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外城城外的陽信侯府,座落在五丈河畔,占地二十多畝。紹圣六年皇帝賜給田烈武的這座宅子,原是熙寧朝大宦官王中正的一座宅院,前宅后園,在汴京也是有一座有名的園宅。當年王中正仿效王開府王拱辰在洛陽的名園“環溪”的格局,引五丈河之水,人工挖出一條溪河來,環繞花園一周,復流入河中,號稱“環溪”。又效仿洛陽會草坊苗帥園,花了大力氣,遷來一株百尺高的七葉樹,種于園中,在園中復種竹萬余竿,一時也曾經轟動汴京。不曾想,如今那萬竿碧竹,終于如苗帥園一般規模,這園宅卻已換了主人。
更加諷刺的是,這位新主人卻對那玩竿碧竹毫無喜愛之心,反而嫌它們礙事,從天王寺的舊宅搬過來后,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令人將這些竹子砍了七七八八,大費周章,在七葉樹下,整平土地,修了校武場、馬廄、涼亭什么“收而為溪,放而為池”,什么“景物蒼老,肇景自然”,部化為烏有。
陽信侯田烈武倒并非不知道他這是煮鶴焚琴,但不論別人是嘲笑,還是惋惜,他都不以為意。田烈武的想法是很簡單的----宅子是要住得自己舒服的,不是住給別人好看的。而另一方面的事實是,無論她做什么大煞風景的事,陽信侯府所在的五丈河畔,幾乎就是紹圣朝新貴們的聚居地。除了陽信侯府外,武城侯楊士芳、樓煩侯呼延忠、以及現任太仆寺卿的守義公仁多保忠,府邸都在此處。
這幾個人雖然都只是武職,而且楊、田、呼延三侯皆不過是典班直侍衛的侍衛首領,仁多保忠雖是太仆寺卿,號稱主管天下馬政,實際上卻是因為太皇太后終究信不過西夏人,不愿讓他久典禁職,才給了他這么一個閑差養著----如今人人皆知,馬政雖是軍國大計,但太府(應為“仆”)寺上頭,不僅有樞府、兵部橫**著一杠,甚至連戶部、司農寺都能伸只手進來,得不好聽一點,太仆寺權力所及,也就能到騏驥院、天駟監,替皇帝養養御馬。但是,這些卻一點也沒影響到這幾個人的地位。因為誰都知道,這幾個人,是立過保駕勤王之功,當今天子最信任的武臣。雖然皇帝還沒有親政,軍國大事仍舊決于垂簾聽政的太皇太后之手,可是皇帝畢竟一天天長大了,紹圣七年,他已經十六歲了,親政,已經是看得見的事情了。
因此,不管田烈武們如何的想要潔身自愛,終究不可能徹底的把那些抱著“奇貨可居”心態的鉆營者,汲汲于功名利祿的“干請者”,還有各種各樣在別處碰壁后,轉而來找他們“自售”的縱橫之士們完拒之門外。
這一日是紹圣七年正月二十四日,不到一個上午,陽信侯田烈武就收到了四份名刺,以及四份洋洋灑灑的策論。
盡管這些年來見慣了眾多高談闊論不知所云的人物,但田烈武依然并不敢覷天下士人。對于他今日的身份地位,田烈武始終自認為是“暴得富貴”,這倒并不是他謙虛,而是他的確時時刻刻懷著一份既惶恐不安又略有幾分自卑的心理----田家祖上并沒有出現過任何真正顯赫的大人物,所以,田烈武心里堅持認為,無論是祖蔭、命相、才德比他出色的人都太多,他僥幸得到這份富貴,完只是機緣巧合。因此,他不僅無法志得意滿,反而時時慎戒。田烈武相信,自己略有可取之處,并因此得到太皇太后與皇帝信任的,就是他辦事謹慎心,待人接物謙退有禮,并且對皇帝忠心耿耿----于是,他更加加倍的維持著自己的這些“可取之處”,即使是這樣的品質,有時候會給他帶來不少的麻煩。
比如這些策論與它們的主人。
無論看過多少荒唐可笑的“奇謀妙策”,田烈武都數年如一日的要求自己認認真真的讀完每一份送上門的策論,如果他覺得稍有可贊賞的地方,他就會拿去找李敦敏或者唐康這些他認為有學問的人討教,倘若連他們也認可,他就會在得便的時候,將這些策論代呈給皇帝,或者轉述給皇帝聽。
盡管一年之中,也許才那么一篇策論值得讓皇帝知道,但是這也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皇帝的老師早已經不只是程頤一人,根據大宋的傳統,兩府的宰執、還有館閣的學士們,都會輪流給皇帝講課----這就是所謂的“經筵”;实勐斆骱脤W,這一點上他完繼承了先帝的品質,田烈武進呈的這些策論,皇帝在聽到其中的一些觀點和事情后,有一次竟然就拿來在“經筵”上問講課的宰相,兩府諸公都是非常精明的人,在皇帝面前不動聲色,但馬上就起了疑心,回過頭就一直追查到田烈武身上。
田烈武并不知道,因為兩府的宰相們都知道他為人謹慎,不會亂進“邪”,因此才沒有再追究,只是讓他去政事堂談了一次話。宰相們當然不能田烈武不能向皇帝舉薦人材,也不可能讓他不要在皇帝亂話,甚至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之類的話也半點也沒有提起,反而夸贊了田烈武的行為,只是委婉的希望他能“慎重”一點
所以,田烈武完不知道兩府諸公其實是希望他能更份一點,反而信以為真,對于此事,更加的用心與謹慎。而此后,兩府諸公們至少在表面上,也就當這件事完沒發生過了。
于是,陽信侯田烈武連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把兩府給得罪了都不知道。
這天收到的四篇策論,看起來與往常一樣,都是夸夸其談的迂腐之論。第一篇策論,講的是如何恢復車戰,以車克騎;第二篇,獻的是兼并高麗的十條妙策;第三篇則轉而向南,大談謀劃大理之策
田烈武皺著眉頭,勉強讀完這三篇策論,拿起第四篇,只略掃了一眼,忍不住便搖起頭來----這一篇更是老生常談,獻的是攻取燕云之策!
這幾年來,向田烈武投書,大談恢復燕云的,多得田烈武都記不清有多少了,也許有近百人之多吧!
這些所謂的“平邊策”,大多不過是書生之見,老于行伍的田烈武的自然一眼就看得出其中的天真。但是,汲汲不忘恢復燕云的,可不止是這些徒能大言的不得志的書生們。
武城侯楊士芳、唐康、甚至李敦敏在田烈武所交游的人中,對司馬相公的“和遼”不滿的人,比比皆是。特別是武城侯楊士芳,每每與田烈武多喝上幾杯,就會跟他大談李廣、程不識這些漢代名將,以及朝雍熙北伐之失敗,一時慷慨激昂,一時痛哭流涕!
在這件事上,田烈武內心深處,其實是莫衷一是的。
他自己是行伍出身,對于出塞擊胡,靖邊安國,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向往。但另一方面,田烈武與普通的汴京市民一樣,并不把契丹人看做是生死仇敵,他沒有楊士芳、唐康、李敦敏這些人的仇恨感、屈辱感,也沒有他們的那種雄心,對田烈武來,遼國與西夏是不同的,西夏人不斷侵擾大宋,他還有親人在與西夏的戰爭中戰死而遼國,在他的記憶中,就一直是與宋朝和平相處的。
打敗西夏后,沒有了邊事,就該讓老百姓好好的過日子了!
田烈武心里隱隱約約是這么感覺的。
不過,這種觀點卻與汴京市民也是不一致的。汴京的普通市民雖然并不真正仇恨契丹人,也不會真正有屈辱感,但是他們的態度總是易受左右的,如果白水潭的士子們都不恢復燕云是一種奇恥大辱的話,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慷慨激昂的相信那真是一種“奇恥大辱”。因為戰爭對于他們來,始終都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就如同看戲一樣。
田烈武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也許是在陜西帶兵時,不知不覺間產生的。
況且,既然是君實相公與子明相公都支持的事,總是有道理的。
但他并沒有把自己的懷疑告訴過楊士芳或者唐康、李敦敏他們。因為他知道那樣做不會有什么結果,他始終都不會知道究竟誰對誰錯。他們的態度一直是不容置疑的,田烈武心理很清楚,如果他堅持不同的立場,很可能就會馬上失去這些朋友。
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他田烈武所能決定的,他不想再這種事情上費太多的心思。
田烈武一面想著,就在他覺得今天仍然將一無所獲的時候,他讀到了一行字。
“其六,曰破火炮”
雖然對于恢復燕云并不是那么的有同感,但是,對于如何應對遼軍在陣戰時使用火炮,田烈武的興趣,可一點也不亞于任何人。以前,宋軍將領所面對的最大問題,是如何以步破騎。但自從耶律沖哥去的伊麗河大捷以后,取而代之的新問題便是,步兵方陣如何對于遼軍的火炮與騎兵。
大宋的謀臣武將們倒是提出來不少的辦法,但是他們在這個問題上各執己見,爭論不休,而事實究竟如何,沒有實戰的檢驗,誰也不知道答案。田烈武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的想法在密院、兵部、三衙都不受到認可。支持他的人倒不是沒有,比如章楶就是贊同他的想法的,而且章楶章質夫可以是種諤、劉昌祚這些老將去逝后,西軍中首屈一指的名將,但是章質夫不是尋常武官,他是省元出身,到底,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書生,他又極受石、范純仁的重視,因此,紹圣以后,又換了文資,如今已是河東路轉運使,接下來眼見著就是寺卿、侍郎,就算進兩府,也未必不可能,但也因為如此,他在軍中的影響力這幾年卻是大大削弱了。
所以如章楶的支持,只能算是一種心理安慰。
但田烈武的想法不被重視,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的觀點幾乎顯得有點消極、甚至是笨拙。
田烈武相信,火炮之應用于野戰,實際上是對**之紀律**與榮譽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除了令禁軍變得更有紀律,別無良法。
他的觀點被認為等于沒。
但是,田烈武卻不是無的放矢。寧年間的禁軍整編,的確加強了**的紀律與榮譽,尤其是對西軍來,效果顯著----比如在熙寧整編以前,宋軍的弓手們,每齊**一次,就必須陣前發放一次賞錢,一旦賞錢不能及時發放,士兵們就隨時有一哄而散的可能----這是五代的驕兵悍將們留下來的弊病,在建國之初,甚至連太宗皇帝也無可奈何,當年他第一次北伐失敗,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攻下北漢后的賞錢沒能及時發放。
這些弊病,歷經幾朝的緩慢改變,在熙寧整編后,因為講武學堂、節級制度、衛尉寺軍法官。。。。還有戰爭的考驗,西軍其實不亞于發生了一次脫胎換骨的改變。但這種改變的發生,若沒有仁宗朝一來韓維、范仲淹們對西軍的影響,與西夏人持續的戰爭,也不可能輕易成功。
這一點,河朔禁軍就是個鮮明得對比。同樣經歷過整編,在河朔禁軍身上,是找不到多少榮譽感的。他們不知道為何而戰,也沒有嚴明的紀律。這樣的**,無論相處多少辦法來,當火炮轟向他們的頭頂,不要維持陣形,接下來的潰散都只是遲早問題。
即使是西軍,也必須要有更加嚴酷的軍法約束。
火炮與弓箭完不同,密集的箭雨看起來嚇人,但是在嚴密的步兵方陣面前,造成的殺傷是有限的。而火炮則會直接落在方陣中間,每一次爆炸,都會造成可觀的傷亡。
所以,田烈武認為事情其實很簡單,以前是要求士兵在密集的矢石面前,不動如山,維持陣形,直至敵人先發生動搖。而如今,則是要求士兵在火炮面前做到這一點。
但人人都會怕死。
若是士兵們能受節氣、禮義的感召,自然不會怕死,這比起賞錢來更加有用。但這種東西難以依賴,因此平時嚴厲的訓練,嚴明的軍法,以及慷慨大方的賞賜,每一樣都必不可少。
但是大部分人卻覺得嚴明軍法不過是老生常談,許多人都見識過火炮的威力,因此在心底里都認為田烈武所要求的**紀律,是不可能出現的----人人都覺得西軍已經夠好了,不可能要求再多。對于河朔禁軍,他們更加是不抱任何希望。
有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總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既然遼人已經有了火炮,就遲早要落到宋軍的頭上。因此,田烈武才認為,與其是琢磨如何對付遼軍的火炮,倒不如就是要學會如何挨炮轟。
而且,人們似乎已經忘記,其實西軍也已經十多年沒有打過仗了。
讓田烈武意外的是,他手中的這篇策論,竟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人列了好幾條應對遼軍火炮的方法,其中第一條辨識“明紀律”,此外諸如“兵無常法”、“增建神衛營”諸條,也皆算是真知灼見,切中要害。
他連忙翻出隨策論一起送來的名刺,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永豐張叔夜。田烈武凝神想了一會,終于確認自己以前完沒聽過這個“張叔夜”的名字,他手里翻弄著名刺,正要叫管家去問一下此人的來歷,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方站起身來,便見一個廝跑著到了他暖閣的外面,見著田烈武,忙叉手站定,稟道:“侯爺,武城侯來了!
“不是該他當值么。。。。。!碧锪椅湟痪湓掃未完,便已見著楊士芳大步走了進來,他連忙上前兩步,行了一禮,笑著問道:“大哥此來。。。。。!
自紹圣以來,楊士芳與田烈武同掌班直侍衛,隨侍皇帝左右,關系親密,非他人可比。楊士芳在田府是熟來熟往了,也不拘禮,自己坐了,瞥了一眼案上的名刺與策論,笑道:“你算是個秀才,還有心看這些----可知唐康時回來了?”
“啊?!”田烈武知道楊士芳平時不茍言笑,見他神情,知道必定有事,忙問道:“他何時回來的,可談成了?”
“談算是談成了!睏钍糠夹Φ,“不過方才在東門召見,唐康時在太皇太后面前力陳遼人就要南下!”
“什么?!”田烈武一時驚呆了!斑@。。。。既是談成了。。。。。!
“司馬相公也不肯相信。”楊士芳的神情,完是興高采烈,“但唐康時也是個謹慎人,沒有十二成把握,如何敢在太皇太后面前下這種斷語?莫不是嫌官做得太大了?”他心情甚是高興,一面著,又見到田烈武手中的名刺,便笑道:“如何?覓著什么賢材了?”田烈武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順手遞過名刺給楊士芳,道:“大哥可聽過此人?”
“張叔夜!”楊士芳接過名刺,方瞥了一眼,便笑了起來:“老田,你好連此人也不認得?”
田烈武又是一愣,“他很有名么?”
“那倒不是,不過他祖上有名。”楊士芳笑道:“他是真宗朝張侍中的曾孫,因為祖蔭做到蘭州錄事參軍,一直沒升遷。這是磨勘磨到了年限,終于該升官了,來京面圣的。”
田烈武也不認得“真宗朝張侍中”是何許人,只到:“原來大哥認得!
“我自然認得。這個張叔夜,不愧是將門之后,箭術不在你之下。可惜生晚了幾年,他去蘭州做官時,蘭州已經平安無事,否則如今只怕連知州也做了!睏钍糠剂T,又笑道:“此人用不著你薦,他家門生故吏、親朋戚友多著呢,休**這閑心,走,隨我去找唐康時去!
他完,也不待田烈武答應,便已起身出門。田烈武連忙招呼下人備馬,一面趕緊跟了出去。
陽信侯府離唐府卻是不近,二人也沒帶儀仗,輕騎簡從,到了唐府遞上名刺,不料卻撲了個空。楊士芳原是事先約了唐康的,但唐康回府后,連衣服都沒來及換,便又被右丞相府的人叫走了,唐康吩咐了人往楊府報信,不了楊士芳卻去了田府,竟是撲了個空,累得二人白跑一趟。田烈武倒也罷了,楊士芳乘興而來,敗興而返,極是掃興,但無論他如何個親貴法,右丞相府,他是絕對不敢造次的,只得拉了田烈武去何家樓吃酒。
菊花
二人絕對想不到,他們雖然是白跑了一趟,但此時的唐康,卻也并不好過,正在右丞相府挨罵。
“你怎能如此輕率?!簡直是荒唐,糊涂!你去一趟遼國,腦子燒了?想立功想瘋了?!”石坐在一把黑漆竹交椅上,鐵青著臉,盯著垂頭叉手站在面前的唐康,大發脾氣。
唐康從未見石發過這樣的脾氣,一聲也不敢吭,這屋中又再無他人,也無人能勸解,只能紅著臉干挨罵。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碧瓶狄粫r也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石是真問他呢,還是仍然在罵他,嚅嚅了一聲,悄悄抬眼看了看石的神色,見臉色似是稍稍緩和了一點,才又繼續道:“我是真的以為遼人就要南下。。。。。!
“那你就敢在太皇太后面前?!”石的怒氣瞬間又升高了起來,“你不能先稟告兩府?”
“是,我知錯了!碧瓶档哪樃t了。在召見之先,他原是沒打算這件事的,但是不料太皇太后一問,他就那么脫口而出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石重重的了這八個字,又搖搖頭,“康時,康時,你雖聰明,但須明白,你雖出了一時的風頭,但若被人下了‘輕薄’二字評語,要抹去這兩個字,就千難萬難了!”
唐康心中一凜,心中不由得大悔。他自是知道的,“輕薄”這兩個字,輕不輕,重不重,他若不想進兩府,原也無妨,但若想有朝一日位列公卿,沾了這兩字,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
他心里正在患得患失,又聽到石沉聲問道:“你真的以為蕭禧定會被耶律信與蕭嵐架空?”
“是。”唐康見石問道正事,忙收拾心情,回道:“蕭禧雖然是遼主潛邸老臣,但蕭佑丹一死,兔死狐悲,只怕這些老臣要人人自危。遼國素重武功,耶律信在遼國之威信,原就僅次于蕭佑丹,若是以蕭阿魯帶為北樞密使,畢竟是老臣宿將,或還壓制得住他。但遼主將原是同知北樞密院事的蕭阿魯帶調任南樞密使,卻又將耶律信調入中樞,他的心思一目了然。無非是因為蕭佑丹剛死,他要安撫國內的主和派,因此不得已讓蕭禧裝個門面!
石點點頭,又皺眉問道:“那你便能肯定耶律信一定能贏過蕭嵐?”
“我在遼國,沒見著耶律信,但卻見過蕭嵐!逼疬@些事來,唐康漸漸平靜從容,“職方館的報告我也讀了,但這次恐怕他們失策了,蕭嵐此人,聰明太過,絕不會真正違逆遼主的心意。至于遼主,我曾冒險,在宴中故意試探----遼國原咄咄逼人,仙人是遼主不滿意兩國之處境,但此番他對我對答失禮,卻優容有加,我絕不認為他是因為國內多事,而特別忍讓。。。。。!
“自然不會試!笔挥傻脟@了口氣,“他在將蕭佑丹軟禁之時,就已經當沒這個人可用了。蕭佑丹一人之死,于遼國算什么多事?誅殺一些貴族,又算什么多事?加上他調主戰的耶律信進中樞主政----司馬昭之心!”
“這么”唐康聽石語氣,分明是認可他的論斷,不由又驚又喜。但石仍然語調沉重,“他若是想和,你折他面子,他才不必要什么容人之量,發通脾氣,正好叫朝廷向他賠禮道歉,他再加原諒,朝廷有求于他,理虧在我,也損不了兩國交好之情。他一反常態優容有加,那自是所謀者大。。。。。。”
石幾乎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看來,挽回不了了。”
唐康見石這神情,大為不解,不由道:“要戰便戰,又有何懼?如今大宋也不比五年前了!
石看了他一眼,“和遼國打仗有什么好處?”
“可以首付幽薊,一雪前恥!碧瓶迪攵疾幌耄R上回道。
“收復幽薊又有何用?”石的語氣變得淡然,“收復幽薊,無非是為了防御北面,換得境內和平,宋遼百年交好,境內也很和平。休遼國如今興盛,戰事一起,勝敗難料,便是僥幸得勝,也是兵連禍結,得不償失!
唐康一時呆住了,這番言論,若是出自司馬光之口,他一點也不會奇怪,但是竟然出自石之口,卻是大出他的意料。
他怔了好一會,才想起出言反駁道:“但幽薊在何人之手,和平之主動權便在誰人之手。況且于京師安,也至關重要。”(以上內容由“浪半仙”**,下面是我親打)
“如今京師墻堅炮利,大名、邯鄲屯兵數萬,城寨成群,又有火炮之利,更有**河天險,汴京可固若金湯。假以時日,國家財力更充裕時,我再服朝廷,重修太原城,并在太行諸徑修筑要塞堡壘,屯以火炮、精兵,誰和平之主動權便在他人之手?”
石不以為然的神情,與舊黨如出一轍的論調,都讓唐康一時難以接受——這與石往常所的,反差實在太大。但是這些話卻不容易反駁。
“宋遼交兵,大宋輸了,后果不堪設想。便是贏了,也不見得有何好處。我們奪了幽薊故地容易,若遼國就此崩潰,塞北群雄并起,他們互相征戰之時還好,百十年間,待到草原統一,出來的必是雄主,到那時,依舊是國無寧日。這哪里比得上一個肯和我們相安無事的遼國?與其于那些蠻夷打交道,倒不如有一個遼國在背面,甚至當他們要評定蠻夷之時,我們還可以幫幫他們,做個順水人情。你不是不知道“唇亡齒寒”這四個字,如何卻不想想,遼國雖是我大宋的勁敵,卻也是大宋的嘴唇?”
“況且我還有許多事要做!笔@時已不純粹是在和唐康話,而更似在發泄自己的情緒,“朝司法制度若論州一級以上,古今第一,無哪朝哪代可以相提并論。然縣一級,卻是弊政叢生,連漢唐亦不如。朝廷剛剛喘口氣來,我與司馬君實、王介甫、范堯夫商談了幾年,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用五至十年之功夫,來解決此事——北事一起,一切皆是空談。待到戰事結束,更不知是何等局面”
事實上,石想做的事情遠遠不止于此。他前一天才與范純仁討論了再一次改革的御史臺,以加強懲治貪鄙的辦法;他還和王安石商量了進一步扶持海外諸侯的方案;甚至還滿懷信心的相信有辦法推動地方士紳對縣一級政務的監督與參謀;他還需要國庫有更多的錢來擴大××的公共服務——比如擴大各個縣醫學的規模,保證醫學的醫官們好歹讀過幾句《素問》、《難經》
但一旦開戰,這些事要么拖延,甚至就可能永遠沒機會做了。
此時的石,已經淡忘了當年自己1⑹k 1⑹κxscоМ文字版首發也曾如唐康一樣,他也曾經是以收復燕云為目標的!
二十多年來,他游離于新舊兩黨之間,甚至有了所謂的“石黨”,他改變著司馬光、王安石們,同時,在不知不覺間,他也受到他們的改變。至少,在戰略收縮、專心內政這件事上,他原只是策略**的妥協,但是現在,他已經是真心誠意的支持。
對遼國的妥協,在表面上,他與司馬光的保守保持距離,但是石自己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一種姿態,一種有利于他緩和與反對者之間關系的姿態!而在事實上,如果他堅決反對,以他今日的地位,司馬光又如何能獨斷專行?
他心里根就是站在司馬光一邊的。
所以他才如此的激動。
他對唐康發脾氣,一是因為唐康這樣做的確不太穩重,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知道,唐康的判斷是正確的。
事實,已經不可挽回。
他暗中支持的戰略收縮政策,已經結束了。
這是一次重大的挫敗。石知道在這件事上,唐康是絕不會理解自己的。他不會被他服。但是,此時他無暇關心唐康,他想的是,司馬光與王安石現在在想什么?
張叔夜張叔夜(165-117)北宋末將領。字嵇仲,永豐(今江西廣豐)人,張耆曾孫。以門蔭調蘭州錄事參軍,歷知襄城、陳留二縣,通判潁州,知舒、海、泰三州。大觀中,召對,除庫部員外郎、開封少尹,遷右司員外郎。四年,賜進士出身(《嘉靖永豐縣志》卷一)。其從弟為御史,嘗彈劾蔡京,至京復相,摭細故貶監西安州倉草場。后來又被召為秘書少監,擢中書舍人、給事中。進遷吏部侍郎,為蔡京所忌,以徽猷閣待制出知海州,歷知宣州、濟南府、青州。靖康元年,金軍南侵,徙知鄧州,兼鄧州南道都總管。率兵入援京師,拜簽書樞密院事。是年,隨徽宗、欽宗入金,至白溝,絕食而死,年六十三。后贈開府儀同三司,謚忠文。叔夜喜談兵論邊事,臨難無懼色,李綱嘗謂“中有所養,臨大節而不可奪”(《跋張嵇仲樞密遺稿》)。能詩,有絕句《歧王宮侍兒出家》,周紫芝稱極有風味(《竹坡詩話》卷一)!端卧姟肪硪欢税虽浧湓姸!端挝摹肪矶乓蝗掌湮氖钠。事跡見《東都事略》卷一○八、《史》卷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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