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想歸想，還是側(cè)身指著段瑞道：“鐘神醫(yī)，這便是患了離魂癥的段瑞。”
“不是段復(fù)生嗎……”馮元靜脫口而出。
孟奇哪會猜不到真實情況，忍住笑道：“也可以這么叫他。”
鐘太平作為半步外景，還未入房門便感應(yīng)到床上躺著一人，被封住周身穴道，進(jìn)來略略一看，就已明白他是病人，剛才僅是轉(zhuǎn)移話題之用，聞言走到床邊，拿起段瑞的左手，食指中指以很奇怪的姿勢搭在手腕處把脈，神情專注，收起了剛才的種種情緒，惹得孟奇等人都不敢話，安靜等待。
過了片刻，鐘太平收回兩指，拿出十來根銀針，分別插在段瑞不同的穴道，連變九次之后，段瑞的表情變了，臉龐肌肉扭曲，雙眼迅速幽深，幾乎看不到瞳孔，漆黑一片。
“我要殺了你！”他凄厲喊道。
剛才的刺穴當(dāng)中，他的部分穴道被解，已能開口話，張嘴欲要噴出“唾沫”。
鐘太平乃半步外景，銀針又插在他的身上，豈會不知？真氣一變，當(dāng)即讓段瑞“閉嘴”，然后收回銀針，看著雙眼漸漸恢復(fù)正常的他，神情若有所思。
這一連串變化看得孟奇暗自點頭，“九不神醫(yī)”性子古怪倨傲歸古怪倨傲，但這份醫(yī)術(shù)當(dāng)真非同可，神醫(yī)之稱名副其實！
孟奇還未話，馮元靜就忍不住開口詢問：“鐘伯伯，可是離魂癥？”
她這樣的表現(xiàn)引來馮斌的注目，但并未多話，不知是什么想法。
鐘太平捋了捋山羊胡子，慢條斯理地道：“確實是離魂癥，蘇少俠，還請將事情原委講一講，這離魂癥可是有不少種類的。”
此乃望聞問切之“問”。
孟奇將自己遇到的、從段瑞口中知道的事情一一描述。只是掩蓋了真常盜經(jīng)這個起因，以及段瑞修煉的可能是《易筋經(jīng)》。
老實，他覺得頗為奇怪，《易筋經(jīng)》乃改善資質(zhì)，提升武功招式品階的絕世神功，但主要是作為輔助，以改善自身擁有的真氣，根不可能像段瑞這樣以此練出真氣，而且還是陰毒可怕的魔道真氣，莫非他隱瞞了什么？他的義父還教過他一套不錯的魔功』后靠著《易筋經(jīng)》提升了品階和威力？
馮元靜尚是第一次知曉段瑞的身世與武功來歷，又是同情又是猜測，覺得他瘋子般的義父是罪魁禍?zhǔn)祝木艂�姿勢乃離魂癥的根源。
馮斌微微頷首，若是武功引起的離魂癥，只要不再習(xí)練，倒是不怕，以段瑞的資質(zhì)，修煉別的功法。一樣能突飛猛進(jìn)！
鐘太平捋著山羊胡子，點了點頭道：“離魂癥的一大種類是‘一體雙魂’，自古有之，有的天生如此。胎中之迷帶來，有的是被‘借體還魂’，遇到類似情況，須得找精擅靈魂元神之道的高手幫忙定住多余之魂』后靠符篆藥物等配合，強(qiáng)行拔除或消弭，能夠根治。只是多有握，稍不留神便會傷及事靈魂，留下不可彌補(bǔ)的隱患，老夫治愈的一例離魂癥便是‘一體雙魂’。”
“不過聽蘇少俠的描述，觀段公子之脈象與表現(xiàn)，當(dāng)能排除一體雙魂。”
馮元靜最開始聽得非常緊張，等鐘太平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時，長長地松了口氣，同時暗自埋怨，鐘伯伯恁個廢話，直接講到底是什么原因便可，讓人平白無故擔(dān)心！
孟奇不動聲色聽著，心中卻想到自己，若自己穿而來時，原的蘇子遠(yuǎn)靈魂并未消散，那就是一體雙魂，又一名精分患者了，不知道顧桑顧妖女是什么類型……
鐘維探頭探腦看著床上的段瑞，不知是羨慕還是同情，他修煉的功法如此強(qiáng)大，年紀(jì)便能戰(zhàn)勝六七竅的強(qiáng)敵，真是令人心生向往，可弄得自身這樣狼狽，連身體和行動都無法掌控，實在可悲。
“……段公子的離魂癥可以初步判定……”鐘太平有著不少大夫特有的啰嗦，講了一大堆后才步入正題，“他身心性淳樸，踏實善良，但修煉的魔功能潛移默化改變?nèi)说男男院托惺轮ǎ蛘咴鰪?qiáng)人偏激、墮落的部分，與他身非超盾，互相抵觸，久而久之，在他沒察覺的情況下，這種抵觸，這種下意識的保護(hù)來強(qiáng)烈，以至認(rèn)為魔功增強(qiáng)的偏激部分不是自己，將它排擠出來，兩者初步割裂，出現(xiàn)離魂癥。”
段瑞聽得眼淚泛起，視線模糊，原來如此，我不是天生的壞人！
這就是正統(tǒng)的精神分裂了……孟奇下了結(jié)論。
能增強(qiáng)人偏激心性，以及殺戮等**的魔功不在少數(shù)，馮斌和馮元靜對此沒有異議。
齊正言聽得很專注，嘴唇微抿，若有所思。
“鐘神醫(yī)，你肯定那九個姿勢是魔功？可段瑞的義父不像是好人，就算修煉魔功，亦只會如魚得水，與身心性矛盾不大，為何他也發(fā)瘋了？”孟奇問出不解之處。
鐘太平搖頭道：“不一定是那九個姿勢，總之有魔功的痕跡。”
嗚嗚嗚，這時，段瑞拼命想要話。
孟奇指風(fēng)一彈，解開他的啞穴，同時讓馮元靜等人注意“唾沫”。
“我，不，那個邪魔義父之所以發(fā)瘋，是因為他故意隱瞞了修煉出來的真正問題，誤導(dǎo)他改變九個姿勢的順序……”段瑞慌忙道，從之前與邪魔的對話，他可以肯定九個姿勢便是魔功！
孟奇輕吸口氣，難道不是《易筋經(jīng)》？或者像《天龍八部》里一樣，高深的佛門武功需要佛法調(diào)和，否則就會出問題？可自己修煉金鐘罩沒任何隱患啊……
改變修煉的順序會出問題人盡皆知，但段瑞這樣正常修煉還出問題的就很少見了，絕大部分屬于魔功——進(jìn)展快，威力大，容易出問題。
鐘太平聽到段瑞的話語，輕輕頷首：“知曉根源就容易治療了。”
“鐘神醫(yī)，真的能治？”段瑞又驚又喜又激動，馮元靜滿臉喜色。
鐘太平吹胡子瞪眼：“老夫能治。那肯定能治！”
這樣不好的態(tài)度反而讓段瑞徹底相信，神醫(yī)就該是這種態(tài)度！
“首先你得停止修煉那九個姿勢。”鐘太平直截了當(dāng)?shù)溃叭缓笤佥o以藥石針灸，將割裂的部分壓制吸收，重新融為一體，當(dāng)然，前提是你身不能抗拒，不能將他認(rèn)為是邪魔。”
段瑞愕然道：“還，還得和邪魔一體啊？”
這，這算什么治愈……
鐘太平臉龐一扳：“他便是你。你便是他，除非殺了你，否則是除不去的，但可以重歸一體，讓他成為沒有自己想法的部分，歸屬于你自身的部分，受你控制。”
孟奇也跟著道：“段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負(fù)面部分，人活一世。誰沒點陰暗**？關(guān)鍵在于能壓制它，不被它控制，理性對待它。”
“你過去難道沒想過發(fā)大財，娶妾。狠狠欺負(fù)平日里關(guān)系不好的同門？這很正常，知道它們只是幻想，想過即忘，便是好人一名。”
“‘邪魔’人人都有。端看怎么處理，強(qiáng)行分割是最差的選擇。”
段瑞稍微緩解了驚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以他的年紀(jì)，還是一知半解。
孟奇沉吟下，拔出天之傷：“這樣吧，將你自身看做‘陽’，將‘邪魔’視為‘陰’，你分辨一下我這刀是陽是陰。”
見“狂刀”蘇孟要展示刀法，馮元靜和鐘維興致勃勃，屏息等待觀看，馮斌和鐘太平亦是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他身上。
跳躍的銀白蛇收斂，孟奇一刀斬向虛空，風(fēng)聲消失，刀勢似剛似柔，似陰似陽，仿佛在不酮化，陰陽互根，難分彼此。
陰陽三合，何何化？
“咦……”馮斌和鐘太平都識得這一刀的玄妙，微微點頭，若自己遇上，恐怕只能強(qiáng)行化解。
長刀落下，在最后一刻轉(zhuǎn)陰為陽，化柔為剛，震得房間顫抖，屋頂?shù)粝乱慌钆罨覊m。
“陰陽互根，從來一體，無法徹底割裂，這便是你和邪魔的寫照，但只要駕馭得住它，駕馭得住自身種種陰暗念頭，你便是你，何來邪魔之？可曾明白？”孟奇以刀蘊理，淺顯易懂地教導(dǎo)段瑞。
段瑞總算明白：“多謝蘇公子指點。”
鐘維則沉浸在剛才那一刀里，只覺玄妙不凡，近于法理。
“他需要至少三個月的藥石針灸治療，搬到老夫府上吧。”鐘太平負(fù)手起身，眼睛看著屋頂。
孟奇當(dāng)即道：“好。”
接著，他又問了一句：“鐘神醫(yī)，剛才喚醒邪魔的針灸之法可有比較簡便的變通之法？”
“醫(yī)道沒有捷徑！”鐘太平哼了一聲。
孟奇雖然記住了剛才的九次穴道變化，也感應(yīng)到真氣的流動，亦只能嘴角抽搐，放棄了學(xué)會此法的打算，難道顧妖女會任由自己在她身上扎這么多針？
鐘太平負(fù)手回府，等著孟奇和齊正言送段瑞過來，馮元靜和馮斌亦先過去，幫忙打點。
“齊師兄，你幫我看著房門，我有話要問段瑞。”孟奇見他們離去，轉(zhuǎn)頭對齊正言道。
“啊……”齊正言仿佛一下驚醒，“好的！”
孟奇走到床邊，看著段瑞：“段，有個問題，你得老實回答我，你義父最初怎么知道九個姿勢的正確順序？”
“義父告訴我，他得到九頁散落的秘籍時，遇見了一個老和尚，告訴了他正確的修煉順序，但‘邪魔’他并不相信，讓我先練。”段瑞老老實實回答。
老和尚……孟奇心中一驚：“可曾知道老和尚的樣貌？”
“義父沒講。”段瑞眼神誠懇。
孟奇皺起了眉頭，當(dāng)時為了找到《易筋經(jīng)》和其他手抄秘籍，不少長老首座都去過后山深處，實在難以判定是誰，甚至可能他是暗中潛去的……
不過可以確認(rèn)一點，真常的背后確實還有人，少林長老層次有奸細(xì)！
但他為什么要讓段瑞的義父修煉這九頁疑似魔功的秘籍？也是拿他當(dāng)試驗品？這九頁魔功又是從何而來，真常抄錄的都是少林絕學(xué)啊……
以上判斷都基于段瑞沒有撒謊，孟奇決定再觀察一下。
將段瑞送到鐘府后，孟奇前往六扇門，打算將段瑞之事告知他們，日后看管還得他們負(fù)責(zé)，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行走于長街時，孟奇忽然心中一動，轉(zhuǎn)身回頭，只見一名羽衣古冠、高鼻薄唇的年輕道士站在不遠(yuǎn)處，儼然便是“五方帝刀”清余。
“蘇施主倒是走得快，貧道追得好辛苦。”清余微笑稽首。
孟奇愕然道：“道兄有何事？”
“主要是心癢，貧道前往茂陵，為的是與人交手切磋，卻卷入事端，不得不先回山門，再次外出，最想比試的便是蘇施主，畢竟當(dāng)日之約尚未兌現(xiàn)。”清余侃侃道，氣勢堂皇正大，周圍人群下意識就往旁邊避散。
這道士奸詐歸奸詐，但確實是不錯的對手，孟奇朗笑一聲：
“固我所愿，不敢請耳。”
話時，他氣勢勃發(fā)，如出鞘之刀，讓附近人流紛紛躲讓。
一時之間，長街干凈，只余兩人遙亦對。(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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