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向趙昺都覺有種不妙的感覺,擔(dān)心他說出什么不妥的話語,可不待他們出言勸諫,便見皇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以箸擊盞哼唱道:“人人說做皇帝好,其實皇帝也煩惱;宰相權(quán)大睡不好,選才選官更難搞;要是官吏選不好,貪污腐敗治不了;最怕地方造反了,身家性命也難保……”
皇帝的歌聲詼諧幽默,又滿是凄苦,眾人聽的皆是一愣,王德欲給陛下斟酒,被他一把推開,抓過酒壺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用袍袖抹了抹嘴,以壺擊案接著唱道:
“穿上這龍袍,坐上這御轎,看不完的折子上不完的朝。懿旨要欽奉,事事要稟報,繁文縟節(jié)虛禮謙辭一樣不能少。宮外烽火燒,宮里亂了套,忙不完的朝政睡不穩(wěn)的覺。忠奸都是理,到底誰可靠,真假對錯是非曲直如何見分曉。”
“朕的煩惱,沒有人知道。佳麗三千,沒有一個相好;文武百官,勾心又斗角。只羨黎民百姓,想笑就笑!朕的煩惱,沒完沒了,不如浪跡江湖自在逍遙,江山美人都不重要,做個布衣男兒一樣自豪……”
聽著陛下的俚語小調(diào),幾個都惶恐不安,卻又不知當(dāng)如何相勸,待歌聲稍歇,趙孟錦、陳任翁、陳識時、倪亮及兩位后妃皆急忙起身施禮請罪,“陛下,臣等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王德趕緊揮手讓堂上的內(nèi)侍退下。
“你們也是為聲明所累,比朕也好不了多少!”趙昺搖搖晃晃的起身相攙嬉笑著道。
“陛下醉了!”王德趕緊扶住皇帝道。
“朕是醉了,醉的都忘記了自己來自何方,忘記了歸途,不知將走向哪里?”趙昺一手摟住王德的脖子,將酒壺擲于地道。
“陛下……”吳曦眉頭微蹙,想要勸解道。
“皇后娘娘,朕若是棄了這皇位,舍了這江山,你可還愿跟隨于朕?”趙昺扭臉看看吳曦,見其猶豫不答,笑笑又道,“你舍不得,舍不得這高高在上的寶座,丟不下這滔天富貴,放不下錦衣玉食!”
“陛下若是皇帝當(dāng)?shù)男量啵兼鸽S陛下歸隱民間,漂游四海,看遍這浩瀚天地!”陳淑卻是施禮道。
“好,來日朕與汝攜手乘舟出海,游歷天下,看看那世界之極!”趙昺拍拍她的手點頭笑道。
“娘娘還請慎言!”陳任翁向女兒施了一禮,可眼神卻凌厲起來。
“陛下,我們還沒有收復(fù)中原,遠逐韃虜!”倪亮在旁甕聲甕氣地施禮道。
“你知道當(dāng)初我們初次相遇時想的是什么嗎?”趙昺拍拍倪亮的肩膀,見其搖搖頭又道,“當(dāng)時朕剛剛逃離泉州,途中與大隊人馬失散,偏偏又遇到唆都的鐵騎追擊,身邊隨侍的小黃門一個接一個的被射死,轎子被敵兵的戰(zhàn)馬撞翻,那時后想的就是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
“可老天有眼,你與眾鄉(xiāng)勇趕來護駕,但寡不敵眾,倪武舉率眾死戰(zhàn)斷后,你背著朕殺出了敵群,逃出了生天,朕想的是活著真好!”趙昺給倪亮斟了杯酒,他一飲而盡,“兩天后,朕與你才遇到尋來的大隊人馬,乘船逃離泉州。可在靠岸補給之事,遇到了陳宜中那混蛋,他公報私仇將你騙上了疫船,欲置你死地!”
“若非陛下不顧生死上疫船尋我,可能我也早就拋尸于茫茫大海了!”倪亮憨厚的笑笑道。
“上了疫船后,倒是有吃有喝,朕就想這樣漂流下去也好,總算躲開了韃子的追擊,若是飄到海外好歹能保住性命!”趙昺輕笑道。
“陛下那時候個子真小,連椅子都爬不上去,還要屬下抱上去。可是陛下不僅治好了劉相和滿船兵勇的病,還將追擊我們的敵船引入礁盤,讓其擱淺,救下了眾人的性命。我就想陛下準(zhǔn)是天上的神仙,否則怎能預(yù)知風(fēng)雨,不費一矢就將韃子盡滅!”倪亮搔搔頭皮嘿嘿笑道。
“陛下動動嘴就滅了韃子,救下了上千人,當(dāng)時吾與眾人亦是以為陛下定是真龍?zhí)熳樱神S使鬼神呼風(fēng)喚雨,又將繳獲的金銀賞與眾軍,便下定決心追隨陛下了!”趙孟錦這時在旁插嘴道。
“呵呵,朕當(dāng)時見那么多的金銀想著有了這些錢財,就可以找個地方當(dāng)個富家翁,而若自己獨吞了,又怕你們貪圖金銀將朕給殺了,所以分錢的時候朕心疼的緊啊!”趙昺干笑道。
“屬下怎敢,卻不知道當(dāng)時嚇著陛下了!”趙孟錦也笑道。
“不過當(dāng)爾等發(fā)誓追隨朕的時候,我又想咱們雖然是散兵游勇,可有船有人,若是尋不到大隊,便去做海賊干那沒本錢的買賣也不錯!”趙昺嘆口氣道,“可惜的是又碰到了行朝船隊,被他們尋了回去!”
“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即便做了海賊肯定不出數(shù)年,也能縱橫四海,吾等也跟著發(fā)了大財!”趙孟錦笑著給陛下倒了杯酒道。
“是啊,朕也是這么想的,不出幾年我們就能成為最大的海盜,搶錢、搶貨、搶女人,那日子過的是逍遙自在,才是神仙般的生活!”趙昺與趙孟錦碰了下,喝下杯中酒道。
“不行,你去了海上過那逍遙日子,不肯收復(fù)廣州,我怎么會遇到陛下!”陳淑卻是不甘了,拉住皇帝的衣襟道,好像他馬上就會拋棄自己而去。
“呵呵,打廣州其實也是無奈,與什么收復(fù)失地,拯救百姓無關(guān),實在是窮得過不下去了,聽聞廣州富庶只好壯著膽子去刮刮地皮,好養(yǎng)活手下這萬把號人馬!”趙昺露出個無奈的眼神道。
“這……”陛下說法與外界的傳言大相徑庭,足以讓人震驚,吳曦不敢相信地道。
“娘娘有所不知,當(dāng)年陛下到了甲子鎮(zhèn),朝廷只撥給了些陳糧和些廢紙一樣的紙鈔,我們每天只能以霉米、魚干充饑,就這也只能維持數(shù)日。”王德回憶起自己初到陛下身邊的事情也不禁嘆氣道,“那會有糧就是王,沒有飯吃轉(zhuǎn)眼就會跑個精光,陛下每天都要為糧食發(fā)愁。后來還是陛下將太后的賞賜及府中所有積蓄,全部交給莊主事前往廣州籌糧,才讓大家吃飽白飯!”
“即便如此,當(dāng)時張世杰那廝還要搶我們的糧食,其當(dāng)時權(quán)勢滔天,根本不將陛下放在眼里,但最終陛下親自帶兵護糧才沒有讓其搶走,可也自此與其交惡,事后更是處處為難陛下。”趙孟錦不無恨意地言道,“但是陛下為了大局都忍了下來,還封其為太尉,位極人臣!”
“唉,都是沒錢鬧得!”趙昺搖頭苦笑,扭臉對倪亮和王德道,“還記得咱們在廣州夜探的事情嗎?”
“當(dāng)然記的,咱們從趙若岡府中搜出了幾千兩金銀,偷偷運到御船上,被應(yīng)相他們發(fā)現(xiàn)陛下偷偷出府,若不是陛下聰慧給藏了起來,好懸被他們看出來!”倪亮沒有吭聲,顯然還在保守著當(dāng)年的秘密,王德只能應(yīng)聲道。
“陛下將金銀藏在了何處,才沒有被應(yīng)相發(fā)現(xiàn)?”陳淑極為好奇地問道。
“不可能啊?當(dāng)年是我親自帶兵查抄的趙若岡府邸,他早已在城破前逃走,可掘地三尺,連池塘里的水都放干了,也只找到幾百兩散碎銀子,哪里有那么多!”趙孟錦難以置信地道。
“秀王殿下也幸虧你沒找到,否則我們也不會發(fā)了那筆財!”王德嬉笑道,“趙若岡那狗賊也是極為狡詐,他將搜刮的金子鑄成了四口蓮花缸,外邊鍍銅;而那銀子砌在了影壁之中,被陛下識破尋了出來。而后連夜將金銀皆重新熔煉成金磚和銀磚,就鋪在御船的寢宮的床底下了!”
“娘娘,咱們回宮一定要先查看一下陛下的床下,看看是否還藏有金銀!”陳淑聽了看看吳曦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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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錢早就花完了,也正是靠著從廣州搶來的這些錢財,才使得帥府在瓊州立足!”趙昺輕笑道,“其實朕當(dāng)了皇帝依然還是干的強盜的事兒,為了穩(wěn)定朝局,養(yǎng)活行朝十幾萬人,朕搶了泉州,抄了蒲壽庚的家,又滅了他滿門,殺了上千的人!”
“那時朕還想,只要穩(wěn)住了行朝,有了自己的地盤就可以收稅養(yǎng)官養(yǎng)軍,但瓊州太窮了,掏空了朕的家底兒,依然填不滿,只能打回江南。又想著地盤大了,物產(chǎn)也極為豐富,朕再不用為錢發(fā)愁,誰想到還是深不見底的坑,朕省吃儉用每年上千萬兩的銀子丟進去,連個響也聽不見。”
“此是陛下圣德,為民為國著想,只是苦了自己!”陳任翁由衷地道。
“當(dāng)下朝廷財政雖有改善,可還是不夠花,只能再去搶中原,說起朕不過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強盜,你們兩個就是賊婆娘!”趙昺嘆口氣,又指指兩個老婆笑道。
“陛下,你醉了,臣妾扶你安歇吧!”吳曦聽了也是哭笑不得地道。
“不用,朕就是覺得這個皇帝當(dāng)?shù)奶哿耍锴耍灿行┝耍幌朐俑衫玻乙厝ィ褪窃俚酱洗惠呑樱苍俨桓蛇@個沒滋沒味,勞神費力的皇帝啦!”趙昺言道。
“陛下,正是中秋佳節(jié),不要掃了眾人的興致!”吳曦?zé)o奈又勸道。
“狗屁佳節(jié),這月亮不過是竊取了太陽的一絲微光,就自以為可以照亮大地,其實它就是個小偷,有何臉面接受世人的祭拜!”趙昺指著月亮罵道,而后一頭栽到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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