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不自覺地回退了一步。那涌起的巨大氣泡中，凸顯出一艘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龐大艦船。巨艦緩慢但堅決地向天空的方向伸出艦頭。它高高聳起，如拔地而起的山峰，傲立天地之間。

    高空中的黑霧似乎也被巨艦的出現所驚擾，無數閃電霹靂同時在霧氣中閃爍。黑霧被劃出一道又一道的銀色裂痕，隆隆的雷鳴回蕩在整個空間里。

    原就不怎么平靜的瀝青湖面上更刮起了狂風，大如眼珠般的黑色瀝青雨隨著風暴砸下來。老狗頃刻間就被打得渾身黏糊糊的。

    不過他沒有空去抱怨，因為巨艦的艦體已經從瀝青湖面下探出一大截。氣泡的表面眼見著在迅速變薄，終于“砰”的破裂，露出里面漆黑幽深的船底。

    這一瞬黑霧中聚集的閃電一齊向巨艦船頭落下，仿佛一把貫穿天空的銀色戰刀要劈開大地。刺眼的光亮里，黑色的船體與銀色的閃電融合在一起。一股冰冷、晦澀，且充滿仇恨的氣息籠罩下來，老狗身劇烈地顫抖。他好像看見銀色的光亮中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朝自己望來。與這雙眼睛對上，老狗的意識一下子變成了空白，什么也看不見了。

    短暫的失明后，老狗逐漸恢復了視力。巨艦已經有三分之二沖出了湖面，它在那里高高矗立了幾秒鐘，然后船頭狠狠地朝下落來。如此龐然大物如果砸進瀝青池，必將掀起滔天巨浪。但是馬首渡船根無從躲藏，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巨艦掉入湖面。

    “轟隆”一聲山崩地裂般的拍打聲。上百米高的巨浪被激起。老狗只覺得面前突然就多出一堵兩邊都望不到盡頭的黑色城墻。城墻遮天蔽日，雖然天空中根沒有太陽。但此刻天上的黑霧與黑色的城墻仿佛連成了一片傾蓋而下。

    老狗的牙齒在打顫，多年來他走南闖北。又跟隨煞星四處征戰，自詡在生死面前可以坦然。不過面對傾蓋而下的滔天巨浪——那讓人無法生出抗衡之心的偉力——老狗的顫抖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馬首渡船在這堵瀝青浪墻之前，顯得這般渺￡□￡□￡□￡□，＠￡就像一只螞蟻在參天大樹下爬行。

    不過渡船的人形鎧甲們根沒有被面前的景象所嚇倒，他們依舊劃著船掌著舵，朝著水天一體的巨浪駛去。

    這些家伙一定是經歷過類似的情景。老狗的頭腦雖然因為怨念而變得遲鈍，但他經驗豐富，仍然能做出應有的判斷。渡船上的人形鎧甲并非沒有理智的死物，就算他們不懼怕死亡。也不可能讓自己去送死。既然擺弄渡船，那就一定是有目的地。現在的航向肯定是去往目的地的必經之路。

    有了這些想法，老狗逐漸平靜一些，身體抖得不是那么厲害了。反正巨浪沒有幾分鐘就會壓過來，到時是生是死便會揭曉。他索性閉上眼趴下來不看前頭。目不視物，則對周圍聲音的捕捉就敏感起來。來自瀝青池里的潮聲、冒出的氣泡的破裂聲、天空中的雷鳴聲，匯集在一起沖進老狗的耳朵里。這聲音已經超過了普通戰場上的喧囂，雜亂、緊迫而且氣勢十足，仿佛成千上萬的戰士在嘶喊。

    是的。老狗不知怎么想起了曾經在大狗軍團經歷過的那場戰爭。在世界的中心——天之霹靂附近，十多個級軍團混戰在一起。就連鎮守銀龍城的主力軍團——霹靂軍團都參與其中。上百萬不同種族的強悍戰士在廣闊的平原上相互廝殺。戰爭進行了整整一年，老狗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然而這數百萬的軍隊在眼前的這堵綿延不知多遠。與天相連的浪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一旦巨浪傾覆下來，就是上千萬的強大戰士都無從對抗。老狗腦海里再次浮現出剛才朝自己望來的那雙眼睛。他忽然意識到那雙眼睛并不是自己的幻覺。冥冥中注視著一切的眼睛，恐怕就是面前這堵浪墻的制造者。

    這會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啊！？

    巨浪終于涌到了馬首渡船前。的渡船沿著浪聲向上沖去。老狗死死地趴在甲板里。他感覺身沉重異常，隨時都會掉下去。因為渡船幾乎是以垂直的方式在向浪攀爬。

    凜冽的大風同時從正面刮來。老狗用爪子狠狠扒住甲板上的縫隙，腦袋更是拼命壓低貼在甲板上。不過即使這樣，隨著高度上升，大風發凜冽。他終于穩不住身體，朝外飛起來。

    “完了。”老狗在心里為自己默哀。但隨即他的身體一振，停在了半空中。

    一只手抓住了老狗的前爪，非常有力，幾乎把爪子都要捏斷了。老狗睜開眼，看見女督軍飄在空中，她的一只手抓在甲板上，另一只手抓著自己。雖然女督軍上下飄浮，似乎隨時都會給甩出去一樣，但表情卻十分平靜，看來還有余力。

    老狗沒想到卡瑟琳會有如此神力，不過他腦筋一轉，想起來應該是那些野蠻人施展了降靈的功效。女督軍好像獲得了巨象的力量，難怪能輕松抓住自己。

    有了卡瑟琳幫忙，情況看似危險，其實倒比之前還省力安心。老狗甚至有空觀察了一下幾個人形鎧甲。他們居然還是照樣在劃槳掌舵，坐著的照坐，站著的照站，根沒有受到浪墻的影響。再仔細辨認一下，原來他們的下半身都與渡船融為了一體。

    果然是慣常擺渡，不止一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老狗得出結論，心中發放心。不到目的地前，他們這些船客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馬首渡船到底是爬上了巨浪的端。老狗被女督軍一把甩回甲板上。他心里抱怨卻也敢出來。

    從浪望去，前方那艘無比巨大的艦船就停泊在遠處。浪墻之后是平靜無趣的湖面，根沒有在另一頭那種驚心動魄，流連黑霧中的閃電此刻也消弭不見了。

    馬首渡船在浪停留了幾秒鐘，便開始向下飛駛。老狗縮在船中，靜靜地等待危機的結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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