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真香自然，黃庭爐內(nèi)起祥煙。空中結(jié)就浮云篆，齊樂長生萬萬年。玄都萬壽天尊……”那艘駛過的船上突然傳來撫琴聲，后邊的艄公附和著唱起了道歌兒，歌聲洪亮，十分有穿透力，似乎要刺破人的心靈一般，但是他們并沒有停留之意，迅速超過了他們向前疾駛而過，大有神龍不見首尾之意，而道歌聲余音不絕。
“陛下，想是真的遇到仙人了！”陳墩看著那艘船一閃而過，扭過臉來悄聲道。
“陛下，吾也看到了，那船頭的道人和撐船的艄公看著都不似凡人，而那撫琴之人也非泛泛之輩！”莊公從也低聲言道。
“陛下，吾是不是眼花了，船頭那道人似是飄在空中的！”應(yīng)煦也湊過頭來言道。
“靖盛，你沒有看錯，那道士確是浮在船頭！”趙昺摸摸下巴言道。這應(yīng)煦也是補進御前辦的新人，其是應(yīng)節(jié)嚴(yán)的次子，沒有繼承其的文學(xué)方面的才能，卻襲承了練武的天分，蒙蔭補官承信郎，曾任寧波守備官，后隱居于應(yīng)山，此次征辟為一室主事，接替林之武的職位。
“陛下，要不要追上去！”鄭永面色嚴(yán)肅地道。
“陛下，仙人現(xiàn)于西湖乃是吉兆，若陛下與其論道也會傳為佳話！”陳識時也言道。
“追他們作甚，各玩兒個的，兩下自便！”聽著一幫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可趙昺根不信什么神仙之類的東西，好奇的是那人為何會浮在空中。不過他也清楚這有違自己前世所學(xué)，與老牛的研究相勃，多半是魔術(shù)中空中懸浮那一類把戲，所以擺手道。
“陛下，遇仙之事可遇不可求，便如此錯過豈不可惜！”陳墩卻十分焦躁地道，不想放過機會。
“忘了朕告訴他們你們的話了嗎？事出反常必有妖！”趙昺瞪了仍不死心地陳墩言道。
“妖？陛下之意是那道士非是神仙乃是妖！”應(yīng)煦驚訝地道。他入內(nèi)府之前曾受父親的教訓(xùn)，稱皇帝曾夢中遇仙，受其點化才腦洞大開之事，并一再叮囑且不可侍才生有輕視之心。其不僅行事謹(jǐn)慎，且有大智慧萬萬不要自作聰明。
“靖盛，陛下之意并非那些道士是妖所化，而是事情有駁常理其中可能就有詐，行事也就要心了！”陳識時笑笑解道，“今日陛下突然決定游湖，并無人知曉，行至斷橋恰巧又有所謂仙人現(xiàn)身，此事太過巧合，因而就要謹(jǐn)慎了�！�
“原來如此，多謝民吾指教。”應(yīng)煦聽罷拱手謝道。
“陛下，那我們是否要加強戒備？”陳墩馬上反應(yīng)過來，皺皺眉道。
“不必！其不論是仙，還是妖，抬抬手就能制我們這些凡人于死地，防也防不��；可若其不過是一凡人，我們還會怕他們嗎？不過其若是回轉(zhuǎn)還是要心些。”趙昺擺擺手笑道。
“陛下的是，不待其靠近，只怕就被火槍打成馬蜂窩了。而天子在此，那些妖魔鬼怪又怎敢近身！”馬端臨言道。
“貴輿，可否講講這斷橋之上白娘子的故事？”船慢慢的接近斷橋后，并沒有穿橋而過，而是轉(zhuǎn)向西行，趙昺對馬端臨道。
“話高宗南渡，紹興年間，杭州臨安府過軍橋黑珠巷內(nèi)，有一個宦家，姓李名仁。見做南廊閣子庫募事官，又與邵太尉管錢糧。家中妻子有一個兄弟許宣，排行乙……”皇帝有興趣，馬端臨便將自己所知的故事講來。
馬端臨乃是個讀書人，對于這類仙怪故事并不感興趣，也就只知大概不得其詳，且其口才不比書人，講的不免生澀，故事也不若后世那么飽滿，所以并不精彩。但是趙昺還是聽出了與現(xiàn)代版的不同，許仙不叫許仙，而是叫許宣，而法海老和尚似乎還是正面人物，非是棒打鴛鴦惡事做盡的家伙，卻是除魔衛(wèi)道的正義之士。
“貴輿所的卻與朕所看的版有些不同，故事卻也大相徑庭！”雖然其講的不好，趙昺卻也聽完了，想想言道。
“那陛下吧，的可是多年未聽過陛下書了！”王德聽了卻是眼睛一亮，大聲提議道。
“對、對，今日無事，陛下講講吧！”船上的侍衛(wèi)也跟著起哄道。
“陛下，還會書？”應(yīng)煦左右看看莊公從和陳識時兩個‘老人’道，他們卻也是茫然不知的搖搖頭。
“你等沒這個福氣，當(dāng)年陛下繼位之初在硇洲和崖山行宮日日給我們侍衛(wèi)營授課，閑暇之時便講三國、西游，甚是精彩，后來連行朝中大臣都去旁聽，那段日子雖然困苦，卻是我等最高興的日子，盼著陛下早些授完課快點書！”船上的一位侍衛(wèi)極為懷念地言道。
“是啊，當(dāng)年你們也不過朕這般年紀(jì)，卻已陪著朕沖鋒陷陣，可惜的是如今皆分赴各處，留下的人沒有幾個了！”趙昺聽了頗為感慨地道，當(dāng)年的侍衛(wèi)營已經(jīng)擴充到了十倍不止，那些伙伴可謂是自己最初的班底，能活下來的皆是中級軍官了。
“陛下，屬下等也聽過，再講講吧！”上面的話聲已然驚動了在二層警戒的親衛(wèi)團官兵，其中有人也向上哀求著道。
“放肆，此處怎有你等話的地方！”楊世隆聽了卻是一驚，他急忙喝止道。而他不僅擔(dān)心的是為擾了圣駕，要知道能夠‘?dāng)D上’船擔(dān)任護衛(wèi)自然是楊世隆的親信，沒想到其中居然有人和陛下有這么深的淵源，且他清楚在陛下面前能稱屬下的絕對是其心腹。
“是侯寶、李玉吧！”趙昺向下言道。
“正是屬下！”底下立刻有人應(yīng)答道。
“上來坐吧”趙昺笑著道。
“屬下親衛(wèi)一團一營指揮使侯寶參見陛下！”
“屬下親衛(wèi)一團三營指揮使李玉參見陛下！”兩人聽了立刻上到頂艙大禮參拜道。
“好了，來此這么多日子也不到朕面前露個面兒，還當(dāng)你們忘了朕呢！”趙昺抬手讓二人起身，然后讓王德在自己下手再擺上兩張矮幾，布置點心、茶水，讓他們坐下道。
“楊統(tǒng)領(lǐng)，他們二人給朕做過伴讀的，不過腦子笨些，只能入伍當(dāng)兵了，沒有不敬之處吧？”趙昺笑笑對楊世隆道。
“陛下的哪里話，他們?nèi)绱四芨稍瓉硎潜菹掠H自教導(dǎo)的�！毖劭粗实埸c明了關(guān)系，而陳墩也與他們勾肩搭背的笑鬧在了一起，顯然是熟的不得了。可自己還以為已經(jīng)將他們收為心腹，讓他們監(jiān)視皇帝的行蹤，這不僅是笨，而是傻了，其不反過來監(jiān)視自己就算不錯了。想到身邊不知道還有多少皇帝的人，楊世隆不禁冷汗淋漓，琢磨著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派自己前來監(jiān)視更多只是做做樣子，可他卻當(dāng)真了，此時也只能尷尬地笑笑道。
眾人落座后，趙昺便開講了�！栋咨邆鳌吩谔瞥瘯r就有了，起初不過極為簡略，不過是個短篇神怪故事，主人公都沒個名字，后世根據(jù)此傳又添加了一些的情節(jié)，使得故事更加平民化，符合大眾的口味，得以流轉(zhuǎn)。而傳到現(xiàn)代人物已經(jīng)更為豐滿，情節(jié)更加生動、曲折，很快便將眾人吸引住了，聽到精彩處也是連聲喝彩。
這場夏雨時緊時疏，湖上的游船稀疏可見，而雨霧繚繞中觀景似更有番別致。圣駕一行的三只船緩緩而行，艙中的人卻似乎無暇欣賞，皆被皇帝的故事所吸引，雨滴擊打艙頂?shù)那脫袈暟殡S著其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書聲讓眾人的心情也是時起時落，已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咕嚕……’
“朕餓了！”當(dāng)講到白娘子喝了雄黃酒變身，嚇?biāo)涝S仙之時，趙昺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傳來腸鳴聲，他摸摸肚子笑笑道。
“呵呵……”眾人這才回過神兒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中午，也跟著訕笑著。
“陛下，走的匆忙，也沒想到會出來這么長時間，船上只備了點心，卻沒有安排廚子們上船。”這船走到了湖心，離園子很遠了，當(dāng)下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回去，要么挨餓，可皇帝似乎興致未消，王德苦著臉道。
“誒，死心眼，那邊不是有廚船嗎，叫過兩艘過來置辦不就好了。”趙昺從艙門向外望去，看到有船停靠在岸邊笑罵道。
“陛下，前方便是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風(fēng)荷，乃是夏日觀荷的好去處，不若泊船于此，也正好用膳！”馬端臨提示道。
“咦，那里便是曲園風(fēng)荷嗎？怎么如此狹。”趙昺順著其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見湖邊一隅之地，與前世所見差之遠已，有些疑惑地問道。
“陛下，正是那里。此處原始官辦酒坊的麥曲院，近岸之處種滿荷花，人倚花姿，花映人面，甚是恣意。每逢夏日和風(fēng)徐來，荷香與酒香四處飄逸，令人不飲自醉，被作為十景之一�？上R安淪陷后曲院被廢，逐漸荒蕪，只有荷香，卻無酒香了！”馬端臨解釋道。
“原來如此！”趙昺點點頭，卻不覺可惜，前世自己到此也是只聞汗臭，未聞到酒香的，只是添加了許多人造景觀而已，卻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岳王廟是不是就在其附近��？”
“不錯，鄂王墓就在岸上不遠處！”馬端臨回答道，“可惜的是蒙元陷臨安后，將鄂王墓盡數(shù)毀損，只余孤墳！”
“唉，岳武穆忠于大宋，抵御外辱，乃是于我朝有大功者，你們記下督促工部要盡快予以修復(fù)，以供祭奠和憑吊！”趙昺聽了臉色黯然地嘆口氣道，他可以是聽著岳飛的故事長大的，在他心中有著很高的地位。自己既然無緣與其相見，能為他做點兒事情也是應(yīng)該的。
眾人依照趙昺的吩咐將船泊在湖岸五十步外，以免龍船擱淺，又吩咐派出一只警戒船載著王德去岸邊叫過兩只廚船。這自然是他請客，下令三船并靠在一起，除了當(dāng)值的士兵一同開飯。而廚船之上王德則早派駐了幾個黃門負(fù)責(zé)監(jiān)視廚工操作和傳遞飯菜，外人不得登上龍船一步。雖然暫時不能上岸祭奠，他還是命人上岸給岳飛父子送上貢品，并在開宴前領(lǐng)眾人撒酒遙祭一番，然后才落座開飯。
廚船雖然面積不大，但是供應(yīng)三船之上的二百余人的飯食卻不吃力，而菜品也算豐富，既不同于宮廷菜繁雜細(xì)致，又異于鄉(xiāng)村農(nóng)家菜的粗糙。且杭城地處錢塘江下游，東海之濱，水產(chǎn)資源較為豐富，菜譜亦是以魚蝦海鮮為主體，倒也合趙昺的口味。
大家都知皇帝吃飯不喜奢華，只講究實惠味美，因此看盤之類的都免了，先上的自然是涼菜，也以臘味為主，什么糟醋頭肉、脯界、方條、線條、醬肉、旋鲊、肉瓜齏、鱸魚膾、鯽魚膾等等。而船上也都是親近之人，趙昺也不必裝斯文，酒沒有喝兩杯，菜卻吃了個半飽，新來的兩人雖未與陛下同席吃過飯，卻早有耳聞，并不以為意，反而覺得皇帝很親切、不做作。
“陛下，那艘船跟過來了！”未等第二波菜上桌，陳墩報告道。
“呵呵，估計神仙是餓了，聞著酒肉的香味跟來討飯了！”趙昺放下箸子向外看看，只見船頭上的老道還在那盤膝坐著，卻沒有飄著，而琴聲和歌聲都沒有了，他笑笑道。
“陛下，是否將他們驅(qū)逐！”眾人聽了也都笑了，皇帝的話似將人家仙人比作了尋食的野狗和討飯的乞丐了。陳墩笑吧又問道。
“不必，咱們也看看來的是仙，還是鬼！”趙昺擺擺手，依然笑嘻嘻地道。
“他們來了！”話間，那艘船已經(jīng)劃過來了，與他們隔著十幾步的距離放緩了速度，陳墩悄聲道。
“不要理會，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咱們繼續(xù)喝酒！”趙昺端起酒杯言道，邀眾人同飲，以不變應(yīng)萬變，看他們想玩兒什么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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