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又和皇帝了一些民間的趣聞閑談,不久就告退回府。
石福趕著馬車在汴京城里穿街過巷,我掀開車簾,微風徐來,在這炎熱的夏季里,享受那種難得的清涼。我一向沒有什么排場,出行一般就是帶著石福和兩個書僮,雖然可以衣著上的榮耀顯然可見我的身份,但是如果僅從馬車看來,沒有人會知道這里面坐的是當朝炙手可熱的人物。有一次碰到一個京官的儀仗經過,我就讓石福避讓了一下,結果被御史知道,把我和那個京官都參了一,我們兩個失上下之禮,被皇帝笑了我半天。但是我天性不喜歡那種等級森嚴的禮儀,參便隨他們參吧,我是依然故我。
不過汴京城只這么大,官員和命婦卻有不少,走在路上碰見,那是再正常不過了。真是想什么就來什么,就在城門前的街道上,我又需要回避一次了。我也沒有費神去打聽那是哪個大臣的儀仗,任由馬車悄悄的停在一邊,等著那長長的隊伍通過,書僮們則滿臉的不服氣,似乎覺得我這個主人太沒有威儀了。從排場上看起來,這次碰上的,絕對官職不,不過我也懶得理會,只是閉目養神。
呆了好一會,卻發現馬車還沒有動,不禁有些奇怪。我忍不住睜開眼睛,向那個隊伍瞧過去,一雙清徹的眼睛正好落在我眼里,那眼神我實在太熟了——熟得讓我刻骨銘心,以為永遠不會再見,不料這一瞬間再次目光相遇,我呆了一呆,正要細看,那轎子卻早就走遠了。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主……
輕輕的嘆了氣,試圖揮去這少年的惆悵,卻有點無濟于事。我招呼一個書僮:“侍劍,去打聽一下剛才是哪位大人的儀仗。”
侍劍有點驚訝的看了我一眼,很恭敬的回道:“相爺,那是王相公的儀仗。”孩兒愛熱鬧,自然會注意看這個,根不需要去打聽什么。
我聽到竟是王安石的儀仗,不禁了怔了一下,苦笑一聲,揮手道:“噢,走吧,家里李先生他們還等著呢。”
……
第二天在樞密院的辯論實在很精彩,司馬夢求、吳從龍、秦觀把樞密院的老臣們得心服口服,王安石對這件事心底里倒并不反對,朝中大臣們所擔心的焦點,還是害怕損害了文武分治的傳統,給國家留下后患,另外三年之后廢武舉更張也太大,有些大臣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思想,得過且過,所以才會反對一些新的舉措,但在如今的情勢下,既然王安石無意反對,反而略有欣賞之意——倘不是顧忌到我的政治地位會因此更加鞏固,他可能還會公開贊同——而我又和舊黨關系良好,清流們都覺得我是“老成持重”的象征,那么就算有的反對,在準備充分的司馬夢求第三人的解釋下,也就很輕易的化解了。
當然便是司馬夢求三人,也不會知道之前的晚上,李一俠跑遍了京城舊黨名臣的府邸。
被蘇軾直刺為“進人太銳”的年輕皇帝,的確不太把官位當回事,司馬夢求、吳從龍、秦觀輕輕易易的就被賜了同進士及第,部拜散騎常侍,不知道因此引來多少羨慕的目光。這中朝官雖然官階不高,同進士也比不得進士及第,但是卻是可以出入禁中,又不用天天上班的優差。精明干練的司馬夢求,還多了一個官職——西京精忠學院都檢點。這個職位是樞密院商議后的結果,白了也就是西京精忠學院的院長。
對于這樣的結果,我相當的滿意。東京講武學院都檢點的位置,有人希望給種諤,畢竟是當朝名將,但是也有人覺得他是敗軍之將,又在左遷之中,如果把他起用為東京講武學院都檢點,那么以后這個職位難免不成為左遷的位置,置武學的初衷就白廢了。結果我一正經的把今年二月才由龍圖閣直學士升為樞密副使的蔡挺蔡大人,推上了這個位置,讓他兼了東京講武學院都檢點,考慮到蔡副使公務繁忙,是國家重臣,又請皇帝把在賀州別駕任上的種諤給召回東京,做了東京講武學院軍訓使,主持一切訓練事宜,讓吳從龍兼了軍訓副使,協助種諤處理校務。
因為司馬夢求和吳從龍是策畫之臣,而皇帝和王安石都知道這武學的意義在于為創建新的軍隊準備軍官,所以這些人事任命沒有遇到太多的困難。不過以王安石的老謀深算,樞密院的不甘后人,在人事安排的大框架內,安排一些自己人進去,那是我無法阻止的事情。而我只要把握著訓練的權利不被庸碌之人占據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討論就毫無意義了,無非是各個新官職的品秩、各路講武學校的人事任命之類,夠樞密院忙一陣了……而各路講武學校用哪位名將的名諱命名,那是禮部的事情,我更加懶得操心,雖然看起來這件事反倒是那些文武大臣們最感興趣的事……我估計圍繞著每一個命名,都會有無數的爭論與博弈。
正在那里表面做聚精會神狀,心思卻早就神游天外之時,忽然聽到皇帝在叫我:“子明,今秋的武舉,就由你和蔡愛聊主持吧。”
我愣了愣,瞅了瞅蔡挺,那家伙也在愣住了,別它,整個樞密院的人愣了。我連忙頓首回道:“陛下,此事只怕不妥。”
皇帝倒有點奇怪了,“有何不妥?愛卿又是想偷閑罷。”一句話得樞密院的人笑了。
我苦笑道:“不是微臣想偷閑,只是臣是文官,不當管武事。便是那兩京講武、精忠學院,實則也有些不妥,不過因為那講武、精忠學院是初創,司馬夢求、吳從龍人才難得,臣才沒有什么,否則臣以為,這個散騎常侍是文職,文臣兼武職,武臣兼文職,都只應當是特例。不足為后世法。”
其實我的確也有我的擔心,政治是有其傳統性的,而軍人干政是任何文官政府都需要避免的事情,一人身上又有文職又有武職,我并不認為是一件值得欣賞的事情。況且我也深深知道,今日我們所做的,日后都可能成為后人的法理依據。
王安石聽我這么,也道:“當年太祖皇帝以樞密、中書分領文武事,太宗時對契丹用兵宰臣不知,軍事一決于樞密院。文臣雖然宰相不能領兵,是朝祖制,石大人所慮甚是。”
我聽他滿口“祖制”,不禁有點好笑,不就是不樂見我對軍方影響力太深了嗎?他自己和王韶的關系,哪個不知道呀?
聽我和王安石都反對,那些樞密院的來就覺得不妥,也就紛紛附議。皇帝考慮了一下,也就做罷,最后就是樞密院派了兩個人做主考,司馬夢求和種諤做了副主考。又特詔司馬夢求、吳從龍以散騎常侍為官,但不許干議朝政,須得卸了武職方可以為文官。
當下便有翰林院的人把一干事等擬成了詔令,這件事雖是事,牽涉卻大,樞密院議了,還得發付政事堂,估計著明詔天下,至少得兩三天之后。那詔令一下,司馬夢求就得赴西京上任了。
退了朝之后,秦觀就開始把羨慕寫在臉上了,做個儒將,可是秦觀平生的志愿之一,這時節見得司馬夢求和吳從龍分掌兩京講武、精忠學院,那能不羨慕呢?才出了殿門,便嚷著要去給這兩位慶祝慶祝。
我把這軍事學院的事情交了差,心里也很輕松,便笑道同意:“純父過幾日恩旨一下,就得赴西京任職,這幾天便好好領略一下汴京的風物吧,下次回故鄉,不知會是何時了。”
吳從龍也是年青好事之人,當下也道:“正是,今日飲酒高會,明日就得和高堂妻兒商議許多事情,難得有時間出來相聚了。”
司馬夢求笑道:“不過去西京而已,哪里便有許多事情?不過既然石相和子游、子云都有此雅興,不如就去青軒院一醉罷。也讓童兒去把無過、鎮卿、允叔請來。曹允叔也有幾日不見了。”
我便讓兩個書僮分頭去請李一俠等三人,四人上了馬車往青軒院駛去。我從未去過青軒院,不知是什么所在,以為是個酒樓,不料漸漸便聽到耳邊有鶯歌燕舞之聲,這才恍悟,原來卻是風月之所。心里便在苦笑,這個司馬夢求也免不了才子詞人的毛病。
幸好大宋上朝不要穿朝服,大家都是常服面君,否則的話毛病就大了。而我到這種地方來,被御史們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后果,卻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了。不過想到大宋倒也沒聽過哪位大臣因為這風流罪過而被皇帝責罵,才忍住沒有馬上就要走人。我畢竟也不想太掃這幾個人的興了。
只是一個人,心里若有了顧慮,做起來事就未免會放不開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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