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派出的使者已經(jīng)被徹底搜過了身，黃石換好了衣甲后，洪安通就親自把他帶了進來，然后靜靜地退后到黃石身邊護衛(wèi)，并把來人攜帶的密信交給了黃石。
“議和？”閱信后黃石冷笑了一聲，隨手就把它扔到了一邊：“你主子是讓你來送死的么？”
“黃大帥，人奉命帶來機密口信�！蹦侨说竭@里停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黃石身側(cè)的洪安通等人。
“有話快。”黃石不耐煩地了一聲。
“人遵命�！蹦呛蠼鸬氖拐哂诌盗艘淮问�，頭也不抬地急速了起來：“建州衛(wèi)大佐領致意大明黃大帥，如今大明天子圣明，然左右近侍多有奸佞。黃大帥威武無敵，必遭宵忌憚，恐有鳥盡而弓藏之危。”
一口氣完這段后，那使者抬頭挑眼看了看前面的幾個人，高居正中的黃石面無表情，他身后的洪安通繃著嘴一言不發(fā)，而在黃石兩側(cè)旁聽的趙慢熊、金求德二人都盯著使者的臉，似乎都在等著聽他后面的話。
自感受到了鼓勵，那個使者的底氣一下子壯了不少，音調(diào)也跟著微微抬高了一些：“建州衛(wèi)大佐領致語大明黃大帥，鄙國在、則黃大帥在，鄙國亡、則黃大帥偕亡矣�！�
完以后那個使者就直起了上身，眼巴巴地望著黃石，后者輕輕嗯了一聲，用平緩的聲音問道：“你要的都完了么？”
使者臉色變白了，他急忙又趴倒在地。連連磕頭道：“便是黃大帥欲借首級博取公侯，亦請稍息戰(zhàn)事，鄙國實乃黃大帥晉身之階，大帥為何定要苦苦相逼？”
“看來是完了�！�
黃石身子向椅子背上靠去，隨著他一揮手臂，身后的洪安通就叫了聲：“遵命�！�
幾個內(nèi)衛(wèi)涌入營中，洪安通指揮他們把使者綁了起來，拖下去關到了牢里。洪安通走后。金求德和趙慢熊又對視了一下，然后同時向黃石看過來：“此中有詐！”
“不錯，建奴盤踞遼中、建州，雖然屢屢受挫于我軍，但絕對還沒有到這種地步。”黃石拾起剛才扔到一邊地書信，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好半天才疑惑地把它遞給趙慢熊和金求德：“但建奴為何要奴顏婢膝到如此地步呢，其意欲何為？”
“緩兵之計？”金求德提出了一個可能性。陳繼盛攻入建州后，遼東戰(zhàn)局對后金又變得大大不妙，努爾哈赤每牛錄抽六十甲，帶著四大貝勒和八旗兵馬趕回建州，正和東江軍沿著蘇子河激戰(zhàn)。
只是陳繼盛一開始就占據(jù)了從薩爾滸到赫圖阿拉之間的所有戰(zhàn)略要地，那里地形險峻，又沒有寬闊的官道可走，所以后金軍只能沿著蘇子河進攻，把東江軍從建州一點一點地擠出去。所以后金軍進展非常緩慢。
七月中東江部發(fā)來塘報時，明軍還在蘇子河東的丘陵、叢林地區(qū)節(jié)節(jié)抵抗。在這種只適合股兵力作戰(zhàn)的地形上，后金大軍有力氣也使不上，幾次大規(guī)模的進攻都不過是把明軍壓得向?qū)挼橥撕罅艘恍┝T了，而完不必擔心有被合圍殲滅的危險。
“或許吧，不過我軍現(xiàn)在正在訓練部隊。無法向遼中進攻。此外，我軍也根無力進攻遼中，上次進攻海州把我們的儲備幾乎都打光了�！�
“那大人打算怎么處理此事？”
“把來人交給吳公公看管起來，然后讓錦衣衛(wèi)把他綁送京師，這總是不會有錯地�！秉S石思來想去，建奴的來信是絕對不能回的。免得落人口實。當然這個使者也絕對不能殺，免得被某些人造謠自己“殺人滅口”，最謹慎的辦法莫過于往京師里一送，任誰也不出什么話來。
“大人，屬下以為這樣恐怕不太好�！苯鹎蟮滤麄兌贾傈S石總是從諫如流。所以他們有不同的想法時也都不會藏在心里：“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建奴雖然并非我大明的敵國。但今天我們能殺他的使者，明天建奴也就能殺我們大明的使者。自從熊經(jīng)略主持遼事以來，除了勸降使者外，我大明文武從不為難投書地使者，建奴也不為難我們的使者�！�
黃石總是很愿意和部下交流看法，所以他也毫不猶豫地回答：“金兄弟得不錯，我大明的確是一般不為難建奴的投書使者。但我認為這個局面該改一改了，長生島不會接受建奴投降以外的任何條款，而建奴如果真的想請降了，他們也不會怕死不來的�！�
金求德和趙慢熊一起抱拳：“大人高見，屬下明白了�！�
……
把后金使者和書信送去吳穆那里以后，吳公公反倒有些驚訝，他覺得這么對待一個投書使者有些題大做了。不過既然黃石是這個意見，那吳穆也就順著他的意思讓張高升跑上一趟，把使者押送去登州了。
黃石總覺得這個使者來得不這么簡單，應該也是后金謠言攻勢的一部分，如果自己稍微不謹慎放他回去，還不知道對方會有什么后手等著自己呢。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黃石認為還是心為上，免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雖然明知后金主力東移，但黃石對遼中也無可奈何，東江鎮(zhèn)因為沒有文官監(jiān)督，所以朝廷對這里一直隱隱戒備，不愿意多給軍餉、糧草以免出現(xiàn)唐朝以后的又一個邊軍藩鎮(zhèn)。但毛文龍和山東文官集團地惡劣關系仍在持續(xù)，隨著他這兩年來屢屢攻擊山東文官漂沒他的物資，雙方的對立情緒變得更加嚴重。
不久前甄雨村來長生島時，還向黃石稍微透露了一些口風，那就是山東文官希望毛文龍能盡快滾蛋。他們都支持黃石接任東江軍。著絕不得罪人的原則，黃石也暗示等他接任東江總兵后，不但絕不會在例錢上和登州為難，還會同意山東文官派人來東江鎮(zhèn)監(jiān)軍。
最近毛文龍上書給東林黨鳴冤一事更是把閹黨也得罪了，吳穆雖然不提立生詞地問題，但話里話外地意思聽起來也是要設法升黃石為總兵官了。黃石倒是沒有接這個話茬，因為他認為不會有人真的喜歡那些忘恩負義的人，所以黃石就明確表示除非升任毛文龍為遼東提督。否則他絕不會要求開鎮(zhèn)，更不會試圖與毛文龍平起平坐。
毛文龍既然已經(jīng)扛下了主要的責任，黃石覺得自己如果在背后踢一腳那也太不地道了。再，吳穆對一個飲水思源的人也是很欣賞的，黃石甚至懷疑吳穆背后地魏忠賢也更看重這種不忘舊恩地人，所以閹黨也就不再勉強黃石脫離東江鎮(zhèn)了。
長生島為今年做的戰(zhàn)爭預算是十萬兩銀子，結(jié)果上次進攻了一次海州，前后就花了近七萬兩銀子。剩下的預算部分只夠下半年進行些簡單的軍事調(diào)動，根沒有大規(guī)模進攻地能力。東江左協(xié)現(xiàn)在和部漸行漸遠，兩者的戰(zhàn)斗模式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這導致黃石每次作戰(zhàn)地開銷都變得來大，讓他很是頭疼。
為了節(jié)約開支，長生島決定進一步壓縮騎兵在部隊中的比例，這次海州之戰(zhàn)救火營地新編制大家覺得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所以長生島已經(jīng)決定，未來的一個野戰(zhàn)營應該配屬八個四百人的步隊，二百人的馬隊和炮隊各一。此外還有四百人的工兵隊和千人的輜重隊，共五千人。
從此以后，每個營的營近衛(wèi)、營偵查等騎兵也部要算到馬隊編制里，等經(jīng)濟條件許可后，炮隊下轄炮組要擴充到十個。工兵隊和輜重隊也要配屬好工具。現(xiàn)在長生島已經(jīng)擁有了大批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各級軍官也都對于用步兵正面對抗騎兵充滿了信心，所以黃石就怎么省錢怎么來。
盡管長生島已經(jīng)力壓縮軍費支出，但隨著長生島野戰(zhàn)部隊的日益職業(yè)化，黃石已經(jīng)絕不可能像部那樣靠打仗賺錢了，除了必要地軍事調(diào)動開支外。長生島的裝備也已經(jīng)短缺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盔甲問題，如果黃石真把三個營都調(diào)整到理論編制的話，那他就需要至少一萬一千幅鎧甲。雖然長生島盡力修復每一件受損地鐵甲，但目前鐵甲保有量還是下降到了兩千四百具，已經(jīng)擴編到五千人的救火營目前只擁有八百具鐵甲。
為了應付盔甲危機。救火、磐石、選鋒三營已經(jīng)把繳獲的各種鎧甲重新列裝部隊，但救火營的步兵裝備率還是達不到半數(shù)。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長生島已經(jīng)采用了前排披甲、后排只戴頭盔的做法了。
火銃的產(chǎn)量雖然還可以，但制造工兵所需地工具會耗時很長，鮑博文只能保證在九月份以前讓救火營一個營的工兵隊恢復作戰(zhàn)能力。至于救火營炮隊所需要的裝備、還有其他兩個營缺編的火炮和工兵器械，那就根是遙遙無期了。
雖然明知裝備有巨大的缺口，但黃石還不得不下令軍工司投產(chǎn)一種新地裝備——胸板甲。月初折騰了大半年的水力軋機終于成功地軋出了一到兩毫米厚地鋼板，三天前鮑博文總算是把硬度勉強的過去的鋼模具鼓搗出來了，用它鍛了一副鋼板胸甲。
這套胸甲的重量大約是十三斤，加上鎖子背心，肩甲，鐵手套等，大約是十八斤，與長生島制式的三十二斤重鐵鱗甲相比，總重量略輕，如果除去肩甲和袖套，則鐵鱗甲背心約重二十斤，兩者基相當。一套二十斤的鐵鱗甲背心中大約含鐵十二斤，其他的都是皮革、生膠，因此胸板甲防御力還是強了不少。
這套甲的前胸最厚處接近兩毫米，能防御步兵弓箭距離超過五米的射擊，而五米內(nèi)的攻擊雖然可能擊穿胸甲的弧型外殼，但撕裂鋼鐵后弓箭也基失去了威力，對里面地稻草人不構(gòu)成傷害。鳥銃和刀劍對于這套胸甲也是基無能為力的。
賀定遠親自拿了根長槍去戳這套盔甲。經(jīng)過幾次攻擊后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很不得勁，戳的時候就好像把整個盔甲和里面的人向后推，類似戳山文甲的感覺，除非后面有東西頂著，否則很難一下子把人戳死�！�
“當然了，這種胸甲和山文甲一樣都是硬甲，對長槍的防御還是很有效果的�！秉S石親自用劍捅了那胸甲幾下，結(jié)果不是劍被滑開就是把稻草人和胸甲一起推開。不能夠透體而入。
“好是好，不過一旦被刺透，這種胸甲怎么修補呢？”賀定遠撫摸著胸甲上地洞發(fā)出了疑問，鱗甲只要在牛皮上釘一個新鱗片就能修好，山文甲雖然拼起來復雜，但也能換上好的甲片來修復，這個胸甲就很難辦了，恐怕只能送回鐵匠處。在窟窿上打鐵補丁了。
“反正是用水力鍛床鍛出來的，實在破了就回爐融成鐵水重新鍛造好了�！睔v史上用板甲還是用鱗甲的矛盾焦點主要在于：到底是人命便宜還是鎧甲便宜。黃石始終是認為人命更寶貴的，尤其是那些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現(xiàn)在水力機械大大降低了板甲的成，所以黃石已經(jīng)決定為手下戰(zhàn)士們列裝胸甲了。
“不過，這甲雖好，我們一時還是用不起的。”黃石隨口應了一聲，他又用力揮劍在胸甲上砍了幾下，只不過給它上面添了幾道劃痕而已。黃石拉著賀定遠退后，長生島地技術兵正要做最后一項測試，隨著二十四毫米口徑的火銃發(fā)出一聲怒吼。兩毫米厚的胸甲如同紙殼一樣被輕易擊穿，稻草人身上直開了一個碗大的洞。
“很好，這我就放心了。先鍛一百副胸甲吧，”黃石滿意地點了點頭，造板甲的套機械花了黃石幾萬兩銀子了。如何收回成這個問題曾讓他日思夜想，早就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他轉(zhuǎn)身向鮑博文問道：“鮑兄弟，做一套胸甲要多少銀子？”
“回大人話，材料費不了太多銀子，不過模具能用多久可不好�！�
“按高里。”
“大人明鑒，一套胸甲大約要一百兩銀子。如果加上配套的肩甲、臂甲，還有鎖子背心，怎么也得五十兩銀子，起來倒是鎖子背心，作用不大。價格倒挺貴的�！�
“這么多啊？是按只鍛一百副胸甲算的成嗎？”
“是的。”
“好，送二十副去日給柳清揚。聽這種東西紅毛在那里是一副三百兩金子地賣。我不要那么多，二百兩、一百五十兩金子我也認了。”
“遵命，大人，不過日人買，是加工得很漂亮的，紅毛人在上面鎏上金銀，還有很多花里胡哨的配件什么的，我們這么賣買過去，恐怕賣不上價。”
“那就去找?guī)讉�做景泰藍的，怎么華麗就怎么做，什么掐絲琺瑯，什么鎏金地都用上。告訴柳清揚不要僅限于長州一家，日幕府、金澤藩啊、薩摩藩啊，到處都去轉(zhuǎn)轉(zhuǎn)，把這批賣掉以后，我們再運去第二批、第三批，價格慢慢地降，最后只要不賠，二百兩銀子我也賣了。記得要打出字號來，要作為文化品牌和時尚品牌來經(jīng)營，要在日造成這股子風氣�！�
“是，大人�！�
“剩下的取三十副運去毛帥的馬市，那里有不少蒙古王公，我聽他們中不少也挺有錢的。不過這里萬萬不可以降價，我絕不要見到建奴的披甲兵比我軍還先裝備胸甲�！�
“末將明白，大人放心�！�
“再給毛帥、陳副將幾位各送上一套吧，你們看看有哪些需要送的，報了單子給我�！�
“是，大人�！�
黃石在心里算了算，這批胸甲如果能賣出去，那水車、軋機和鍛機地成就都回來了：“鮑兄弟，如果不算這些機器，每套胸甲成多少？”
“先把熟鐵軋成板，然后滲碳成鋼，做好后用鍛機一次性粗加工成粗坯，然后鐵匠用手工和腳踏鍛錘最后修形就可以了……”鮑博文熟練地報了一遍流程，連滲碳這種剛剛從歐洲傳入大明的詞匯都用上了，長生島胸甲是前后兩塊，中間用銷子連接起來的：“絕不會超過十兩�！�
“十兩？”黃石雖然知道利用機器大規(guī)模生產(chǎn)能極大地降低成，不過這個數(shù)字還是讓他著實出乎意外，他楞了一下才急忙追問道：“比最差的皮棉甲還要便宜，是嗎？”
“是的�！�
……
天啟六年七月二十八日，中島鮑博文正陪同黃石視察中島地大批設備。就在他們眼前，又有三個風車開始動土奠基了。根據(jù)鮑博文的計算，每臺風車造價大約兩千兩銀子，等造好以后每天能為長生島掙三十幾兩銀子，刨去折舊費和維修費，平均每天還能凈賺二十兩銀子左右，只要三個月就能回。
中午吃飯地時候，趙慢熊趕來見黃石，在他耳邊聲道：“京師又傳來消息了，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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