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寧朔沒有聽見墨鴉“儒修數量太少”的判斷，但是聽見了，也很容易會覺得不以為然吧。

    因為在這個時候，正在最近的試煉者死亡現場亂晃的寧朔和水馨都感覺到，無定海的方向，靠近北海仙坊的位置，忽然出現了幾道強橫的氣息。

    那強橫的氣息，明明是十二個不同的個體，卻又隱約連為一體。部都是金丹級別！

    寧朔顯然驚到了，“這么多……”

    水馨也很驚訝，“是儒修……難道是意識到，勝負取決于北海仙坊了嗎？”

    摸摸下巴，水馨的眼中閃爍著驚訝又八卦的光芒，“總不能紅蓮那幾個都完蛋了吧？”

    那些氣息，水馨可以肯定，并沒有紅蓮的人。當然，也并沒有青蓮的人。他們的氣息太一致了，感覺上修煉的是同樣的功法，青蓮可沒有那樣的。

    黑蓮應該也沒道理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

    而且真的，這種氣勢外放的程度，倘若是魔修又已經在現實中動過手了，那么也應該露出端倪來。

    好像壽深一樣。

    “去瞅瞅。”

    既然有疑惑，水馨當然不會留在原地等消息——來這地方已經找不到什么線索了。寧朔則肯定不會一個人留在這種偏僻之地。

    水馨一飛起來，他自然也是迅速跟上。

    然后，兩人在前往無定海方向的路上，碰到了一臉郁悶的邱珂與表情莫測的鹿清和。

    鹿清和來還算是圓滑，但這會兒竟然也完沒有和水馨寒暄的意思。至于寧朔，理所當然是被忽視了。

    倒是邱珂，看了水馨一眼道，“大約是白蓮。”

    邱珂也是見過青蓮殿和紅蓮殿所有修士的，得出這個結論并不難，“但還需謹慎。”

    吃了壽深的那個虧，邱珂也是不敢輕易做判斷了。

    水馨點點頭。

    于是，四人一起往無定海的方向飛去。

    那些修士們之前展現的態度來，倒也不像是抱有惡意的模樣。而他們見到那在空中排成了一行，身穿一式儒門深衣，神情泰然，氣度雍容的十二個修士之后，更難相信，這些人懷有惡意了。

    不過，鹿清和明顯的皺了皺眉，是表現得最不滿的一個，“這可不是任何一家儒門書院的衣袍。不要覺得我話太滿，邱真人該知道，儒門規矩多，對顏色也有明確看法。紫為貴，金紅次之，白是喪色，黑是逆色，一般可沒有人會用這種顏色。”

    水馨早知道北方三國治喪是白色。

    但……

    “逆色是什么意思？”水馨也不管那些進入視野的儒修了——這些家伙的深衣顏色確實是黑色不假。但逆色是什么？

    鹿清和道，“之前的天目魔宗，門派制服是黑色。”

    這下一懂。

    這幾句話的時間，他們也已經飛到了那些修士的身前。雙方差不多還距離差不多有五丈的距離，但出于各種原因，也不適合再靠近了。

    北海仙坊觀望無定海的那些修士，放心的、匆忙的將自己給藏了起來。

    其中一個儒修聽見鹿清和的話，特別優雅的從隊列中走了出來，那姿態，正是仿佛走在了平地上，“鹿真人得不錯，我們如今的修行，在某些儒修的眼中，已經算得上是離經叛道。自然應該著黑。”

    鹿清和反而一愣。

    水馨感受著他們的氣息，倒是若有所思。

    一句話，把自身的來歷和立場差不多都交代清楚了。

    邱珂和鹿清和自然想起了水馨帶出來的一個消息——魔修的幻境可能是同一個。

    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魔修王異的表情完是懵的。

    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幻境經歷之后，居然當真找不到反駁的話來——因為他在幻境里，確實是見過許多眼熟的人。但大家都成為魔修后，連他自己，也下意識的隱藏了原的面容。完沒想到那個可能的他，卻也同樣無法指證其他魔修。

    “你們都是白蓮？同一個幻境里，同一個門派出來的？”水馨直言不諱的問了出來。

    在之前，已經有好些修士，將目光凝注在了水馨的身上。

    水馨早意識到了，和道修玄修相比，儒修更不忌諱對美/色的欣賞，也并不擔心這份欣賞消磨他們的意志。所以，年輕一些的儒修，看到她的反應比道修玄修更大，這是很正常的。

    不過，她也并不指望，這樣的欣賞，能讓這些儒修做出不理智的舉動，將底細曝光之類的。

    別看他們只是偽金丹，但水馨能從這些人身上，看到堅定的意志。那種堅毅如山的感覺，是北海仙坊那些青蓮修士比不上的。

    “看來北海仙坊也已經獲得了不少消息。”出列的儒修果然不卑不亢的道。欣賞的表情，并沒有轉變成態度上的弱勢。

    他也顯得比北海仙坊的那些青蓮偽金丹更有底氣。

    那種對自身地位的自信，連寧朔都比不上。

    當然，他們是儒修，也很正常。

    儒修只要擁有大量的民心，在身后有足夠凡人數量支持的話，比兵魂劍修還更適合級挑戰。是以對于道境更高的修士，總不如道修玄修那么敬畏。

    水馨倒是挺欣賞這樣的態度，然而……

    水馨看著他們，好奇問，“你們干掉紅蓮了嗎？”

    那出列的儒修也愣了下，不知道這樣的話題從何處吹來，“紅蓮殿的修士嗎？我想閣下的是那位旁支的林氏女和她的朋友。如果是他們的話，他們依然好好的待在容府里。”

    “容府？”

    “是的，他們是容府的座上賓，雖然其他人也有意邀請，但那位林氏女，并不相信她同姓的宗室林驚吟。”

    這話的信息量夠大的。

    是水馨，聽見這話，也瞬間明白了不少東西。但和求證林驚吟的事情相比，水馨這會兒更好奇一件事，“沒有干掉紅蓮，那你們來北海仙坊做什么？干掉青蓮和金蓮？”

    這次，那儒修的臉色變都沒變，反而問道，“為什么我們一定要遵循五色試煉的規則呢？”

    鹿清和邱珂都是一驚。

    水馨也道，“你們現在的實力都是來自這個試煉不是嗎？”

    “然而這依然不等于，我們要遵循它的所有規則。”儒修露出了一個笑臉，微笑著道，語氣淡定到天經地義的程度。完看不出半點的勉強。

    鹿清和和邱珂都直接驚呆了。

    不知道該這幾位狂妄還是怎樣。

    其實吧，他們冒險的時候，若是碰到了古墓啊秘境啊之類的地方，也會試著去鉆前主人定下來的規則的空子。如果能成功鉆到，也絕對是引以為豪的事情。但他們絕對沒有辦法把這種事，用這樣的，幾乎可以是高高在上的狂妄語氣出來！

    尤其是鹿清和。

    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儒修了。

    水馨卻是好奇的再次感應了一下這十二個儒修的氣息，忽然有些明白這些人修煉的是什么東西了。

    “所以你們打算怎么做？”

    “任何一個試煉，想要得到的結果，無非都是選擇成功的試煉者。從五色試煉已知的規則看來，這個試煉并沒有定下很嚴格的要求。雖然從規則上應該是偏向青蓮，但毫無疑問，其實五色都有成功的機會。”

    這是肯定的。

    他們倒是已經知道了青蓮的勝機在哪里，但想想那些連名字都懶得去記的青蓮修士，水馨依然認為，若是沒有他們的幫助，青蓮的勝算微乎其微。

    有他們這些修士的幫助，青蓮的勝算依然不能保障。

    如果不是這些青蓮修士的素質比五色試煉希望的低太多，那么確實是哪種顏色都有贏得可能。可素質要是比五色試煉的期待低太多，這也活該別人贏啊！

    儒修當然知道，對面的幾個真人能明白他在什么。

    從唯一那個跟來的偽金丹身上，這個儒修也明白——青蓮的勝機，北海仙坊已經找到了。反而是定海城那邊，還沒有消息。

    于是他繼續了下去，“所以，想要解開萬色蓮的封鎖，只要達成萬色蓮的希望可以了。并不見得，一定要廝殺到兩種顏色為止。”

    水馨目光微閃，不等邱珂和鹿清和質疑，再次搶先開口，“那么，你們覺得萬色蓮的希望是什么？”

    “鎮壓血池。”儒修答得毫不猶豫，“我們需要萬民祈愿之力。”

    “萬民祈愿之力？”邱珂終于忍不住搶話了，“你們是紅塵念火嗎？”

    “如果是紅塵念火，我們該是青蓮了。”儒修道，“這才是儒修的正途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水馨在心底嘀咕了一句，但這句話她沒有出口。

    她出口的是另一句話，“打攪一下，你們是先天天目，還是后天天目？”

    出列的儒修道，“先天。部先天。”

    水馨注意到，邱珂和鹿清和，對此都毫不意外。

    鹿清和還對水馨傳音道，‘別忘了，在儒修三國，只有在海疆城市，才是靈氣最豐富的地方。盡管并不穩定。’

    水馨懂了。

    “所以你們的正途不應該是收集情緒之力么？”寧朔也插口了，“萬色蓮可不是這幾百年內的東西。”

    “但它是圣儒林云瑞扔下來的。在我們看來，萬色蓮身是一份儒門傳承。”

    儒修給出了極為有力的反駁，“然而，幾百年的時間下來，儒門的思維和曾經的道門玄門一樣，出現了僵化！”

    這位的語氣中，出現了幾分狂熱的色彩。

    不只是他。

    他身后的那些儒修，也有好幾個，露出了狂熱的神情！

    哪怕是水馨，看到這樣明白的表情，也有些明白是什么情況了——當初圣儒林云瑞寫下《決絕書》，喊著要為凡人爭取權益，叛出道門的時候，也一樣被視為離經叛道，不，只會更嚴重。

    但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現在這些儒修，不滿足于林云瑞已經開辟的道路，居然是打算效仿林云瑞，走出一條新的路來！

    邱珂的嘴角是一抽。

    鹿清和的表情，也相當復雜。

    和邱珂相比，鹿清和因為曾經在儒門的學院待過，是以更知道一些事情。

    “萬民祈愿……所以，你們是那個流派。”

    水馨特別好奇，“什么流派啊？”

    “在儒門之中有這樣的一種法，最后的《祈天表》，并不僅僅是以紅塵念火加持，勾動了萬年來聚集的冤孽之力。而是聚集了其他的情緒力量。當然，這是事實。看對面的英靈祠知道了，那里聚集的確實不只是紅塵念火。眾生的情緒之力，在天道改變前后，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改變……所以，儒門有一批弟子認為，應該將這些情緒之力也用以修煉，有目的的收集。畢竟一些情緒之力和紅塵念火是可以并行的。但對大部分儒門修士來，收集其他的情緒之力，無疑是走了天目魔修的老路，很容易走上魔道……至少在我離開北方之前，那個流派還只是流派，不成氣候。”

    鹿清和語氣相當復雜的，了相當長的一段話。

    邱珂聽懂了，不客氣的道，“后天天目只能靠紅塵念火修煉，當然不會讓走老路。”

    水馨在一邊忽然幽幽的來了一句，“那可未必。”

    “怎么？”邱珂疑惑回望。

    水馨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收到消息沒——在前幾年，萬花國一個后天天目的儒修，借助一個先人遺府，坑了一大堆的七十二派試煉弟子，收集雙修時的情緒之力。當時我覺得是萬花國弄錯了那人的資質。但現在想想，萬花門好像也不至于犯那么低級的錯誤？”

    幾年前的消息了。

    且正如水馨所，坑了那么多門派弟子。

    是以，這消息還真是傳到了天涯海角的北海仙坊來。

    雖然也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消息，卻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得對于七十二派的試煉弟子出丑的事兒，不少散修都喜聞樂見。

    不過，也正因為是影影綽綽，這兩位并沒有放在心上。

    反而當做了某種證明，掂量起了這忽如其來的十二個儒修的真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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