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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同知見葉徐低頭沉思，似乎意動，不禁暗喜，忙又趁熱打鐵地道：“葉大人，洛家已經(jīng)蒙受大難，如此處理才能讓洛家得到更多的補償，否則，你是痛快了，于洛家又有何益處呢。”
葉徐聽到這里，終于松了口風(fēng)，緩緩地道：“戴同知所言也有道理，并非葉某不肯通融，只是此事我還需問過洛家人的意見，如果他們情愿放棄起訴接受贖金，葉某自然不會強作惡人！”
戴同知喜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我相信洛家人也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葉徐嘆了口氣，站起身向于郡拱了拱手，道：“既如此，下官告退！”于郡沉著臉不理他，葉徐也不以為忤，向她拱拱手，又對戴同知點點頭，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戴同知望著他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曳，道：“這個人吶，還真是一頭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犟驢子，幸好此事有了圓滿的解決辦法，我這就去告訴張土舍他們。”
于郡冷哼一聲，忽地蹙起眉頭道：“你，洛家會不會不肯接受賠償?shù)闹鲝垼俊?br />
戴同知呆了一呆，他日常所見所聞，那些升斗民對他這樣的土官向來都是唯唯喏喏，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覺得人家必然會接受這樣的調(diào)停，哪里想過有可能會拒絕。
這時聽于郡一，他縱有*分把握，還是不敢把話得太死。戴同知想了想。道：“還是監(jiān)州大人老成持重！不如我這就去刑廳瞧著，有了準確消息后，再通知張土舍等人不遲。”
完。戴同知向于郡拱拱手，便急急向葉徐追去。
葉徐剛一回到刑廳，憂心忡忡的李秋池就迎上來道：“東翁，于監(jiān)州怎么，她可是對此案有什么看法？”
葉徐擺擺手，向洛父洛母迎去。洛青青姑娘已絕食三日，方才奮起指證張道蘊幾人。待到案子審罷，意志一放松。頓時又覺得疲弱不堪，站立無力，被她父母扶回門板上躺下。
葉徐走過去，一撩官袍。在門板旁蹲了下來。洛青青躺在門板上，似醒非醒的，忽地感覺身旁蹲的人并非她的爹娘，睜開眼睛一看，恰好迎上一雙澄澈的目光，正飽含同情地看著她。
洛青青立即感激地喚道：“葉大人！”
著，洛青青就要起來，葉徐忙阻止道：“不必了，你身子虛弱。就躺著吧。”
洛青青不肯聽，由她爹娘扶著坐起來，葉徐沉吟了一下。道：“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洛青青慘然一笑，幽幽地道：“奴家一個清白女子。受此奇恥大辱，如何還能厚顏茍活于世，奴家已存死志，只是心疼爹娘今后無依無靠……”
洛青青到這里，聲音哽咽。眼淚終于又流下來，洛母抱著女兒。忍不住也是淚如雨下，不過她明明聽到女兒早萌死志，卻未勸女兒打消自盡的念頭。
就算是在民風(fēng)極為開放，豪放女多如現(xiàn)代的唐朝，同樣不乏投崖之烈女，斷臂之貞妻。到了明朝，程朱理學(xué)更是深入民心，即便是在以少數(shù)民族為主，禮教不如中原嚴厲的貴州，同樣不乏貞潔烈女。這樣的人家教出的女兒，若為節(jié)義而死，其父母自然認為理所應(yīng)當，又怎會勸止。
尚還節(jié)的海瑞海青天，當年女兒才五歲時，因為吃了別人送的一塊餡餅，海瑞便勃然大怒，斥罵她：“女子豈容漫受僮餌？非吾女也，能即餓死，方稱吾女！”為了男女大防，到底把一個年方五歲的女兒活活餓死了事，由此可見當時風(fēng)氣。
葉徐聽她已存死志，搖曳道：“姑娘錯了，此事不是你的錯，你一個弱女子，面對歹徒，何能自保？不該為此自責。”
洛青青垂淚道：“大人，民女非是自責，實是清白不再，不愿再讓這骯臟的身子留在世上。民女茍活一日，便是民女的羞恥，便是洛家的羞恥。大人不用勸了，民女死志已決，能在臨死之前，見大人為民女主持公道，死亦心安。”
著，洛青青便掙扎起來，要向葉徐行跪拜大禮，葉徐慌忙阻止，略一思忖，壓低聲音道：“姑娘，你一死了之，倒是清凈，可是撇下痛失愛女的爹娘，你讓他們?nèi)绾芜^活？葉某這里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洛青青揚起雙眸，疑惑地看向葉徐。葉徐道：“姑娘，官雖然抓了張道蘊等人，可惜他卻是土司家的子弟。朝廷昔日招撫貴州眾土司時，曾許以他們許多特權(quán)，以金贖罪便是其一。
所以，縱然官判了他們死刑，行文到了朝廷，只怕天子也是不會勾決的。到那時，免其死罪，令其繳納贖金的是天子，他們能夠付給你洛家的代價反而不大，所以……”
面對眼前這位虛弱憔悴的姑娘，在楊天王面前也是坦然自若，渾然不覺緊張的葉徐卻覺得毫無面對的勇氣，他猶豫了一下，才鼓足勇氣道：“若是姑娘與你父母愿意撤訴，官可以為你力周旋，爭阮大的好處。
以這五家權(quán)貴的實力，定可叫他們吐出一筆可觀的贖金。到那時，你一家人拿了這筆錢遠走他鄉(xiāng)，另尋一個去處定居下來，絕對沒有一個人知道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你們一家有了這筆錢，也能安居樂業(yè)，將來再招一個知心合意，體貼溫柔的上門女婿，豈不是好？”
洛青青姑娘瞪大眼睛看著葉徐，顫聲道：“大人可是畏懼他們家的權(quán)勢，有心妥協(xié)么？”
葉徐道：“姑娘不要誤會Ｅ道蘊等人固然該殺，奈何國法偏能容得下他！官心中也恨，可思來想去，既治不得他們，終究還是要讓他們逍遙法外，不如趁著他們家族同樣不愿把此事張揚到天子面前丟臉，盡量為你家多索好處……”
“奴家不需要！”洛青青紅著眼睛，猛地站了起來：“有錢，就能把我們窮人當牲口看么？奴家若是收了他們的錢，息訟走人，那奴家成了什么人？”
葉徐隨之站起，勸道：“姑娘，你不要鉆牛角尖，這是他們應(yīng)該付出的。”
洛青青含淚道：“我一個好人家的女子，被他們毀了清白，葬送一生，難道讓他們拿出一筆錢來，就是他們應(yīng)該付出的？奴家是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可奴家的清白卻也和他們貴人家的女子一樣高貴！
是，也許皇帝會饒恕他們，但這不是奴家屈服的理由Ｆ官老爺，你是個好官，可惜你幫不了我，就連皇帝都不能Ｚ這人世間，奴家求不到公道，只有那里……只有那里訴冤屈……”
洛青青到這里，忽地一聲大吼，一頭撞向旁邊的堂柱。葉徐大駭，伸手一拉，卻沒扯住她，就聽“砰”地一聲大響，洛青青重重地撞在堂柱上，登時血如泉涌，身子一軟，便向地上栽去。
“女兒啊……”
洛母號啕一聲，撲過去抱住女兒大哭起來。李秋池一旁見狀，慌得手足無措，急忙叫道：“快！快救人！快去找郎中！快救人吶！”
堂上的皂隸慌忙圍過來，七手八腳地放平洛姑娘，對這樣的貞節(jié)烈女，他們也是衷心欽佩的。其中一個皂隸急忙扯過衣角，“嗤啦”扯下一片，便去為洛青青裹傷，可那布片包到頭上，片刻功夫血便滲了出來，登時殷紅一片，另一個皂隸見狀，忙也有樣學(xué)樣，從他袍子上又撕下一截布片為洛姑娘裹傷。
眾人慌亂地忙活了半天，眼見洛青青臉色蒼白如紙，一個皂隸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禁驚慌地叫了起來：“推官老爺，不好了，不好了，青青姑娘……已經(jīng)死了。”
葉徐一直呆呆地站在旁邊，心亂如麻。雖然這洛姑娘早萌死志，甚至看她爹娘的態(tài)度，竟然也是贊成女兒以死節(jié)，但他心中依舊難受的很，他痛恨自己的無能，這一刻，他寧愿自己不是官，而是一個以武犯禁的游俠兒。
做官又如何，法度如此，真要秉公執(zhí)法，反而要縱容了這些惡人，這是什么法ｂ是什么官｝洛姑娘已氣絕身亡，葉徐的身子驚顫了一下，拖著沉重的雙腿慢慢走過去。
葉徐單膝跪倒在洛姑娘的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洛姑娘的手已經(jīng)沒有一絲溫度，軟綿綿地被他握在掌中。就見她二目圓睜，眸中滿是憤怒與不甘，蒼白如紙的臉頰上一大片殷紅的血跡怵目驚心，嘴唇抿成了倔強的一條線，看得葉徐心弦一顫。
這時，呆立在一旁的洛父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道：“死得好！死得好啊！我洛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洛家的閨女也是自尊自愛的好閨女！”洛父一邊一邊笑，笑著笑著，渾濁的老淚便滾滾而落……
葉徐的眼珠子慢慢地紅了起來，他握緊了洛姑娘的手，低沉地道：“洛姑娘，你安心去吧！就算皇帝肯寬赦他們，法律肯放過他們，我也不饒ｃ有碰柱自盡的決心，我就有為你伸張的勇氣！”
葉徐著，用顫抖的手輕輕撫過洛姑娘的眼睛，將那雙美麗、憤怒與不甘的眼睛輕輕合上，收回手時，他的手掌已被鮮血染紅，葉徐看著掌心的鮮血，慢慢攥緊，眸子已蒙上一層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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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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