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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英雄志 - 楔子 第四章 新年新氣象(中)

作者/孫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字數太多,上一章有所改動,請大家重新查看上一章節(jié)——

    這價錢一出,那女人頓時愣了,忙道:「三兩銀?」靴老爺道:「是,就是三兩銀。」

    要干當鋪的大朝奉,要緊的不是鑒價,而是殺價。靴老爺不是出不起價錢,便算三十萬、三百萬,他也拿得出手。可惜麻煩不在買東西的錢,而是在賣東西的人。這女人太聰明了,只消自己出高了價錢,反會讓她拼命望上加,到時等她發(fā)覺了此物的身價,那還不趕緊拿去獻給正統皇帝,換個關內侯回家,還輪得到自己分油水?

    當此一刻,自己只能行險,她覺得東西賣不出,自己能買得到。

    聽得靴老爺出價極低,那女人便也哼了一聲,道:「三兩銀?你留著自己用吧,我不當了。」朝大門走了幾步,卻聽屋外傳來喊聲:「娘!我肚子餓!肚子餓!」

    靴老爺心下冷笑,早已算到了這步棋。女兒嚷肚餓,娘心如刀割,要那女人如何不就范?果然那女人滿面痛苦,乖乖轉了回來,低聲道:「靴老爺……我看這樣吧,我這里減減價,算你兩萬五千兩……」猛聽砰地一聲,靴老爺兩只腳再次放回了桌上,聲腔拔得天高:「三兩銀!你當還是不當?快快交代一聲,別礙著老爺做生意哪。」

    眼看靴老爺只在那兒哈欠,好似真不要了,那女子慌了手腳,忙道:「等等、我再減減,算你兩萬兩…這是最少了……我……我夫君還在牢里,等著使錢……」靴老爺心下大喜:「什么?你丈夫坐牢啦?」那女人醒了過來,忙道:「不、不是,你聽錯了……我丈夫好好在家里……」

    靴老爺暗暗冷笑,驀地把腳用力一蹬,大吼道:「下一個!」那女人驚道:「你……你干什么?」靴老爺冷冷地道:「我干什么?娘子,你請吧,這樁生意,老爺沒法做了。」

    那女人傻住了:「為什么?」靴老爺森然道:「我這行是功德事業(yè),救急救窮,活人無數,卻老是讓人陰損。你實話,不論咱拿多少銀子給你,你都覺得咱在趁火打劫,對么?」

    那女人低下頭去,卻是無言以對,靴老爺道:「正格的,你這圖能值多少錢,我也沒把握,我今日若給你幾千兩,別我自己不放心,恐怕你也會覺得不足,以為我在訛詐你,日夜咒我是個奸商,想我堂堂正正做人,又何必受這個閑氣?」霎時暴吼一聲:「下一個!」

    那女子大驚道:「等等!等等!別趕我走!靴老爺,價錢的事,大家好商量……」

    靴老爺心下暗暗得意,要知世上寶物無分來歷,其實都只有兩個價錢,一是三百萬兩買不到,一是三兩銀沒人買,一天一地,差別只在識不識貨。惟今之計,就是趁虛而入,只要能唬倒那女人,便能讓她心甘情愿交出河圖。

    眼看那女人怕了,靴老爺便道:「也罷,我是個修佛的人,慈悲心腸,看娘子這么可憐,我也于心不忍。這樣吧,你若真想當這幅圖,便得拿點誠意出來。」那女人低聲來問:「我……我該怎么做?」靴老爺傲然道:「跪下來求我,我可以多加點銀子。」

    靴老爺出狠招了。天下一切,都有個價錢,卻只有臉面不要錢。凡人一旦不要臉,什么都好談,屆時要殺要剮,手到擒來,還有什么是拿不走、要不到的?

    眼看那女人低著頭,淚水在眼眶里轉來轉去,想是悲憤已極。靴老爺笑道:「唉唉唉,這沒什么可恥的,照我看哪,什么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還不都有個標價在那兒?尤其廉恥二字,不怕沒人賣,就愁沒人買,你現下跪了,以后兒女有飯吃、有衣穿,有主子喂養(yǎng),有朝一日等他們光宗耀祖,便換別人跪你啦。」

    那女人淚水颼颼而落,膝蓋慢慢彎下,正要屈膝跪倒,忽然眼光一轉,那滾動條上明明白白寫著「劉基」、「姚廣孝」的大名,均是開國時的奇人,霎時勇氣倍增,大聲道:「算了!不當了!」

    靴老爺吃了一驚:「不當了?」那女人咬牙道:「我只是一時缺錢,不是真心要賣這幅圖。否則此圖乃姚天師、劉國師監(jiān)修,便幾萬兩銀子也值得。你不識貨,那是你沒事,我何須在此受你的閑氣?」轉過身去,冷冷地道:「奸商,把你的三兩銀留著吧。總之我不當了。」

    眼看那女人好生剛烈,靴老爺不禁慌了手腳,忙道:「等等、等等,你一個女人家,粥粥無能的,若不典當維生,卻想靠什么養(yǎng)家活口?」那女人道:「不必你管。反正我什么都當,就是尊嚴不當。」正要傲然離開,卻聽砰地一聲,那兩只靴子高高翹起,傲然道:「且慢!」

    那女人轉過身來,冷冷地道:「怎么?想求我啦?」靴老爺森然道:「誰求你了?告訴你吧,你那爛圖便送了我,我也不要。」那女人冷冷地道:「既是如此,你喊住我做什么?」靴老爺道:「沖著你那句尊嚴不當,大爺咽不下這口氣。」

    那女人莊容道:「聽好了!這世上豈只尊嚴無價?無價的東西太多了,親情無價、性命無價、人品無價……」正間,猛聽「碰」地一聲,柜臺上扔來一張銀票,靴老爺森然道:「過來,把我的靴子舔上一舔,只消舔一口,這一百兩銀票便是你的。」

    那女子吃了一驚:「你……你什么?」靴老爺道:「看你是個美人兒,想必自負貌美吧。不過咱告訴你,我既不要你脫裙子,也不要你來脫我褲子。我只要你來舔靴子,舔一口,百兩銀,金口一開,銀子就來,這生意劃算吧?」

    門外女兒哭得震天價響,直嚷著肚子餓,那女人自也呆住了,她盯著百兩銀票,自知這是家老的救命錢,只消忍過一時屈辱,待日后闖過了難關,誰又曉得今日之事?正猶疑間,臺上的雙腳真似發(fā)癢了,只相互搓弄,隔靴搔撓,不忘大笑催促:「快啊!不肯做,我還怕找不到別人舔嗎?一口一百兩!便公主娘娘也搶著舔啊!哈哈哈哈哈!」

    都人窮志短,一個人舔完了靴子,還有什么是不能做、不能賣的?這才叫做釜底抽薪之策。正哈哈大笑間,靴子微微一動,真似讓人舔了,靴老爺頓時仰頭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胭脂三兩、肚兜十兩,狗也似地舔靴子,無價!」正要再幾句無聊的,卻聽柜臺下傳來孩的嗓聲,大喊道:「有人在家嗎?咱要當東西。」

    靴老爺定睛一看,驚見一名男童手提樹枝,惡形惡狀,正朝自己的腳底狠戳,不覺怒道:「那女人呢?」那男童道:「她邊跑邊哭,給你氣走啦。」靴老爺怒道:「什么?跑了?」心下氣惱,正要命人追她回來,轉念一想,卻又壓住了焦念。

    都「放長線、釣大魚」,此刻若要遣人去追,萬一河圖之事因此泄漏出去,自己還能渾水摸魚么?不如暗中遣人跟蹤,慢慢誘之以利,威之以勢,那才是正理。他想通了道理,傲然道:「滾得好,省得老爺看得煩。」淡淡又道:「鬼,你來這兒干啥?」

    那男童道:「我要當東西。」靴老爺哈欠道:「無知兒,能有什么東西當?出去、出去。」那男童拂然道:「你別看不起人,我這兒有件無價之寶,包管你看了大吃一驚。」

    靴老爺有些累了,只脫下靴子,自在桌上摳腳,懶懶地道:「聽你夸口的,左右無事,拿來瞧瞧吧。」那男童捂住鼻子,道:「你等等啊……」低頭下去,用樹枝夾起一物,置入靴老爺的趾縫間,道:「夾穩(wěn)啊。」

    靴老爺咦了一聲,只感趾縫熱呼呼、黏答答的,饒這五趾經歷豐厚,什么玉石金銀、古董字畫,乃至三山五岳的奇珍異寶,無所不夾,卻不曾有此異感。忙凝神來看,卻見趾間一團黃黏黏,不由愕然道:「這……這是什么?」那男童道:「哮天屎。」

    靴老爺呆住了:「哮天屎?那是什么?」那男童笑道:「真笨。二郎神養(yǎng)的狗,叫做什么?」靴老爺道:「哮天犬。」那男童道:「是了。哮天犬拉的屎,叫做什么?」靴老爺愕然道:「就……就是哮天屎么?」

    那男童儼然道:「對啦。哮天犬性子傲,飛得高,專在五寶大雪山上拉屎,我朋友費盡千辛萬苦,方從山頂挖了一塊,你要不要啊?」靴老爺氣極反笑:「你……你要當多少錢?」那男童道:「三百萬兩。」靴老爺狂怒道:「來人!把這頑童拖將出去!打斷他的狗腿!」

    左右保鏢大喝一聲,紛紛奔上前來,正要將幼童揪住毒打,卻聽門外傳來吐痰聲:「干什么?干什么?不過當個東西,怎就出手打人啦?」

    滴滴答答,店里傳出尿臊之氣,隨即腳步大作,似有人奪門而逃。靴老爺卻是渾然不覺,只管找來草紙,一邊擦拭趾縫狗屎,一邊皺眉道:「怪了,飯前才解了手,怎又想尿啦……」

    正想去尋夜壺,柜臺旁卻傳來腳步聲,想是武師回來了,靴老爺哈欠道:「人轟出去了么?」聽得一人道:「轟了。」靴老爺微笑道:「打斷腿了么?」那人道:「快了。」握住了靴老爺的腳踝,聽得砰地大響,靴老爺哎呀一聲,正正撞在欄桿上,睜眼驚看,赫見柜臺外來了一條虎也似的大漢,生了一雙怒眼,額上還有一個「罪」字。

    靴老爺尿意大盛,尖叫道:「你……你是誰?」那大漢道:「你管我是誰,我的寶物呢?我不當了。」靴老爺寒聲道:「什么寶物?」那大漢皺眉道:「哮天屎啊,怎么,你偷吃了?」

    靴老爺心下一醒,才知那頑童另有靠山,卻原來是一伙的,不由手酥腳軟,顫聲道:「大爺要哮天屎是吧,您等等啊……」撕下簿,在趾縫里忙了半天,捧起了一團黃黏,細聲道:「大爺久等了,來,這是您的哮天屎。」

    那大漢打量半晌,作勢嗅了嗅,忽地暴怒道:「這不是哮天屎!」靴老爺陪笑道:「怎么不是呢?方才拿進來的……氣味多純啊……」那大漢怒道:「放你媽的屁!哮天屎多大一塊,就這么點?」召來男童,喝道:「這人偷竊咱們的傳家之寶,抓住他的腳,把他拖出來!」

    那男童自是阿秀了,嘻嘻一笑,便與那大漢各抓一腿,奮力急拉,聽得轟然巨響,靴老爺兩腿穿過柵欄,奈何胯檔出不去,便正正撞上欄桿,直痛得他縱聲慘叫,幾欲昏暈。

    那大漢怒道:「搞什么!不信拖不出!」阿秀心下大樂,正欲再拉,卻聽靴老爺哭道:「且慢!且慢!」忙取出一把碎銀,慘笑道:「壯士,生意,沒什么錢銀,意思,請您笑納。」

    那大漢狂怒道:「混蛋!當我是強盜么?告訴你!我只要我的哮天屎!」雙手揪住鐵欄桿,一聲低吼,碗兒粗細的鐵欄桿竟已彎曲,當即抓住那人的雙腿,沈聲運氣:「不信拖你不出,一、二……」三字未出,靴老爺已然大哭道:「饒命啊!饒命啊!人還想活命啊!」

    大漢怒道:「你要活,那我就該死了?快把哮天屎還我!否則要你賠命!」靴老爺情急生智,慌道:「等等!等等!人想起來了,我早把您的哮天屎收入府庫……這東西既經典當,不克歸還……」那大漢緩下了臉色:「原來已經當了,怎沒當票呢?」靴老爺忙取來票子,陪笑道:「好了、天界哮天屎一塊,咱已收下啦……來來來,這是您的票子。」

    那大漢冷冷地道:「當了多少錢?怎沒寫上?」靴老爺駭笑賠罪,忙提起毛筆,劃上一橫,那大漢暴怒道:「一兩?當我是乞兒么?」靴老爺顫聲道:「誤會!誤會!人沒寫完哪。」著添了一豎,成了個「十」,那大漢還是不悅,森然道:「十兩?老子不當了。」

    寶物不當了,便得原物歸還,還不出便得死。靴老爺哭了起來,提起毛筆,二一添做五,哽咽道:「五十兩,夠了吧?」

    阿秀心下不滿,朝他腳底搔了搔,靴老爺哈哈大笑,毛筆一偏,在十字頭上添了一斜,阿秀咦了一聲:「十上多了一斜,那是五……五……」霎時雙手一拍,大喜道:「五千兩!」

    一塊哮天屎,典當五千兩,應當不必贖回了。靴老爺心如刀割,痛惜哽咽:「你倆高興了吧?嗚嗚、嗚嗚……我的銀子啊……」正心疼間,兩腳一縮,碰倒了一枚印章,正正落到了當票上,「五千」之后竟又多了一字,阿秀凝目訝道:「這字筆畫好多啊,有草、有田,念作『阿』……」

    正胡間,腦袋遭人狠拍,聽那大漢不悅道:「什么咿咿啊啊?這是萬!」阿秀忖忖喃喃:「五……千……」霎時大驚起跳:「萬!」

    砰地一聲,靴老爺昏暈在地,兩腳卻還仰天高翹,擱放桌上。那大漢滿意地道:「五千萬兩龍銀,這才是哮天屎的身價。算你識貨。」拍了拍靴老爺的腿,道:「好啦,金銀收在哪兒?咱們要兌銀了。」喊了幾聲,這人都是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真暈假昏,那大漢奮起臂力,聽得「轟」地一聲,欄桿已是連根拔起,便道:「算了,咱們自個兒找。」

    阿秀一輩子沒見過銀庫,忙攀過柜臺,狂奔而入,那大漢手持鐵欄桿,朝墻壁上一陣亂刺,猛聽轟地一聲,墻壁破開,白銀傾瀉而下,險些將阿秀壓死在地。那大漢嘖嘖稱奇:「這老賊挺能斂財哪,瞧,至少十萬兩白銀在此。」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阿秀讓元寶壓到了腳趾,雖抱腳蹦跳,卻也是淚中含笑,忙找了一只大布袋,拼命去裝,那大漢卻只撿了兩只元寶,收在腰間,道:「走吧。」

    好容易入了寶山,那大漢卻要空手回了,阿秀不覺愣了:「大叔怎不多拿些?」那大漢聳肩道:「帶不慣。」眼見阿秀一臉愕然,便解釋道:「跟你吧,我很多年沒用過錢了。」

    阿秀愕然道:「沒用過錢?那……那你怎么吃飯?」那大漢聳了聳肩,道:「就是吃。」

    阿秀駭然張嘴,方知那大漢要什么、拿什么,想什么、吃什么,又何必帶什么錢兩出門?豈不勞什子太重?相形之下,自己反倒落了下乘。

    一大一當了哮天屎,滿載而歸,奈何阿秀的布袋裝得過飽,至少拿了百斤白銀,比身子還重些,自是死拖活拉,氣喘吁吁:「大叔……等等我、走不動了……」那大漢駐足下來,淡淡地道:「誰要你這般貪心?這可知道厲害啦?」

    阿秀求情道:「大叔,你……你幫我扛銀子吧,好重啊。」那大漢搖頭道:「那可不行。自己偷的自己背、自己盜的自己扛。這是道上規(guī)矩。」阿秀哪管什么規(guī)矩,猛地抱住大漢的腿,哭纏道:「大叔,求求你嘛、幫我背銀子吧!幫我背銀子吧!」

    阿秀每回假哭耍賴,總能心想事成,那大漢卻是鐵石心腸,淡淡地道:「拿點骨氣出來,別學孬。」自顧自走回先前餛飩鋪,招來老板,喊道:「老兄,付帳啦!」著把元寶砸了過去,轟地一聲,險些撞破泥墻。

    那老板駭道:「大爺,這……這錢好大,咱找不開啊。」那大漢坐了下來,一邊吃著餛飩,一邊道:「誰要你找了?都留著吧。」那老板顫聲道:「不成!不成!兩碗餛飩哪值這許多錢?」那大漢拍桌怒道:「要你拿便拿!啰唆什么?」那老板怯怯喜道:「是、是。」

    天冷風寒,餛飩涼了,那大漢吃了幾口,湯油都結了凍,那老板低聲道:「爺,要不要我替你熱熱?」那大漢搖頭道:「不了,我的弟兄還在前線吃苦,這般挺好。」了幾句,卻沒見阿秀回來,濃眉微蹙,便走出店外察看。

    來到店門外,街上只是空蕩蕩一片,也不知阿秀是迷路了,還是摔跤了,那大漢心里擔憂,正要上街察看,忽見一名童蹲在店外,腳邊還擱著那只麻袋,不是阿秀是誰?那大漢松了口氣,道:「外頭冷,怎么不進來?」阿秀冷冷地道:「我干啥要聽你的,你是我爹么?」

    那大漢道:「你衣衫薄,快進來,別受涼了。」阿秀大聲道:「我受涼關你什么事?你走開!」那大漢訝道:「呵?使性啦?」聳了聳肩,轉過身去,徑朝店鋪走入。阿秀愣住了,喊道:「喂!喂!你不是要帶我去找我爹么?就這樣走了?」

    那大漢停下腳來,道:「你不聽話,我?guī)Р涣四恪!拱⑿愦舐暤溃骸肝覟楹我犇愕脑挘渴悄阆炔还苋思宜阑畹模 寡劭粢患t,咬牙道:「不帶就不帶,有什么了不起的……」也是倔性發(fā)作,身子一轉,正要飛奔離開,忽然眼前晃過一條手帕,七彩刺繡,帕上一名美女攏發(fā)側身,左臂托腮,好像真人一樣,看那身上卻是……

    光溜溜的!

    阿秀倒抽一口冷氣,停步下來,顫聲道:「這……這是什么?」那大漢微笑道:「這是當鋪里摸來的。方才那庫里多少寶貝,你都沒瞧見?」阿秀喃喃地道:「沒……沒瞧見……」

    阿秀眼里只有錢,自不知當鋪里最多珍寶,又是古董、又是字畫,自也少不了這些好東西。那大漢壞得很了,提起手帕,慢慢揮到東、阿秀便看到東、慢慢飄到左,阿秀便望向左,眼看孩子迷了魂,便道:「這手帕共有十二張,都在我口袋里,你現下看到的是第一張,叫做『春光乍現』。」阿秀大驚道:「那……那第二張呢?」那大漢道:「叫做裙里乾坤。」

    阿秀如中雷擊,想他過去雖也曾拜讀「金海陵」一類名作,可書里插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男人女人抱在一塊兒,好似兩只熊,落得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眼看那大漢身懷異寶,顫聲便道:「大叔……借我瞧瞧……」大漢道:「別借你,送你也成。」

    阿秀大喜道:「真的么?」大漢微笑道:「你先進來屋里,陪我吃完餛飩,之后咱們再。」

    請將不如激將、激將又不如派遣女將,果然阿秀便乖乖回來了。那大漢吃著冷餛飩,道:「你方才在門口四處張望,是在瞧什么?」阿秀低聲道:「我……我在找當鋪里的那個女人……」

    那大漢哦了一聲:「你覺得她可憐?」阿秀細聲道:「是啊,我……我想送她些銀子……」

    那老板咦了一聲,回過頭來,眼里滿是嘉許,那大漢卻是頭也不抬,徑道:「別忙了,你這種來歷不明的錢,不是人人都肯收。」阿秀茫然道:「為什么?」那大漢嚼著餛飩,道:「那還要問嗎?人家可是好人哪。」

    阿秀啊了一聲,卻也懂了,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看這世上的好人必定循規(guī)蹈矩,有背良心的事不做、來歷不明的錢不收,為所當為,知所進退,一輩子縛手縛腳,無怪總是英年早逝、斷子絕孫了。

    阿秀哼了一聲,更加不想做好人了,道:「大叔,為何世上總有這許多笨蛋?他們干啥和自己過不去啊?」大漢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想當個好人,第一要緊的功課是什么?」

    阿秀喃喃地道:「不可以做壞事,是么?」那大漢道:「照啊,那什么事算是壞事?」

    阿秀咦了一聲,居然被這話考倒了,看他平日聽夫子教誨,這不行、那不該,彷佛處處陷阱,可此際猛一回想,究竟什么是壞事,居然不準。他凝思半晌,喃喃地道:「偷東西算是壞事,對吧?」那大漢道:「是啊,那偷東西的人,算不算壞人?」

    阿秀頷首道:「當然算啊,好人絕不會偷東西的,對吧?」那大漢道:「那你方才偷走了霍天龍的火槍,是不是也算壞人了?」阿秀大吃一驚,忙道:「不是、不是,我才不算是壞人!那霍天龍才是壞人!」大漢哦了一聲:「那姓霍的哪里壞了?」

    阿秀大聲道:「他欺侮孩,他才是大壞人!我偷壞人的東西,不算壞人。」

    那大漢搖頭笑道:「子,這不是你了算的,偷就是偷,管你偷的是好人壞人、男人女人,在那幫好人眼里,你仍舊該去坐牢的。」阿秀大聲道:「為什么?」大漢一口喝完了餛飩湯,舉袖抹去嘴漬,道:「沒法子,這就是『規(guī)矩』啊。」阿秀愣道:「規(guī)……規(guī)矩?」

    那大漢吃著菜,道:「想當好人,便得守規(guī)矩,天經地義。那姓霍的打孩,固然是壞人,可人家壞歸壞,你還是不許偷他的東西,不然你和他有何不同?」阿秀大聲道:「不公平!那……那姓霍的欺侮人家,我難道不能還手嗎?」

    那大漢嘴里嚼得渣巴渣巴響,道:「別人守不守規(guī)矩,那是別人家的事情。你便算被欺侮了、被打了,還是得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守住規(guī)矩?算不算個好人?懂嗎?」阿秀呸道:「白癡!傻蛋!姨婆得對!好人是笨蛋!我死也不做好人!」

    那大漢哦了一聲:「怎么?你姨婆這般教你的?」阿秀大聲道:「是啊!姨婆最聰明了,她守規(guī)矩的人是笨蛋!明明直路可通,卻得繞路來走,可每次回頭一看,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人早就一步登天啦,咱們若不想做傻子,便得學壞!」

    那老板聽得頻頻嘆息,想來這話道出他的心情了。那大漢笑道:「你姨婆聰明啊,不過她這話也不大對。依我看來,這幫守規(guī)矩的人其實不傻,他們也是經過精打細算的。」

    阿秀起疑道:「是嗎?好人不都天生老實,還會算計嗎?」那大漢拿起饅頭,咬了一大口,道:「你先看看我,我像個好人嗎?」阿秀嘻嘻賊笑:「不像。」那大漢笑道:「為何不像?」

    阿秀道:「你看你,吃饅頭一口就是半個,比妖怪食量還大,你不像壞人,誰像壞人?」那大漢哈哈笑道:「是了。我個頭大、食量大、膽子大、火氣大,樣樣都大,你看那幫好人見了我,卻該怎么辦?」阿秀茫然道:「怎么辦啊?」那大漢喝干了酒,笑道:「將我縛起來啊。」

    阿秀訝道:「縛起來?」那大漢道:「這規(guī)矩像是條繩索,將天下人緊緊來縛。你看那幫守規(guī)矩的人,有的沒領、有的沒膽氣,一聽要把雙手縛起,自是樂得沒魂了,卻要那幫膽大的如何甘心?可憐大伙兒二一添做五,個個捆手綁腳,垂頭喪氣,卻便宜了一群人。」

    阿秀訝道:「人?誰啊?」那大漢喝了口酒,把手望天上一指,阿秀皺眉道:「什么啊?」

    那大漢道:「這兒立個招牌,嚴禁百姓通行,那兒開個大洞,專讓大舅子來鉆,你想這些人是誰?」阿秀滿臉迷惑,支支吾吾,那老板卻細聲苦笑:「是……是朝廷的人……」

    阿秀喃喃忖忖,驟然間把手一拍,大聲道:「對呀!所以大家要做好人壞人,其實看的就是朝廷了?」那大漢哈哈笑道:「孺子可教也。」

    朝廷者,天下之規(guī)矩方圓。這規(guī)矩若是假的、歪的、斜的,誰還愿意守規(guī)矩?從此好人活不了、不壞不行了,由是天下大亂,連神佛也不能收拾了。

    天下病了,人人都在尋找病因,可到底誰才是禍首元兇?是文楊、是武秦?是正統皇帝?還是哪路仙佛妖魔?店里忽然靜了下來。鐵腳大叔、阿秀,店里老板,人人各懷心事。良久良久,忽聽阿秀道:「大叔,其實什么好人壞人都是一樣的,都只是想吃飯過日子而已,對嗎?」

    那大漢道:「不對。」阿秀訝道:「不對?」大漢道:「世上有些人寧可餓死,也不愿去偷去搶。他們守的是心中的規(guī)矩。」阿秀驚道:「有這種傻子么?」大漢道:「當然有,我自己就認得一個。」阿秀呆呆地道:「誰啊?」那大漢輕輕地道:「盧云。」

    阿秀大驚起跳:「又是這姓盧的!他就是我的親爹爹么?」那大漢怒道:「別逢人就叫爹,丟死人了。」把桌子向前一推,轉身便走。阿秀驚道:「大叔、大叔,等等我啊!」拖著麻布袋,追到了店外,那大漢卻走得好快,居然不見蹤影了。

    阿秀心里發(fā)慌,正要放聲喊人,忽又轉了念頭:「我可傻了,錢都到手了,干啥還死死跟著他?快回家找姨婆吧。」心念一動,立時掉轉了身子,不忘冷冷一笑:「傻子,真以為我要找爹么?有錢就是爹,一會兒姨婆要是見了這許多元寶,定會夸我是好寶寶。」

    看那大漢窮兇極惡,乃是欽命要犯,多少人想殺他?現下自己有了銀子,正該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何必還陪著他冒險?正得意間,猛聽背后傳來砰砰敲門聲,聽得一人暴吼道:「掌柜的!方才有人過來報案,有一大一兩個強盜闖進當鋪,當街行搶,你可瞧見他們的蹤影了?」

    阿秀回頭一看,驚見餛飩鋪門口來了好多官差,正自翻身下馬,入店查案。

    法恢恢、疏而不漏,眼看官差來抓人了,阿秀自是嚇得魂飛天外,背起銀子,轉身便跑。這不跑還好,一跑之下,眾官差立時察覺蹤跡,紛紛戟指怒吼:「臭子!給老子站住!」

    阿秀哪敢停留,只管拔腿狂奔,布袋里雖有五十斤白銀,此刻也顯得輕了,好容易奔過了街口,卻又「哎呀」一聲,摔了個正好。

    阿秀抬頭一看,卻見一條大漢坐在路邊,手提酒壺,把腳伸得老長,不免絆了自己一跤,正是鐵腳大叔。還不及話,卻聽背后吼叫再起:「臭子!有種再跑啊!」

    官差追來了,阿秀嚇得快哭了,正要轉身逃命,卻讓鐵腳大叔按住了肩頭,道:「別動。」手持酒壺,緩緩起身,不忘仰頭來喝,一名官差暴吼道:「還喝?」

    當瑯一聲,鐵腳大叔把酒壺砸在了地下,那官差突然嚇了一跳,雙手驚搖,腳下急急退后,砰地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鐵腳大漢雙手叉腰,道:「差爺們找我有事?」眾官差與他目光相接,驀地心頭一跳,忙道:「不、不是……咱們……咱們是找他……」把手指向了阿秀,正要過來抓人,那大漢卻攔住了:「怎么,我兒子礙著你們了?」

    聽得「兒子」兩字,官差們無不張大了嘴,阿秀卻是咦了一聲,心頭覺得怪怪的,那大漢道:「話啊,你們找我兒子什么事?」差人們彎腰陪笑:「誤會、誤會,方才有人過來報案,有兩名江洋大盜闖進了萬寶大銀莊,劫走了幾萬兩銀子……」

    那大漢道:「江洋大盜?長得什么模樣?」一名差人道:「大的四十歲,的十歲……」話還在口,便讓同伴捂住了嘴,那大漢卻是哦了一聲,自問阿秀道:「你幾歲啊?」阿秀欲哭無淚,低聲道:「三……三歲……」

    鐵腳大漢哈哈笑著,忽然眼光一轉,提起地下麻布袋,訝道:「等等,萬寶大銀莊?是這幾個字嗎?」眾人低頭來看,驚見麻布袋上明明白白刺了幾個字,不是「萬寶」是什么?阿秀正想舉手遮掩,卻聽眾官差驚道:「不是、不是這幾個字……您弄錯了……」

    鐵腳大漢愣道:「什么?我弄錯了?」提起元寶,走回了餛飩鋪,喊道:「店家!店家!看看這布袋上刺了什么字?」那店老板哪敢出來?只縮在柜臺里,顫聲道:「我……我不識字……」那大漢道:「是嗎?方才還見你寫字記帳啊,怎會不識字?」

    店老板哭道:「我有時識字、有時不識字……」那大漢道:「那可沒法子了。」轉頭望向官差,道:「好吧,多謝各位通報了,我若見到了可疑人等,自會向諸位舉發(fā)。你們去忙活吧。」

    眾官差大喊一聲,人人連滾帶爬,正要翻身上馬,忽聽那大漢吼道:「站住!」

    「完了……」眾官差欲哭無淚,好似讓人點上了啞穴,一時鴉雀無聲,那大漢道:「差爺,我想向你們借匹馬,可以么?」眾官差拼命頷首:「可以、可以,您隨便挑吧。」腳步慌慌,淚水汪汪,這回兒連座騎都不要了,沒命價地逃了。

    那大漢笑道:「真是,趕著去投胎嗎?」眼看街上十來匹馬,便在那兒挑選。正怡然間,卻見一名孩兒鬼鬼祟祟,悄悄朝巷鉆去,那大漢道:「想去哪啊?」阿秀顫聲道:「我……我要去找姨婆……」那大漢道:「不過一會兒功夫,就不想找你爹了?」

    阿秀低聲陪笑:「不了,城里好亂,我心里有點擔心,想回去看看姨婆……」那大漢道:「好吧,咱們這就分手吧。」挑了匹青蔥馬,翻上馬背,駕地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秀愣住了,他還擔憂鐵腳大叔一口回絕,沒想此人居然這般大方?一時反慌了手腳,忙道:「大叔!等等!」那大漢拉住了馬,蹙眉道:「又怎么啦?」阿秀抱著銀子,憂慮道:「我……我等會兒要是遇上了官差,該怎么辦啊?」

    那大漢笑道:「原來是煩惱這個啊?子,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何苦死死巴著?你現下把銀子一扔,兩手空空,誰還認得出你是歹人?」

    阿秀咦了一聲,都「人贓俱獲」,看自己扔掉了布袋,沒了贓款,官差哪知他干過什么?到時路上大搖大擺,人人都當他好寶寶,誰還疑心他?心念于此,便將布袋松開,站開了兩步。

    那大漢道:「好樣的,提得起、放得下,這才是男子漢的氣派。」阿秀低聲道:「大叔,我這就走啦。」大漢道:「快回去吧,路上別又貪玩了。」

    都「無官一身輕」,阿秀扔掉了銀子,總算可以回家找姨婆了,只是這會兒身無分文,腳下不免虛虛浮浮,搖搖晃晃,走兩步、回回頭,就盼能再看銀子最后一眼。

    這銀子是自己生平第一筆賺的錢,若要平白扔掉,實在舍不得。可萬一遇上官差,來個人贓俱獲,那可劃不來了。正心如刀割間,忽見布袋躺在地下,袋口滾出一只元寶,亮晶晶地甚是動人,阿秀怦然心動,暗道:「撿一只吧。沒人知道的。」

    一只元寶二十兩,那可是巨款了。當下急急奔回,撿起一只,塞入衣袋,又想:「對了,我的褲袋還空著,可以多塞一只。」趕忙再撿元寶,塞入褲中,忽覺兩手空空,可以再握東西,便又多拿兩個,再看懷里空虛,少可以裝三個,便又多撿幾只,手忙腳亂間,最后連襪子里也藏了一個,這才心滿意足,笑道:「大叔,咱們再見啦。」

    還沒轉身走上一步,身元寶咚咚隆咚,盡數掉了出來,他「嘖」了一聲,脫下上衣,將之裹成一大包,又嫌不大牢靠,正發(fā)愁間,忽見路邊躺了一只布袋,便如數裝了進去,霎時奮力背起,還不及邁步而走,忽又雙眼圓睜,愕然道:「又回來了!」

    那大漢笑得喘了:「行了、行了,你慢慢兒來,我先走啦。」正要駕馬離開,卻讓阿秀攔住了路,大喊道:「等等!不許走!」那大漢道:「子,到底走還是不走,拿個主意吧?」

    阿秀低頭苦笑,看這大漢心里一個主意,便是要帶自己去紅螺寺,誰知他究竟有何打算?可若不陪他去,這些元寶該怎么處置?真要丟棄路邊么?正躊躇間,忽然心念一動,想到了楊紹奇:「對了,祈雨法會連辦三日,叔叔定也在那兒,我何不去找他?」一時心花怒放,大聲道:「大叔!我和你去紅螺寺吧!」

    那大漢笑道:「子,繞了個大遠路,總算想通啦。」阿秀心下冷笑:「傻子,我是利用你哪,還不知道嗎?」看叔叔也是個亂用錢的,見到自己帶了元寶回家,必會夸自己是個乖寶寶,到時兩人就地分贓,也不愁搬不動這筆巨款了。

    他想是高興,忽然身子一輕,已讓大漢抱上馬來,阿秀大驚道:「等等、銀子!銀子!我的銀子還沒拿!」那大漢搖了搖頭,嘆道:「氣鬼一個,真不知你像誰。」

    噠噠蹄聲中,一大一騎著青蔥馬,這便動身了。只是也奇怪,看方位卻是朝天橋而去,阿秀訝道:「大叔,不是要去紅螺寺么?怎么望南走了?」那大漢道:「別急。我得先找個朋友,拿幾件東西。」阿秀茫然道:「你不是逃兵么?還有朋友啊?」

    還待問話,馬兒驟然停下,路旁卻是一座朱紅大門。抬頭一看,卻見到了兩盞紅燈籠,幽幽發(fā)光。阿秀眨了眨眼,只覺此地有些眼熟,喃喃地道:「大叔,這是什么地方啊?」

    那大漢道:「宜花院。」阿秀大驚道:「什么?這……這就是宜花院?」正覺如雷貫耳間,大漢已翻身下馬,朝門內大喊:「有人在嗎?」叫了十來聲,院子里總算有了動靜,聽得一名男子懶洋洋地道:「誰啊?」那大漢道:「我來找個朋友,勞駕開門。」

    那人煩悶道:「真是,好色也得看時辰吧。還沒申牌,便急著上門了?」嘎地一聲,大門開啟,卻是一名仆役,不耐地道:「你找誰啊?」那大漢道:「我找青姑娘。」那仆役哈欠道:「青?沒這個人。」正要關門離開,那大漢卻伸出鐵腳,卡住了門,那仆役嚇了一跳,顫聲道:「你……你要干啥?」那大漢向阿秀招了招手:「借我點銀子。」

    阿秀愣住了:「什么?還有大人向孩討錢的?你是乞丐嗎?」那大漢死皮賴臉,掌心向上,五指搓搓,阿秀哼了一聲,霎時拿出做爹的氣派,從布袋里掏出元寶,怒道:「省著點用!」

    那大漢接過了元寶,朝那仆役手中一塞,道:「想起來了么?青姑娘?」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仆役見了元寶金光,閻王爺都不認識了,大喜陪笑:「大爺啊,咱這院里紅橙黃綠、梅蘭竹菊,人都叫得出來,可真沒有青這個人……」

    那大漢道:「青是如玉的使婢,以前住天府院里,專替如玉彈琴的。」

    「如玉……」那仆役皺眉苦思:「這個也沒聽過……」那大漢道:「叫個老人來,我和他。」

    那仆役也有五十好幾了,哪還是什么新來的?他怔怔凝思,猛地啊呀一聲:「等等,我……我想起來了!這個如玉,可就是咱們院里以前的花魁,『天府磬壁』玉姐兒吧?」

    那大漢道:「混蛋一個,當年名動公卿,替你們掙了多少錢?現下便忘了她啦?」那仆役苦笑道:「大爺,這都幾十年的事啦,人能記得,已經是狀元爺的記性啦。」那大漢道:「閑話少。青姑娘人呢?領我去見她。」那仆役陪笑道:「爺爺,這有些不方便哪,青姐兒昨晚接了客,現下還陪人睡著,咱若過去敲門,怕要挨罵哪。」

    那大漢微微一愣,忙道:「陪人睡著?她……她不是琴娘嗎?」那仆役笑道:「當年是琴娘,現下是老娘,不陪人睡,上街討飯去嗎?」那大漢心下煩厭,便朝阿秀伸手,喝道:「拿來。」阿秀心下惱火,從布袋里掏出元寶,大吼道:「拿去!」

    那大漢拋出元寶,森然道:「帶我去見她。」仆役接過了銀子,眉花眼笑,什么都好了:「大爺這般豪氣,人這便冒死過去通報啦,只不知您尊姓大名,如何稱呼?人這就去。

    那大漢道:「你跟她,秦仲海來了。」那仆役笑道:「是、秦仲海來了、秦仲海來了……」話到口邊,突然腳步一頓,寒聲道:「秦……秦什么……」

    那大漢道:「秦仲海。」那仆役哈哈干笑:「秦……秦仲海?」那大漢猛地抬起頭來,目露兇光,厲聲道:「秦仲海!」那仆役放聲大哭,嚷道:「秦仲海來啦!秦仲海來啦!」看他逃得好快,碰地一聲,腦袋撞在門上,竟爾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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