話,還請兄弟不要見怪。若是兄弟胸中還有氣,我們兄弟大可擺酒向兄弟賠罪。”
孟康本也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聽阮小二這么一說,他趕緊說道:“哥哥言重了,兄弟我絕無此意。”
阮小五聽孟康這般說,笑著說道:“我就知道,孟康兄弟不是那般小氣人,閑話以后再說,兄弟還是領著我們先去看看戰船才好。”
阮小五卻是沒注意到,被打斷了話頭的自家大哥阮小二暗暗瞪了他一眼,李瑾在一旁看得分明,卻也不點破,只是在心中暗笑。
“那好,寨主,幾位隨我來。”話已出口,孟康也不再遮掩,帶著李瑾幾人往里面走去。不說今日李瑾在此,即便是只有阮家兄弟,知道了戰船不日就能下水的消息,若是不讓他們去看個實在,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少騷擾。
走到了船場最里面,眾人見到了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戰船。
這戰船并不長,不過三丈左右,寬約九尺,但是卻比一般船只高出不少,船只周邊還有墻垛,射擊孔。船頭還未安裝完成,孟康介紹,那是要安裝撞角的。撞角堅硬度要求比船體要高,因此,還沒有安裝上去。
眾人沿著大體已經完成了的船體走了一圈,一直不曾說話的沈睿突然開口問道:“孟康哥哥,這船兩邊怎么不見安裝船槳的槳孔?莫不是全靠風帆催動?那要是沒有風,這船不就廢了嗎?”不獨是他,阮家兩兄弟、李瑾也有此疑問。
孟康一笑,說道:“沈兄弟有所不知,這船與一般船只不同,不靠船槳,卻是要依靠車輪驅動的。”
“車輪?”沈睿不解其意。
“不錯,正是車輪。不過卻不是馬車上用的那種車輪,只是形制上有所相同罷了。似眼前這樣的戰船,安裝兩車,也就是四輪,每輪八楫。”孟康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一根木條簡單在地上比劃了一下,以幫助眾人理解。“這樣一來,整艘船便有三十二翼槳,水手踏動水車,卻是比同樣大小,靠水手劃槳的船只速度要快好大一截。”
聽他這么一解釋,李瑾反應過來。他卻是沒有想到,剛上山寨,在手下匠人能力和經驗都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孟康竟然直接將車船給造了出來。雖然是最小型的車船,卻也給了自己好大一個驚喜。
原本軌跡中,高俅征討梁山之時,麾下劉夢龍統領的水軍所使海鰍船便是一種車船。而在宋金戰爭,以及南宋朝廷鎮壓洞庭湖的鐘相、楊么起義戰爭之時,車船可都是大放過異彩的。
驚喜之下,他開口贊嘆道:“孟康哥哥,這便是車船吧?沒想到不過月余,你卻是將此等戰艦造了出來!玉幡竿之名,果真不假!”
孟康矜持一笑,回道:“這正是車船,然而建造此船卻是花費了這許多時間,孟康不敢當寨主夸贊。”
“哥哥不用過謙,山寨船場是什么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建造出此等戰艦,怎樣夸贊都不為過!”
“寨主這般說,孟康愈發慚愧。我本是見八百里水泊浩渺,泊水幽深,正適合用這車船作戰,因此才決定先造車船,不想卻是花費了許多時日,還好如今終究是快要完成了,不然的話,孟康實在愧對寨主信任。”孟康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李瑾拍了拍他肩頭,認真說道:“萬事開頭難,山寨匠人本無此等能力,孟康哥哥上山不過月余,便能將他們調教出這般手藝,等日后匠人們經驗上來了,只會越來越順利。想來用不上太多時日,山寨水軍都能裝備上此等戰艦。”
“孟康自當全力效命。”孟康鄭重抱拳說道。
“好,哥哥盡力就好,不要太過勞累,若是累壞了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阮小二見縫插針,趕緊說道:“就是,就是,孟康兄弟,你看你最近可是憔悴了不少,今日早點下工,我們兄弟在水寨備好酒肉,請兄弟吃酒,兄弟可萬萬不要推辭!”
“這······”
見孟康遲疑,阮小二趕緊向阮小五使眼色,阮小五一時不解其意,但畢竟是一目同胞的兄弟,當下便也笑著幫腔說道:“二哥說得是,哥哥今日便去吧,也算是五郎我前段時間糾纏的賠禮酒,兄弟可萬萬要答應!”
李瑾也想孟康休息一下,見他有些為難,便開口說道“哥哥答應下來吧,只是酒桌之上,可不要答應二哥和五哥什么要求。”接著有轉向阮小二,笑著說道,“二哥也不能為難孟康哥哥。”
“這······”阮小二不曾想李瑾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只好心虛地笑了笑,保證道:“不會,不會,只是賠禮酒,決不會讓孟康兄弟為難。”
“這下要賠進去一頓酒了。”阮小二心中暗道可惜。原來他這般積極邀請孟康,本是希望戰船下水之后,能分配到自己手下,如今被李瑾說破了,也就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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