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幾個年紀(jì)大的,其他人都錄用。”趙進先揚聲道,葉文書和那兩名捕快對視一眼,都轉(zhuǎn)身過去忙碌,他們臉上神sè倒也明白,我們已經(jīng)把事情清楚了,真出了問題責(zé)任不在我們身上。

    那邊去忙,趙進沉聲解釋道：“探子眼線的事情我們即便擔(dān)心也沒辦法,你看這些江湖草莽有問題,你怎么就覺得那些平常子弟就忠心耿耿？”

    聽到趙進的反問,大家都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父母同意,有人擔(dān)保,捕快們確認沒什么案底,這樣的人清白歸清白,但一樣可能是別人派過來的眼線和探子,根沒辦法防備。

    “現(xiàn)在我們?nèi)比?先把人招進來,嚴(yán)格訓(xùn)練,紀(jì)律約束,只要咱們自己不放松,也沒有空子給別人鉆。”趙進又是道。

    趙進還有句話沒有,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經(jīng)歷不多,不會有什么心機,即便是探子眼線,也不是那么容易蒙混過去,不過這樣的分析,由同樣不到二十歲的自己出來,就太別扭了。

    前面這些情況比較特殊的安排完畢,后面的就快了起來,趙進他們在現(xiàn)場盯著,又有家丁維持秩序,招募進行的很快。太過瘦弱,年紀(jì)太,家中獨子,父母不同意,沒有擔(dān)保,不符合要求的人當(dāng)場就被淘汰。

    倒也沒有什么擇優(yōu)錄取,只要符合條件的就算是被選中,然后要求他們拿著簽了的文書契約回去,讓父母畫押按上手印,在家準(zhǔn)備好了之后過來,接下來從律法上他們就是趙進的家奴了,一切都要服從趙進的安排。

    到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一共有四百五十人被錄取,雖然比預(yù)定的人數(shù)要多,可趙進他們心里清楚,這四百多人回到家里,看著這賣身為奴的契約,想想趙進這邊家丁出現(xiàn)過的死傷,很多人都會變卦退縮,到時候真正過來的未必有三百人。

    拿了契約的就直接回去,沒拿的更沒心思在這里停留,倒是陶貴和錢勇幾個江湖人物還留在這邊,看那模樣,就是留著湊熱鬧的。

    天sè已經(jīng)變暗,還有十幾個人上來報名,這十幾個排在最后的趙進沒有一點興趣,連排隊擁擠都到不了前面,實在沒有價值。

    那邊陳宏已經(jīng)把銀子送到了葉文書手里,這次是葉文書牽頭,銀子也由他分,衙門里的人都是興致勃勃,有幾個人低聲議論晚上去那里聚聚,維持秩序的家丁已經(jīng)輪換幾班,現(xiàn)在這一隊已經(jīng)分為兩撥,分別去往趙家和酒坊那邊值夜。

    “各位大爺,收下的吧”正在準(zhǔn)備散場,卻聽到一聲尖利的叫喊,大家都是一愣,倒沒人緊張失措,因為這是個孩童的聲音。

    葉文書被嚇了一跳,手里的毛筆險些掉落,順著聲音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黑黑瘦瘦,穿著破爛的少年站在方桌前面,看著像是個乞丐模樣。

    “去去去,你才多大年紀(jì),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葉文書不耐煩的驅(qū)趕道。

    “這子剛才就朝著里面擠,被大伙趕出來了。”最后幾個沒選上的隨口解釋了句。

    趙進他們已經(jīng)站起準(zhǔn)備回去,對這個插曲也不在意,總有些異想天開的孩童想來湊這個熱鬧。

    “各位大爺,的今年十三歲了,的什么都能于,的不要什么月錢,的能吃飽就行,吃不飽也行,收下我吧”那子繼續(xù)大喊道。

    趙進搖搖頭,開口道：“給他拿點熱乎于糧,弄口熱湯。”

    徐州城內(nèi)乞丐流民不少,如果要行善周濟是個極大的工程,趙進也不是濫好人,不過眼下這種順手幫忙也就幫了。

    現(xiàn)在貨場這邊已經(jīng)不那么喧鬧,趙進聲音不大,聽到的人不少,周圍不少人都開口湊趣的了句：“進爺慈悲。”

    沒曾想這句話出,桌子那邊的黑瘦少年一貓腰,居然從桌子底沖了過來,葉文書和捕快們沒來得及攔住,可劉勇和吉香手已經(jīng)放在刀柄上,董冰峰后撤了步,趙進和陳晃則是沒有動作,這子根沒有威脅。

    這黑瘦少年跑到跟前直接跪下,碰碰碰連續(xù)磕頭,趙進鼻子抽了下,因為這少年身上的氣味很難聞,即便天sè昏暗,也能看到少年手上凍瘡和潰爛的傷口,也不知道有沒有穿鞋。

    “大爺,求大爺救救我妹妹,求大爺救救她”那黑瘦少年額頭上幾下子就磕出血來,還在那里不管不顧的叫喊乞求。

    怎么又有個妹妹？趙進一愣,隨即開口問道：“既然求我救你妹妹,你一開始怎么不。”

    那少年也愣了下,開口回答道：“大爺不會白幫我,我要是給大爺當(dāng)家丁做活,大爺”

    原來是少年人的糾結(jié)別扭,趙進哭笑不得,但事情到這個地步,他直接開口問道：“你妹妹在哪里？”

    跪在地上那少年根沒想到趙進這么于脆答應(yīng),呆了半天才嘶啞著道：“就在拐角避風(fēng)的地方,大爺,我妹妹快不行了。”

    “把人弄過來。”趙進下了命令,立刻有家丁跑了出去,地上這黑瘦少年可能是因為目的達成,整個人瞬時間放松,居然站不起來了。

    好在看熱鬧的閑人還沒散,有人指點著家丁找到了這少年的妹妹。

    “那子臨近午飯的時候抱著妹妹來的,把妹妹放在墻角后就朝著人堆里擠,一直沒擠進去,還被踹了出來”閑人們對來龍去脈很清楚。

    也不是大家心腸硬,而是徐州城內(nèi)城外,乞丐饑民太多了,地的,鳳陽府的、淮安府的、山東河南的,街頭巷尾到處都有,天一冷就凍死餓死不少,天天看著,心腸早就硬了。

    沒多久人已經(jīng)抱了回來,但從外表上也看不出是個女孩,又黑又的一團,身上倒是裹著幾件破衣服,這女孩蜷縮在那里,似乎已經(jīng)沒有意識,如果不是身體還在顫抖,恐怕會被誤認為是尸體。

    看到妹妹被抱過來,地上那少年大哭出聲,邊哭邊道：“前天晚上她自己渾身熱,昨天晚上她想爹娘,今天就不出話來了,大爺,你們一定要救她”

    “你們爹娘呢？”

    “死在半路上了”

    “放到貨場屋子里,請個郎中過來吧”趙進開口道,家丁點點頭,抱著那女孩進了屋子。

    “這天寒地凍的,救不活了”一個閑人邊上道,看著趙進眼神掃來,連忙惶恐的躬身賠笑,連聲道：“進爺大慈大悲。”

    “把這個孩子也領(lǐng)進去,給他好好收拾收拾,吃點熱湯熱飯。”趙進把那個少年也安頓下來,有家丁把這個少年拽起來帶進去。

    葉文書一行人奉承兩句之后就告辭離開,留守的家丁們把外面的桌子搬進去,閑人們各自散去,那邊陶貴幾個人也是離開,這邊又是清靜下來。

    “山東那邊太慘了,聽河南那邊也在遭災(zāi),都是朝著咱們南直隸來,不少人就死在半路上”董冰峰聲音很低沉,看了剛才那兄妹模樣,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劉勇卻搖搖頭道：“咱們徐州自己就夠慘的了,正月里城南有幾家”

    “官府不救濟嗎？”趙進打斷了他們的議論,徐州城內(nèi)的凄慘事他知道的也不少,可每次聽起來依舊不舒服。

    這次開口的卻是陳晃了,即便王兆靖在,對官府里這套東西的ā作也不會有陳晃了解,畢竟王友山那是在朝堂之上,而陳家這邊則是接地氣的。

    “為什么要救濟,這又不是災(zāi)年,胡亂救濟豈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陳晃的語氣里難得帶著情緒。

    趙進又是無言,這個道理他也能想得通,不過隨即又想到一點,開口問道：“云山寺不賑濟災(zāi)民嗎？面子上的事情難道也不做？”

    這話問出,那邊卻有聲嗤笑,順著聲音看過去,卻是那三個二十五歲以上的江湖人物,一直在邊上等安排的。

    這三個人倒也知道輕重,發(fā)笑那人連忙抱拳作揖,賠禮道：“進爺莫怪,的也是沒規(guī)矩慣了。”

    “為什么笑？”趙進懶得計較這個。

    “進爺,云山寺每年都在災(zāi)民里拉人頭,青壯被拽去當(dāng)和尚長工,更不要年輕女人和孩子”起這個,這人臉上的表情頗為猥瑣,卻被身邊的人碰了下,這才連忙閉嘴。

    邊上那人跟著道：“云山寺的青壯長工已經(jīng)滿了,現(xiàn)在只是要孩子和女人了,而且差的還不要,各處逃荒的災(zāi)民過來,他們要先挑的。”

    如果別人不,這些城外發(fā)生的事趙進還真很難知道,聽到這個,趙進一時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了看等到現(xiàn)在的三個人,趙進索xìng轉(zhuǎn)了話題道：“你們?nèi)齻�為什么過來報名,看你們的樣子,在外面也不是沒出路,實話實,不要撒謊。”

    “的們那一伙得罪了馮家,幾十個人死的死逃的逃,揚州府淮安府都呆不下去,又不愿意過江”

    淮安府的鹽梟隊伍,有幾十個騎馬的,二百多號人,這樣的實力堪稱雄厚,在江北三府一州也能打出一方局面的,結(jié)果得罪了揚州府最大的鹽商馮家,不出一個月,直接就被打的潰散,只有他們?nèi)齻�跑了出來,逃亡半路上在一個荒廢的齊姓城隍廟結(jié)拜,舍了來的姓氏,都跟著姓齊,齊大,齊二,齊三簡單名字。

    以為跑到徐州這邊能松松氣,沒曾想馮家財雄勢大,居然還能找過來,他們?nèi)齻�也是急了,躲在徐州期間也聽了不少趙進的事跡,這次招兵索xìng投靠過來,也是求個庇護。

    “你們我不會錄用。”趙進于脆利索的回答道。

    那三人臉上露出失望神sè,但也不怎么憤懣,因為這就是情理之中的回

    “不過,我會雇傭你們做事。”趙進繼續(xù)道。

    這三個人都是一愣,趙進淡然道：“有很多事讓你們?nèi)プ?我會給工錢的。”

    趙進的意思大家都懂,不過齊家兄弟過來投奔并不是為了工錢,騎馬帶刀去那里都有肉吃,何必給人辛苦做工？

    可他們也不敢拒絕趙進,敢過來投奔,自然知道趙進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三兄弟彼此交換眼神,齊大清清嗓子問道：“進爺,萬一有人找的們麻煩

    “你們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嗎？”趙進用反問來回答。

    那三人又是錯愕,排行第二的那人咬咬牙悶聲道：“不瞞進爺,的們兄弟三個手上有人命,但那都是廝殺火并,喪盡天良的事情沒做過”

    “如果你們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就不容,如如果沒做過,那么找你們的麻煩,就是和我趙進作對”趙進回答的于脆利索。

    話到這里,齊家三兄弟慌不迭的跪下磕頭,趙進已經(jīng)答應(yīng)庇護他們了。

    事情簡單定下,最后這三個人直接安頓在貨場外圍住下。

    天徹底黑了下來,貨場門前的燈籠也被點亮,趙進和伙伴們沒急著回家,大家先去貨場那邊休息一會。

    才坐下沒多久,王兆靖居然過來了。

    “功課做了一天,晚上聽人這里熱鬧,心癢癢的想過來看看。”王兆靖講話很有技巧,他沒有找什么理由,直接實話實,讓人感覺很自然。

    趙進笑著點點頭,開口道：“天sè已經(jīng)晚了,大家吃了晚飯再回去。”

    這邊吩咐下去,很快熱氣騰騰的于糧和菜肴就被送上來,因為中午忙碌,大家都是簡單吃了幾塊于糧,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各個胃口大開。

    “和兄弟們一起吃就是香。”王兆靖看似無意的了句。

    吃到八分飽的時候,大家吃飯的速度才慢下來,這時劉勇才開口道：“大哥,齊家那三個人我安排在獨院去住,邊上住著二十個家丁,夜里有人通宵值班。”

    那邊趙進點頭,吉香接口道：“要今天最可疑的就是兩伙,一幫是陶貴和錢勇他們,一幫就是這齊家兄弟。”

    大家都在點頭,董冰峰開口道：“陶貴他們流里流氣沒有一點規(guī)矩,齊家三兄弟也顯得古怪。”

    “陶貴、錢勇他們可能是浪蕩久了沒規(guī)矩,他們這么張揚放肆,就算當(dāng)探子也會被人盯著,這齊家三個的確詭異了點,不過也好打聽,找尤振榮和嚴(yán)黑臉去打聽一下,那么大的鹽梟隊伍,又被馮家趕盡殺絕,江湖上不可能沒有傳聞,而且這三個人騎馬帶刀逃到這里,不可能是沒名號的。”趙進開口道。

    “鹽梟？馮家？難不成的是揚州馮家？”王兆靖突然插言道。

    得到確認之后,王兆靖搖頭感嘆了兩句：“在京師的時候就聽家父講過這家,這家財雄勢大,而且知道經(jīng)營,鄉(xiāng)試會試每一科都有他們馮家資助的士子,這些人考中得官,給這馮家好大助力,沒想到這馮家手里還有刀槍”

    想要把生意做長久,而且還是食鹽這等專營暴利的生意,就必然要在官場上有靠山和助力,馮家倒是打算的很長遠。

    趙進吃完手里的于糧,又把碗里的肉湯喝于凈,放下碗道：“如果想要安插jiān細眼線,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不起眼的徐州子弟,父母同意不難,找個保人也不難,可他們到底和那一方有勾結(jié),我們就查不到了。”

    大家都是神sè慎重的點頭,趙進又開口道：“要可疑,那個天黑前的乞丐更可疑,城內(nèi)城外這樣的饑民多了,他怎么就帶著妹妹過來報名,而且還知道做活換救治,膽子未免太大了點,咱們在他這個年紀(jì)能做到這一點嗎？

    “能……大哥你領(lǐng)著咱們”邊上董冰峰下意識的開口,猛然覺得不對,桌子上卻是一陣哄笑。

    劉勇連忙站了起來,現(xiàn)在盡管大家沒什么分工,可各處的內(nèi)衛(wèi)防護都是交到劉勇這邊來做,聽趙進這么一,他也覺得不對勁。

    “你們先吃,我去看看。”打了個招呼之后,劉勇連忙出門。

    劉勇出去沒多久就回返,進屋的時候表情有些無奈,開口道：“那孩子弄于凈之后就睡著了,根叫不醒,郎中已經(jīng)看過他妹妹,就是餓壞了,身子虛感染了風(fēng)寒,只要今晚這藥管用就能活下來。”

    趙進笑著道：“那兩個孩子又累又餓吃了很多苦,這個倒是真的,我只是提出一個想法,這孩子未必就是探子,但咱們以后攤子大了,一定要心謹慎。”

    伙伴們都是一起點頭,吃完飯之后,按照輪換吉香去往酒坊,劉勇則是準(zhǔn)備帶著人布置酒坊和貨場的崗哨,董冰峰則是巡視貨場家丁們的內(nèi)務(wù),他今晚是不回去的,因為第二天一早要帶著人去何家莊那邊輪換。

    陳晃照例要整理下自己的刀具,而且還要等著記賬的陳宏過來,王兆靖則熱心的去幫董冰峰的忙。!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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