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陽回視著王鵬低聲:“這是我出門前才得到的消息您當時已經上了飛機聯系不上”
王鵬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甚至連他自己都感覺到隱隱的生疼
這起強拆事件一旦上升到法律層面東江市政府因為土地、拆遷手續都不完備鐵定會敗訴哪怕現在出面造成直接沖突的是高新開發公司但整個征遷工作的上層領導始終是東江市政府王鵬作為一市之長將責旁貸
“市長你看我們是不是先轉回天水”開車的常劍放慢了車速問
王鵬與后視鏡中的常劍對視了一兩秒幽幽嘆口氣:“不用了抓緊回東江吧你開快點注意安”
常劍憂心忡忡地通過后視鏡掃了王鵬身邊的夏曉陽一眼立刻把目光投向前方神貫注留意著周圍的路況加大油門提高車速向東江飛奔而去
下午四點十分王鵬走進市委二號會議室黃克明、龍耀揚、孫冬臨和蔡光凱、談唯文、潘劍鋒、高新園區公安分局局長王冬海、高新園區城管分局局長余志堅、高新開發公司征遷部主任付偉明等人都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王鵬帶著常劍走進會議室除了黃克明和龍耀揚其他人都不安地站了起來嘴里不約而同地囁嚅著
王鵬在橢圓型會議桌前站定目光掃過眾人后落在黃克明臉上問:“陸亮呢”
黃克明愣了一下:“這事陸亮不用參加吧”
“打電話把他叫來”王鵬轉過頭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常劍再不看黃克明一眼
常劍去門外給陸亮打電話王鵬坐下來抬起手臂指著付偉明道:“你把事情的起因給我仔細一下”
付偉明偷偷看了黃克明一眼連吞了幾口口水后才吞吞吐吐地:“我……這……點煤氣瓶的死者叫孫木根六年前老婆與他離了婚帶著女兒去了外地他一個人在自家樓下開個店、種點糧食蔬菜生活拆遷開始后以他一個人的補償安置標準要置換同等面積的房子需要拿出十萬多現錢他一直不同意要求把女兒的戶口也算上一樓開的店要按商鋪補償他差價城投集團一直沒跟他談下來所以這次強拆我們把他家也報了上去結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付偉明完就低下了頭不敢直視王鵬咄咄逼人的目光
王鵬并沒有就此放過他“在申報強拆前你們跟他接觸過嗎”
“沒……啊有有”付偉明有點語倫次“其實城投原來就與他接觸過許多次了……”
王鵬沒有再聽付偉明下去而是把目光轉向蔡光凱“死傷者家屬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蔡光凱立刻:“孫木根的女兒、女婿、侄兒都還在拘留所城管局犧牲的蔣傳亮家屬一直都守在信訪局不肯離開……”
王鵬一揚手打斷蔡光凱“立刻把孫木根的家屬釋放了克明帶人親自上門去慰問蔣傳亮家屬的工作由你和余志堅親自去做撫恤金、家屬工作落實部要抓緊‘犧牲’二字暫時慎用……”
“三陽村的人現在像瘋了一樣我帶人上門去慰問怎么回答他們”黃克明不等王鵬完就很不滿地插道“再了蔣傳亮的情況如果不按因公殉職處理以后誰還敢沖在前面去搞強拆”
王鵬冰冷的目光立時劃到黃克明臉上“黃書記是政工干部出身如果連你都不知道如何做思想工作誰更勝任蔣傳亮的意外身亡我比你更感到心痛與悲哀你知道為什么”王鵬轉過臉犀利的目光掃過在座每一個人“因為我們明知所有手續都不具備卻啟動國家機器去對手寸鐵的群眾賴以生活的房屋實施強拆蔣傳亮絕對是我們行政違法的犧牲品”
會議室里鴉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王鵬臉上都不敢相信王鵬會下這么一個誰都不肯正視的結論
黃克明輕咳兩聲:“王市長你這話得危言聳聽了吧現在哪個城市不是這么搞的不這么搞速度、效益能上來我們只不過是運氣不好撞上孫木根這種頑固不化、不要命的人”
“啪”王鵬手邊的茶杯被他狠狠地擲在地上“黃克明你混賬”
“我怎么混帳了啊你倒是看啊”黃克明不甘示弱猛地站起來指著王鵬怒目而視“王鵬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出了這么大的事你不是第一時間趕回來連手機都關了你能拿出個合理的解釋來嗎我混賬你就不混少拿市長的架子來壓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王鵬怒極強自連吸了幾口氣道:“不錯我昨晚是沒有第一時間接到電話耽誤了回來的時間這是我的錯我絕不會推卸自己的責任愿意接受組織上任何處分但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善后處理怎么才能將事件引起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讓死者都可以安息讓活人可以平靜下來生活”
龍耀揚站起來拉黃克明一把勸道:“克明坐下來好好市長的不是沒有道理三陽村的人如果真跟我們打官司我們贏不了”
黃克明屁股是沾上了座椅嘴巴里出來的話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調“政府打官司會輸老龍你開玩笑吧他們要告就讓他們去告嘛最多我們跟省里打打招呼早點讓我們把手續辦了反正是遲早的事省里應該也不會希望東江栽在這件事上傳出去省領導也不好看”
黃克明**裸的綁架邏輯讓王鵬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生命在黃克明眼里竟然根不屑一提他關心的只是如何把事情遮掩起來將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王鵬的目光里慢慢聚起寒光
龍耀揚似乎意識到再勸黃克明也是多余的因而清清嗓子對王鵬:“這樣吧我帶人去慰問孫木根的家屬就是萬一談及補償方面的事這個尺度怎么把握”
“他們應該不會親自與你談這些東西了”王鵬“律師應該會替他們出面你們分頭抓緊先去吧隨時保持聯絡……”
“市長各位領導”陸亮這時走進會議室向大家打招呼
“來得正好快坐下”王鵬向陸亮招了招手又回頭對談唯文“把你們法制辦的人也叫來”
孫冬臨連忙插了一句:“徐律師也在趕過來”
孫冬臨的徐律師是東江市政府法律顧問徐華庭
王鵬也正有此意聽孫冬臨徐華庭正在趕來便朝孫冬臨看一眼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過去”龍耀揚當先站了起來起先被王鵬點到的人除了黃克明紛紛起身離開各自去做安撫工作
王鵬召集剩下的人坐近一些然后直接讓陸亮對于善后處理的具體想法
徐華庭來了以后對照所有的材料提出唯一的解決辦法只能是和解
由于事關人命會議一直開得很沉重參加會議的人連晚飯都是在會議室吃的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席書禮走進會議室帶來了省委的明確指示
“……省委認為這是一起惡xingshi件為挽回政府在群眾中的不良影響必須要對責任人進行嚴肅處理此外東江市政府在高新園區的開發過程中工作嚴重失當政府班子成員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省委要求我們市委討論后上報對相關領導的處理決定”
席書禮面表情地完省委的指示然后問王鵬:“王鵬同志你對省委的指示有什么想法”
“條件服從省委指示”王鵬暗青色的臉上同樣沒有一絲表情
孫冬臨聲問:“那……剛剛討論的處理方案是不是要打成紀要馬上落實”
席書禮點點頭:“抓緊處理快好省委省政府對此事都高度關注省領導的電話4時開機等我們匯報”
席書禮的目光有意意地掃過王鵬那一句“4時開機”他相信能刺痛王鵬的神經
龍耀揚的電話恰在此時打了進來他和同去的一行人被三陽村的村民扣下了村民們要求當場解決問題如果龍耀揚做不了主就讓做得了主的領導出面
王鵬把龍耀揚的話轉告給席書禮正想親自去一趟席書禮已經站起來指了指黃克明:“王市長和陸亮留下后援克明你和其他人馬上跟我一起去三陽村我們爭取當場把問題解決了”
王鵬的嘴張了張終于沒把話出來
黃克明朝王鵬冷冷地笑了笑站起來大聲答應著跟席書禮一起走出會議室徐華庭朝王鵬歉意地看了一眼也大步跟了出去
席書禮帶著人離開后偌大的會議室里一下安靜下來陸亮摸出煙默默地遞到王鵬跟前等王鵬抽出一根煙又打著打火機替王鵬點了火然后陪王鵬靜靜地坐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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