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地可以察覺到細微的變化,一樓大廳之中息息索索的低低議論聲似乎正在悄無聲息地平復(fù)下來,沒有完全消失,只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跑掉了;酒紅色為主色調(diào)的空間不知不覺變得清冷起來,空氣似乎就這樣僵硬住了,以至于每個人的動作都不由放緩放輕下來,有種時間凝滯的錯覺。
為藍禮和馬修帶路的工作人員蒂姆-斯坦利(tistanley)站在一側(cè),身體肌肉微微僵硬起來。
按照常理來說,客人碰面之后,蒂姆的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可以功成身退;但霍爾家的情況又非常特殊,喬治和伊麗莎白在沒有邀請函的情況下登場,第一道關(guān)卡的工作人員無比慌亂,卻也束手無策,為了避免鬧出八卦來,在全場記者的矚目之下,他們把霍爾夫婦帶領(lǐng)進入一樓大廳,期待著事情能夠在衣帽間旁邊的待客室解決。
此時,蒂姆就正在等待著機會,指引著他們進入旁邊的待客室,但問題就在這里:
碰面之后,雙方就僵硬住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說話!
四個人碰面之后,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問候,甚至就連言語交鋒都沒有,就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場面有些嚇人,以至于蒂姆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他沒有辦法主動打破僵局,離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他的位置就突然尷尬了起來:
禮儀手冊之上可沒有教導(dǎo)如此場面到底應(yīng)該如何處理。
喬治和伊麗莎白沒有說話,藍禮也沒有打算開口,馬修就更是如此了——今天,占據(jù)絕對主動的人是藍禮,當(dāng)喬治和伊麗莎白沒有攜帶邀請函出現(xiàn)在嘉里克俱樂部的時候,他們就讓自己陷入了被動局面,難道現(xiàn)在還矜持地保持著自己的高傲和冷漠,期待藍禮打圓場嗎?他們對藍禮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藍禮的沉默讓場面變得僵硬起來。
喬治……拒絕開口,出現(xiàn)在這里就已經(jīng)是一種恥辱了,他拒絕讓自己變得更加可悲,拒絕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更加拒絕向藍禮露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天塌下來,他也絕對不可能主動打破僵局。
現(xiàn)在就是考驗忍耐力的時候,只要他不開口,藍禮也不開口,那么周圍的環(huán)境和氣氛就將逐漸向藍禮施壓——因為藍禮是小輩,也是主人,他需要率先表態(tài),要么歡迎要么驅(qū)逐,他必須給出一個態(tài)度,那么,這就將是喬治的機會。
喬治如此堅信著。
伊麗莎白忍不住微微收緊了拳頭,狹長而尖銳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的嫩肉之中,腦海里的思緒在洶涌著。如果可以,她也拒絕丟掉自己的尊嚴(yán),但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選擇,那種羞恥感讓她的指尖輕輕顫抖起來:
該死的藍禮,他難道就不能為他們保留一點顏面嗎?
伊麗莎白還是懷抱著一線希望,她正在等待著,等待著某個奇跡的出現(xiàn),比如說,某個旁人意外現(xiàn)身,然后不明所以地打破僵局,讓他們都能夠找到臺階,順勢而下地化解局面,最后扭轉(zhuǎn)整個局勢。
但……等待著、等待著,依舊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那些意外可能在其他場合里發(fā)生,卻絕對不會是這里。
伊麗莎白突然就有些埋怨這些貴族的“循規(guī)蹈矩”起來,她可以清晰地察覺到藍禮眼神里的波瀾不驚,一絲一毫都沒有受到影響,那種沉穩(wěn)和淡定讓站在正前方的她都忍不住有些慌亂起來,心虛得不行。
然后她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喬治是如此,藍禮也是如此,就連馬修都是如此,在如此場合之下,最終只能是她這個女性來打破僵局,不是嗎?這就是女人的命運,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伊麗莎白微不可見地打開雙肩、挺起胸膛,優(yōu)雅而禮貌地對著藍禮說道,“天氣還適應(yīng)嗎?”
即使是被動之中的主動打破僵局,伊麗莎白也依舊沒有丟掉自己的睿智與優(yōu)雅:
以母親的身份表示恰到好處的關(guān)懷,選擇的話題又是最日常生活化的天氣,沒有諂媚討好也沒有頤指氣使,進退得當(dāng)?shù)纳缃粓龊隙Y儀完美得讓人挑不出錯誤來,利用如此方式來打破僵局無疑是最佳選擇。
即使是藍禮也想要為伊麗莎白送上掌聲,這讓他不由想起了當(dāng)初為了拍攝“愛瘋了”而首次返回倫敦、隨后專程前來拜訪自己的艾爾芙,兩位女性的形象就這樣重疊在了一起,但伊麗莎白還要稍顯老道一些。
“依舊正在調(diào)整。”藍禮也沒有咄咄逼人,溫文爾雅地給予了回答,那波瀾不驚的話語察覺不到任何情緒,就仿佛正在進行一場普普通通的對話,沒有親密也沒有仇恨,甚至沒有情感波動,只不過是陌生人。
站在旁邊的蒂姆可以清晰感受到骨子里的冷漠,不由將所有視線余光全部收攏起來,竭盡全力地消滅自己的存在感,就好像置身于鯨魚打架的現(xiàn)場一般,唯恐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就會被直接一口吞掉。
“查爾斯?”蒂姆聽到了伊麗莎白的呼喚,他猛地抬起頭來,然后就注意到了伊麗莎白微笑地朝著自己投來了視線卻絲毫沒有任何溫度,顯然對于他的工作非常非常不滿,這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查爾斯。
這是源自于私人俱樂部的一條不成文規(guī)定。侍應(yīng)生們必須牢牢記住每一位俱樂部成員的姓名和稱呼,這是他們的工作;但反之卻不然,那些貴族大老爺怎么可能記住每一位侍應(yīng)生的名字呢?即使現(xiàn)在侍應(yīng)生們都別上了銘牌,也仍然需要考慮多種情況,有些人可能是懶得觀察、有些人可能是近視眼老花眼看不到、有些人可能是慌亂之中來不及閱讀、有些人可能是距離太遠無法識別……這都意味著,侍應(yīng)生們的名字是一個謎題。
那么,此時應(yīng)該怎么辦?
為了避免俱樂部成員或者貴賓喊錯名字,進而引起不必要的羞愧,所有私人俱樂部侍應(yīng)生們的名字都統(tǒng)一為“查爾斯”——注意,是所有俱樂部,沒有什么私人俱樂部擁有自己的特權(quán),將侍應(yīng)生命名為不同名字,沒有這回事,他們?nèi)慷际菫榫銟凡砍蓡T服務(wù),于是所有名字都是統(tǒng)一的,避免有些貴族可能是多個不同私人俱樂部的成員,還需要記不同的名字而造成潛在烏龍的可能。一切都以俱樂部成員為最高待遇。
當(dāng)然,蒂姆的胸口同樣別了銘牌,如果有嘉賓愿意呼喊他的名字,那也沒有問題,那是一種額外的尊重。
現(xiàn)在,伊麗莎白呼喚“查爾斯”,其實就是在發(fā)出信號:蒂姆現(xiàn)在應(yīng)該介入了。
蒂姆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禮貌地詢問道,“是否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旁邊就有一間待客室。”接下來,他只需要帶路前往待客室,自己的工作就可以結(jié)束了,然后就可以離開這里。
“距離拍賣會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們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不是為了寒暄。”藍禮禮貌地表示了拒絕。
蒂姆直接愣在原地,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藍禮似乎能夠解讀出蒂姆的情緒,微笑地投來了視線,“謝謝你的幫助,我想,你應(yīng)該還有其他工作需要完成。”
潛臺詞就是:你可以離開了。
蒂姆眨了眨眼睛,思緒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但他稍稍愣了愣,還是按照藍禮的指示,退后兩步點頭示意,然后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越走越快,滿腦子都只有一個想法:他到底是怎么脫身的來著?他真的脫身了嗎?
蒂姆的離開沒有引起太多波瀾,藍禮緊接著就轉(zhuǎn)頭再次看向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笑容滿面地投去了目光。
沒有說話。
伊麗莎白知道,藍禮再次把主動權(quán)拋了出來——顯然,這不是因為尊敬長輩,而是因為藍禮穩(wěn)坐釣魚臺,迫使他們放低姿態(tài)來打破僵局,藍禮就希望看到他們的狼狽與窘迫,藍禮就想要享受勝利者的快感。
伊麗莎白想罵粗口。
但這一次是喬治主動打破了僵局——因為此時已經(jīng)沒有外人了,喬治也不愿意繼續(xù)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xiàn)眼,既然攔路拒絕前往待客室,那么他們就必須在這里速戰(zhàn)速決,于是,他終于開口了。
“我們是專程前來這里參加慈善拍賣會的,我們一起進去吧。”喬治有些敷衍也有些粗暴地下達了指令,真正的重點就這樣語焉不詳?shù)貛н^——他們沒有邀請函,只是要求藍禮帶著他們一起進入拍賣會。
藍禮的嘴角輕輕上揚起來,語氣平靜輕柔地說道,“抱歉,你們找錯對象了,此次拍賣會的組織者是亞歷山大,需要我為你們呼喚亞歷山大過來嗎?”
那雙明亮的眸子就這樣坦然而堅定地迎向了喬治和伊麗莎白的視線,狠狠地在霍爾夫婦的胸膛上給予了重重一錘,那種沉悶的撕裂感讓兩個人都有些狼狽,差一點點就要失態(tài),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喬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最后告訴你一次:我們是專程前來參加慈善拍賣會的,不要挑戰(zhàn)我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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