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響起之后我才意識到，作為這舞會上身份最高的人，第一曲舞應該由我來領跳。
不過起跳舞，所有親近的人都不曾給過我好的評價，所幸的是菲謝特曾經對我加以特別訓練，在他還是王子的時候，他只有利用這樣的機會才能理直氣壯的“教導”我。
就算是在菲謝特無以復加的熱心督促下，我所學到的東西也只是皮毛而已……少爺那么忙，哪有心思去鉆研這些東西？
樂曲的前奏已經過半，我只得環顧四周，請出一位打扮入時的夫人來進行這種比打仗還要累的社交活動。而依據貴族的社交傳統，只有等我跳完半曲之后，其他人才能下場。
為了讓舞伴不要太緊張，我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挑上這位夫人可是花了心思的，年紀了不懂得配合，年紀大了顯得少爺沒品位。但這位嘛……看得出她才新嫁不久，帶著鮮花剛剛開放的風韻。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很明智，這位舞伴跟我走到大廳正中，臉上顯露出無比驕傲的神情。才略微的適應一下我的腳步，她就乖巧的跟上了我的節奏。
看來，熬過這一曲是不成問題了，因為周圍傳來相當熱烈的掌聲。
“很高興能與你共舞。”當舞曲結束時，我放開她：“謝謝。”
“能和總督大人跳第一支舞，這是我莫大的榮幸。”她向我行著禮，然后告退。遵照一個紳士的傳統，我必須注視著她離開。
在她回到自己的女伴中時，回頭向我一笑，我這才轉身向科爾特走去，在這個時候，他身邊已經有好幾個人在等著我的到來。
“總督大人。”看到我走近，科爾特：“我們去偏廳坐坐好嗎？”
“好啊！”我看了看身邊的其他人，笑著回答：“大家一起去吧！”
偏廳就在旁邊，以好幾重布幔與嘈雜的大廳隔開。
“大家坐，不要拘束。”我先在一張舒適的靠背椅上坐下，再招呼著眾人：“早就想跟大家談談，只是一直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今晚的舞會，相信大家也和我一樣的期待吧！”
“當然期待了，不是有個笑話么，居然有人想高價收購我發出去的請柬！”科爾特不失時機的插話：“大家不要怪我這個城主沒先明，我們的總督大人是最公私分明的。今晚是私人聚會，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什么不滿意的，都可以暢所欲言，要是到了明天，大家要見總督可就只有照規矩請見了。”
在坐的這幾個人都是萬普最重要的貴族和商人，我跟他們之間的交流，就是在這樣輕松的開場白中展開的。
“總督大人的到來，是我們萬普的光榮。”一位中年貴族舉著酒杯：“當然，更是我們所有人的光榮，希望總督大人能多待些日子，我們也好多跟總督大人親近。”
哦，他是在問我還要待多久。
“大家放心好了。”我拿起酒杯淺嘗一口：“總督這次來萬普，其實除了巡視之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會立即就走的。”
“不知道總督大人有些什么事須要處理呢？”另一位性急的商人接過話頭：“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如果力所能及的話，我們都樂意為總督大人分憂。”
“起這些事情，是需要大家的理解與支援。”我搖晃著手里的酒杯：“大家都應該知道吧！帝國現在的形勢比較嚴峻。”
“這個……我們多少知道一點。”沉默片刻，有人：“但總督大家你也知道，萬普是個商業港口，比起政治軍事，我們更擅長的是經商。”
“這個我當然清楚。”我哈哈一笑：“總不能讓你們上前線去打仗吧！”
“那……總督大人。”一位謹慎的貴族：“我們有什么能效勞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打仗是需要錢的，需要大筆的錢！”我漸漸的收起的笑意：“我要諸位支援我的，就是資金。”
聽我直言不諱的談刮錢，幾個人面面相窺，幾乎同時低下了頭。
我看了他們一眼：“呵呵，諸位都是萬普首屈一指的大商家，眼看著行省的財政吃緊，不會不有所表示吧？”
“當然……當然……”幾個人敷衍著我。
“諸位不要擔心，總督大人又不是要大家傾家蕩產。”科爾特打著圓場：“你們幾位都是萬普舉足輕重的人物，總督大人和我還指望你們能為行省賺更多的錢呢！”
“可我們……生意，生意。”
“生意？太謙虛了吧！”科爾特當場就把這句話頂回去：“先生你有四間香料鋪子、一間糧食鋪子、一支近海船隊外加三條遠洋船，還算生意？”
這家伙紅著臉，聲申辯著：“可、可生意不好做嘛！”
“現在這個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科爾特拿著酒杯：“你們做點生意不容易，可總督大人要管理整個行省的軍政就更不容易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各位在萬普是賺到了錢的，在這個時候一毛不拔，是不是有點不過去？”
聽到科爾特這樣，商人們企求的目光向我看了過來。
“大家不要擔心，我剛才就了，我在尋求諸位的支援而不是強行攤派。”我語氣溫和的解釋：“主要還是看大家手里的資金是否寬裕。”
“當然了，要大家在這個時候支援我，可以算是進行一種帶有風險的投資。”沒等他們有所反應，我又接著：“我在這里向各位明白的，只要在我科恩．凱達掌管黑暗行省期間，依據各位的貢獻，你們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我出了承諾，商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有一點心動。
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敢肯定時局會向著什么方向發展，如果他們現在投資給我，那么就得冒很大的風險，得不到回報的話沒人會干這樣的傻事。
“請總督大人原諒。”一直強調自己是生意的家伙站了起來，謙卑的：“我想請問您一個問題。”
“請。”我表現得非常有耐心。
“嗯，是這樣。”他：“總督大人，我們能從什么地方得到回報？”
“政令！”我用肯定的語氣。
“政令？”
“是的。”我點點頭：“你在這個時候支援我，我當然會在恰當的時候支援你，大家互相支援嘛！如果你有這個能力，貢獻又夠大，我會下達對你非常有利的政令。”
“例如呢？”他的眼光在閃。
“例如……”我微笑著，緩緩的反問他：“作為一個商人，你有沒有過這樣的夢想……自己能將某一個行業完壟斷？又或者想在某塊地域上操控所有的生意？”
聽清楚我的話，他的身體完凝住。眼神先是困惑，然后癡迷，最后控制不住身體，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我輕聲笑著，喝了點杯中的紅酒……嗯，這酒現在有點味道了。
“大家怎么？”科爾特看他們考慮的差不多了，在一邊督促：“各位出多少啊？”
商人們互相看來看去，眼光還是有些捉摸不定。
“既然是總督大人的意思。”一個坐在“生意”旁邊的家伙：“那……那我明天就給大人送一千金幣來。”
“是啊是啊……我也送一千來。”
“我，我送一千五。”
他們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無比誠懇的望著我，仿佛這千多金幣就是他們副身家一樣。
的確，在普通人眼中，一千多金幣可能是窮一生之力都無法賺到的，就連我親愛的夫人迪爾．梅林，在我們剛認識時她的家產也不超過四千金幣。但那時，她有個揮金如土的父親。
在成為我的夫人后，迪爾不得不對于這些商人手下留情，因為得靠這些家伙在前面撐住臺面，以掩蓋迪爾才是萬普最大商家的事實。在今天中飯時，她就掰著指頭為我徹底清算了這些人的家產。
所以，我心里明白，這些人是在用打發乞丐的手段對付我，盡管少爺給出了這么優厚的條件。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科爾特。
“一千金幣，呵呵。”科爾特笑嘻嘻的走過去，站在“生意”身邊：“真是不少，我可得謝謝你了。”
“是啊……”這家伙習慣性的回答：“這幾乎是我近年來所賺之部……”
科爾特把酒杯交到左手，右手在“生意”輕輕肩上一拍。
“在你眼中。”科爾特輕聲問道：“我算是個怎樣的城主呢？”
“當然……當然是很好的城主。”
“那你為什么不尊重我，為什么要我在總督大人面前大丟臉面？”
“我沒有……我沒有不尊重城主大人你……”
科爾特右手一動，已經捏到了“生意”面頰，這家伙是第一個跟我在戰場上混出來的副官，雖然當了幾年的文職官員，但他骨子里又能有多文雅？
“十五天前，你在城玫瑰酒吧賭錢，一晚輸掉八百金幣。”科爾特冷冷的看著他：“二十七天前，你在碼頭跟人發生爭執，自稱萬普第一富商，家財達數萬金幣……這是你吧？”
“我……我……那是我是喝醉了，再跟人吵架是為個氣勢，也做不得準！”
“那好，我慢慢跟你算。”科爾特繼續：“你家三十二口人，除了你的至親，你有十二個侍妾，四十三個仆人，五十以上的護衛……這些一年得花多少錢？”
“我……”
“別跟我耍聰明，聽我繼續給你算……”
“科爾特，不要這樣。”我出聲阻止了科爾特：“我已經過了，愿意拿出多少就拿多少，硬逼就不是總督的意了。”
“是的總督大人。”科爾特放了手，走回原位，又對“生意”：“但因為你惡意欺騙總督大人，我要你明天就離開萬普……我一個銅板也不要你的，你帶著你的船隊跟錢走吧！”
其他商人默不作聲的看著，不要他一個銅幣而讓他離開萬普，這處罰身是很合理的，甚至得上是寬大的。
但作為一個破落的貴族，“生意”在其他地方不可能被允許涉足商業，哪怕是行乞都不能去做生意－－其他貴族會把他當做“恥辱之源”給清理掉。
“生意”面色蒼白，額頭上流下冷汗，帶著哭腔哀求著：“大人慈悲！請不要讓我離開萬普……”
這一聲嘶啞的仁慈，讓我想起在土城之戰中，那些死在城墻上的魔屬聯軍奴隸士兵，在死在自己人手里之前，他們也這樣哭叫過……這“生意”到底也就如同一個奴隸而已，是我的奴隸。
而我呢！我又是誰的奴隸？肯定不是菲謝特的奴隸，我是置身于這世界規則之外的人，我只能算是我自己的奴隸……
“算了。”心里一陣煩悶，我站起來：“你不用離開萬普，隨便去哪里買塊地，收地租養活自己好了。”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容忍了，至少他不用死。
“謝謝總督大人的慈悲……”
“今天就到這吧！”看了他們一眼，我就要邁步離開。
“總督大人。”一個進來偏廳之后就很少話的商人突然：“請您等等。”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他：“有什么話，吧！”
這位穩重的商人：“總督大人，我們能支援你，但就如同你所，這會有很大的風險。”
“然后呢？”
“我們是商人，當然明白做生意是有風險的，有賺就有賠這很正常。”
看來這家伙比較有心計。
“但是我要，我愿意支援您，用我一半的家產支援您，您的城主應該知道我有多少家產。”
我緩緩的轉過身子，看著他。
“出你的條件。”
“或者您不知道，其實我們在萬普的生意做的不怎么如意，因為萬普周邊有一個……龐大的走私市場。”這位商人：“我們所做的每一筆生意，都可以是從走私商人手中漏出來的。”
“繼續。”我沒流露出任何表情。
“如果您給我們一個公平的環境，真正公平、沒有走私干擾的環境。”他：“我們就不遺余力的支援您！”
我淡淡的著話，心里早樂了：“你所的，就是那位住海邊城堡里的商人嗎？”
“是的，這位夫人的走私生意這么成功，是因為多方面的原因，并不是我們的生意手段比她差。”他的話停頓了一下，還看了一眼科爾特：“我也不好再其他什么……”
我也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科爾特。
“總督大人如果下定決心的話……”這位自以為得計的商人看看其他人：“大家都會支援大人您的。”
“是的！”面帶淚痕的“生意”突然有了精神：“我捐一半的家產……兩萬金幣！”
其他人立即附和，轉眼間“支援”的資金已達十七萬金幣。
而我還裝著思索了一下，才：“成交。”
“謝謝大人！我們明天就把錢交來，金幣可不可以？”
“不用部都拿金幣來，我還需要其他的物資。”我淡淡的：“至于具體是什么東西，科爾特會給你們安排。”
“好的大人，無論您需要什么物資，只要這東西還在大陸市面上流通，我們就能替您搞到。”
“呵呵。”我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錯，商人有商人的手段。那今天就談到這里，我去換件衣服，失陪了先生們。”
“大人！”見我沒對他的事什么：“生意”急忙抓住這最后的時機：“我……我知道錯了……”
“你？”我看了他一眼，再對其他人：“如果你們愿意幫助這位先生的話，就在明天聯名寫個保證書送到我這來……我再考慮。”
完，我走出偏廳，一路上不停的跟人點頭致意，最后來到戒備森嚴的后院，進了我的房間。
“是少爺。”百合忙放下手里的阿布，走上來接過我外衣。
正在跟百合聊天的迪爾也站了起來：“你怎么不在前面跳舞？你可是舞會的主人呢！”
“在某一位漂亮的姐心里，我不是鄉巴佬跟暴發戶嗎？”我輕輕握住她的手：“哪里還會跳什么舞呢？”
“怎么，你不是嗎？”迪爾用略帶挑釁的眼神看著我，臉又紅了些：“這一生里，你都是我的鄉巴佬跟暴發戶，至于你其他的身份，姐沒興趣要。”
“啊……我夫人，不，是俺老婆才對。”手中一用力，我已經抱住了迪爾，用粗得不能再粗的嗓門：“俺老婆真是個大量的娘們……”
阿布怪叫一聲，裝摸做樣的倒在地上，百合就在一邊扶腰抿嘴，笑得無力。
“賊……”迪爾瞪我一眼，捏住我胳臂上一點點皮肉：“你剛剛什么？”
“啊……我是。”我嘿嘿笑著：“總督心愛的夫人果然是一位心胸開闊的女士。”
“能不能正經點，整天都嘻嘻哈哈的。”
“有事跟你。”我拉著迪爾的桌邊坐下：“那些商人肯出血了。”
“啊！這么快？”迪爾的眼睛眨眨：“他們答應出多少錢？”
“加起來十七萬。”我接過百合遞過來的水杯：“是金幣。”
“這個數字，他們倒真是大出血了。”迪爾笑笑：“你是用什么方法服他們的。”
我喝口水，看看迪爾。
“看我做什么，在問你話呢！”
“我沒有服他們，是他們跟我談條件。”我淡淡的：“快佩服你夫君的先見之明吧！他們的要求就是讓我將萬普最大的走私商人抓起來。”
迪爾微張著嘴，好半天才記起萬普最大的走私商人是自己。
“這些笨蛋，真是不可救藥……”迪爾搖搖頭：“這么好的機會，要是換成姐……”
“換了你，又怎么樣？”
“哼，換了我，你就準備哭吧！”
我慎重的點點頭：“不過，我親愛的夫人，你現在準備好要哭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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