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暴躁了吧？”水馨虛弱的笑了笑，“就算是戳中你傷疤了，好歹也喚醒了你啊。”

    但那下半身都有些模糊的女子幻影卻全無回話的意思，而是又連續(xù)攻擊了好幾次。水馨也鬧不懂這是意境還是法術(shù)。但終歸在領(lǐng)域的范圍內(nèi)，還是能輕松擋下。

    女子的幻影終究不甘心的消失，消失之前，發(fā)出了一聲極為憤懣的大喊，迅速被紫氣沖散。

    水馨喘了口氣，笑容消失。

    她其實是能理解的。

    當(dāng)時修仙界那個黑暗森林一般的，弱肉強食的環(huán)境，除非是凰千語那樣的人生贏家，哪怕是走到了高處，又何嘗不是經(jīng)歷了遍地荊棘，積累了滿心憤懣？

    天生冷血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

    蘇羽卿選的曲子，真是……扎心。

    但她也沒有時間多感慨，只是按照領(lǐng)域的提醒被動防御。

    這是她自己身上已經(jīng)試驗過的，領(lǐng)域的奇妙之處——離開領(lǐng)域的人，若是帶著領(lǐng)域的加成，那么短時間內(nèi)，就會被打上領(lǐng)域的印記，能直接拉回領(lǐng)域。

    鑒于元嬰級別就能掌握空間轉(zhuǎn)移而領(lǐng)域在理論上是分神期的技能，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只是，這個領(lǐng)域并不是水馨自己掌握的。

    所以，她沒法設(shè)置“自動拉回”，而是要自己通過印記掌握印記擁有者的狀態(tài)，主動影響領(lǐng)域去拉人。

    她先拉回了風(fēng)少陽，然后拉回了周氏兄弟。

    他們看起來都挺狼狽，但沒有性命之憂。在紫氣的領(lǐng)域之下，傷勢迅速恢復(fù)。明顯的是，風(fēng)少陽傷得更重，但恢復(fù)更快。

    盡管“樹女”上半身的攻擊并沒有減弱，甚至還有從地面上拔地而起的意思。但看著樹冠枯萎速度大幅度加快的模樣……

    成雪頌和慕離虹一前一后的沖了出去。

    而等到周氏兄弟也恢復(fù)戰(zhàn)斗力，燕凱歌也一樣沖了出去。

    這次確定能被拉回領(lǐng)域，后面沖出去的這幾個，沖出去的架勢一個比一個狂放。

    讓水馨覺得正常的是，成雪頌獲得的加成不但不如周氏兄弟，甚至不如慕離虹和燕凱歌。這種加成比例，和他“實力最強”的事實無關(guān)。

    作為皇室培養(yǎng)起來的劍心，如果他對皇室都沒有足夠的忠誠，當(dāng)然也很難對這個世界有足夠的熱心。

    水馨迅速的回想了一下兵魂誓言的內(nèi)容……

    “不曾反對，不曾違背，不曾踐行。”這十二個字，其實是最適合這一位的。

    隨著幾個劍修的輪換沖擊，蘇羽卿和雷樂池又始終在奏響樂曲，所有人都難免傷痕累累，連領(lǐng)域也沒法立刻恢復(fù)。相比之下，倒是蘇羽卿最輕松。

    在紫氣的影響下，他身上的仙袍被激活。

    仙器的防御，讓他根本不需要別人保護！

    所有人都覺得，這會是一場持久戰(zhàn)。盡管他們很快就確認(rèn)，剝離“樹女”和地下（封印）的關(guān)聯(lián)，大約就能殺死這位變異的真君——也正是這個認(rèn)知讓金丹層級的所有人都愿意耗費心力去持續(xù)戰(zhàn)斗。

    讓人沒想到的是……

    僅僅是在燕凱歌被水馨拉回來了以后，整個世界就再次變化了。

    鳳棲木維持的領(lǐng)域依然存在。

    但除此之外，瘋狂揮舞著樹藤的樹女消失了。和所有的攻擊一起。如今的鳳棲木長在一片綠茵茵的，無邊無際的草地上，形態(tài)變得比之前更為虛幻。能夠透過樹冠看到天空黯淡的太陽星投影。范圍也縮小了很多，樹冠的籠罩范圍直徑不超過百米。

    鋪滿了地面上的“草”說不出來是一種什么植物。

    纖長的葉片直接從地面上長出，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簌簌”的聲音，仿佛在述說著什么。

    這樣的變故，讓雷樂池和蘇羽卿都停下了樂曲。

    劍修們更是有些懵。

    那位真君已經(jīng)被判定為木神派的真君。他們對這位真君沒什么了解，但木神派的話，肯定不擅長幻術(shù)吧？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歌聲。

    沒有歌詞，就是有個聲音在哼著不明的曲調(diào)。

    所有人都不由得扭頭望去，只見只有半個身體的，不著片縷的女子，正在草叢中游走。并非是下半身被半人高的草叢遮掩，而是那些纖長的葉片，就是她的下半身。說是她在主動游走，仔細(xì)看就能看出來，是那些葉片的尖尖，在拱衛(wèi)著那腰部開始，變得虛幻的身體。

    這不是一個美貌的女子。

    她左右的臉頰上，赤/裸的身軀上，有一道道明顯的、猙獰的疤痕。

    疤痕交錯。

    照理來說，即使不是淬體驚人的兵魂，只要能度過天劫，每一次的天劫之后也都會洗練身軀。天劫之下傷得在重，過去了就會在洗練之中自然愈合。

    更別說還有各種各樣的修復(fù)丹藥了。

    “疤痕”這種東西，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修煉有成的修士身上。

    除了這奇怪的身體之外，她哼唱的曲調(diào)哀婉悲傷，既是自悲自憐，又有懷念追憶。

    蘇羽卿想了想，就再次舉簫，跟著那曲調(diào)應(yīng)和起來。

    雷樂池想了想，也從自己的法寶之中，取出了一支笛子，跟著吹奏起來。

    用音樂來交流信息，有時候比言語更方便。

    果然，這兩位的曲調(diào)聲響起之后，本來自顧自哼唱著游走，仿佛沒看見忽然出現(xiàn)的鳳棲木的女子就忽然抬起頭來望向了蘇羽卿兩人。

    她雙手往下一按，身軀的游走就停止了，歌聲也停止了。

    甚至，草葉一直在發(fā)出的“簌簌”聲也停止了。

    她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蘇羽卿和雷樂池，又看向了其他人。

    這里的有一個算一個，對一個平坦地帶，相隔數(shù)百米的女子的眼神，還是能看得很清楚的。卻是無法分析這個眼神中的具體含義。

    她再次跟著曲調(diào)輕輕哼唱起來。

    不多時，她忽然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蘇羽卿和雷樂池這兩個玲瓏心愣了下。

    雷樂池本能的被對方的情緒引動，吹奏起了之前在三十三城區(qū)時創(chuàng)造的那首樂曲，曲調(diào)充滿了哀婉追悼之意。

    女子的身體，化作點點的星光消散。

    然后場景再次改變。

    肆虐了一個城區(qū)的妖植已經(jīng)徹底枯萎。原本的“人形半身”則崩散成了一堆樹藤，看著倒是還有光澤，卻也沒有了任何生命氣息，完全不再活動。

    鳳棲木的虛影連帶著偽領(lǐng)域同時消失。

    水馨往自己的鍛劍臺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顆混沌靈木結(jié)成的光球，已經(jīng)隨之縮小，安在了鳳棲木上，還在之前鑲嵌的位置上。

    “樹軀之內(nèi)……”忽然，一個不少人都熟悉的聲音響起。

    但所有人左右四顧，卻都沒看見孫仲平的身影。

    “他之前也這樣出過聲，提醒我攻擊那位真君。”雷樂池道。

    南方的修士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主動往那些不再動彈的樹身飛去。雖然正如火如荼進行中的戰(zhàn)斗就那么戛然而止，讓他們有些不適應(yīng)，還有些空落落的。

    甚至有些不真實感——一個真君，雖然是狀態(tài)異常的真君，真就這么被他們懟死了？

    但不算長時間的戰(zhàn)斗，給他們所有人的收獲都是巨大的。仔細(xì)想想的話，好像也不至于有什么不滿意。

    “恭喜。”周永墨在飛去挖掘樹軀之前，飛到水馨身前說了一句，“如果離開這里之后，你還能展現(xiàn)那個‘偽領(lǐng)域’，‘天眷者’的名號，就有了真正的價值。”

    “你看得很明白啊？”水馨感慨。

    “當(dāng)然。”周廣莫理所當(dāng)然的說，“不過哥你剛才是什么意思？”

    “多謝。”風(fēng)少陽也飛過來說道。

    這個水馨就有些疑惑了。她覺得其他劍修都有謝她的理由，風(fēng)少陽沒有啊！而且還說得那么鄭重！

    “在你的領(lǐng)域里，我的根基在恢復(fù)。而現(xiàn)在……情況沒有惡化。”風(fēng)少陽解釋。

    水馨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還真是。

    風(fēng)少陽沒再給她一種“呲呲漏氣”的感覺了。

    但是……偽領(lǐng)域還有這個作用的嘛？

    而且，“如果沒有相應(yīng)的刺激，我沒法展現(xiàn)那個……”水馨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這樣都足夠了。”風(fēng)少陽擺了擺手。

    其實這就意味著他的戰(zhàn)斗力不會再繼續(xù)下滑。

    “林水馨！”這時候，飛到樹軀上空的雷樂池遠遠的喊了一聲。

    于是水馨和剩下的人也都飛了過去。

    只見樹女上半身散落的藤蔓之中，有一點明亮的綠光在閃爍。而那綠光之中，有著濃郁的生命氣息。

    “樹種？”水馨都震驚了。

    講真，水馨見過不少死亡的靈植留下種子的。甚至她做林冬連之后，和不少植物都做過交易，就是以“培養(yǎng)它們的后代成為靈植”作為代價。但是，這株妖植的話……

    震驚歸震驚，水馨還是化了一條藤蔓，將那個散發(fā)著綠光的種子給卷了起來。

    雖說無法分辨這顆指節(jié)大小圓滾滾的種子是什么種類的植物，但是……

    “放去‘林誠歡’的空間里養(yǎng)起來吧，不管怎么說，這個養(yǎng)出來……會是靈植？”

    “這里的綠海和綠海秘境不一樣，確實是那位真君種出來的。這位真君……年少時應(yīng)該維護過綠海秘境的那種妖植。”蘇羽卿說。

    “她祭煉妖植的方法和其他木神派修士不同。類似于你們劍修和本命靈劍的關(guān)系。”雷樂池道。

    音樂的交流是有成果的。

    蘇羽卿又不確定的道，“她好像主動分割了自己的神魂，因為她本來已經(jīng)和新成型的綠海合二為一。”

    “我懷疑她和綠海秘境里面那個被殺死的妖樹王的后手有關(guān)。”雷樂池也有不確定的情報。

    畢竟音樂的交流不是言語交談，交換的信息不是那么確切。

    這些情報的意義都已經(jīng)不大。

    但又確實是有意義的。

    “林水馨。”慕離虹發(fā)現(xiàn)另一個問題，問出來，“你的氣息？”

    “才發(fā)現(xiàn)嗎？”水馨捂額道，“只有撐開偽領(lǐng)域的時候，我才能使用全部的實力。”

    慕離虹皺眉，“這有何意義？”

    水馨嘆口氣，還是有意義的。

    現(xiàn)在的“綠海”已經(jīng)失去了培育者。但它們還沒有完全長成。所以它們需要一個新的培育者，但又沒有辦法和普通植物一樣，直接通過混沌靈木幼苗來和她溝通。

    因為它們目前的存在方式很特殊。

    不管是進入“內(nèi)空間”前見到的林海，安元辰追溯幻境之中展現(xiàn)的林海，還是之前那個“幻境”中看見的草原，都不是它的真實形態(tài)。

    而水馨自己的話，她展現(xiàn)劍心實力的話，等于是拔劍出鞘的狀態(tài)，自然是對劍鞘有影響的……

    偏偏溝通這片綠海，更需要媚骨。

    但不管怎么說……

    “接下來有件事估計得麻煩你們。”水馨鄭重對慕離虹道。

    之前她說要帶人來懟真君，都不是這么鄭重的請求姿態(tài)。

    因為事實上，慕離虹他們的收益比水馨小不了什么。

    就是這遍地的樹藤，都是上好的煉器材料，不存在“靈骨”之類道德困境。

    所以慕離虹都嚇了一跳，但他也還是鄭重道，“請說。”

    “離開這里之后，幫我多殺幾個踏天門的外道金丹，尸體給我。”

    “你想要他們的金丹啊？”雷樂池在邊上道。

    “你們知道？”

    慕離虹已經(jīng)拿出了兩個比拳頭略小的，貌似石質(zhì)的圓球，“這個？”

    水馨無語。

    “所以說，別當(dāng)我們這段時間什么都沒做啊。雖然那些家伙是不大好殺。”雷樂池感慨。這么說著，他和蘇羽卿也分別拿出了一顆類似的圓球。

    燕凱歌也湊過來道，“你要這個嗎？我和孫仲平也殺了一個，東西在他那里。”

    “但是……”水馨看著被拿出來的四個球，“這是那些外道金丹的金丹？”

    “對啊，應(yīng)該是有什么用的。不過挖出來就變成這樣……孫仲平的話可能交給顧真君研究去了吧。”雷樂池道。

    “能留下來就已經(jīng)說明特殊。”蘇羽卿道，“而且我們不盡全力，似乎也很難破壞。”

    水馨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先從他手上接過了那灰撲撲，看著像是石球的東西。

    當(dāng)水馨接手的那一瞬間，灰撲撲的石球就變了。

    外層石殼一般的色彩迅速褪去，從內(nèi)部透出了飽滿濃艷的光。翠綠渾圓，十分可愛。

    慕離虹和雷樂池都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依然灰撲撲的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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