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仞指峰能擔(dān)否第二節(jié)寧遠
以前在長生島和李云睿聊天的時候，黃石曾聽這個家伙講過一些這個時代的那男女社交技巧，用李云睿的話，只要能把女人單獨約出來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因為這明她們已經(jīng)動心了。他還見面后的第一個步驟就是往地上一跪，喊一嗓子：“在下能得娘子垂青，真是殺身難報！”李云睿這類的話就能讓已經(jīng)動心的女人大為高興，她們過來攙扶的時候只要再在地上耍賴不起里，尋死覓活地跪一會兒基就大功告成了。
李云睿的話黃石認(rèn)為還算靠譜，畢竟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女性一般也沒有什么和男**往的機會，而且她們也不會有機會上了解浪子是什么類型的生物。但李云睿把事情得這么簡單，一時間把楊致遠他們聽得都愣住了，當(dāng)時已為人夫的賀定遠一邊警惕地看著洋洋得意的李云睿，一邊用充滿懷疑的語氣道：“李督司真會講故事，得就和真的一樣。”
“什么叫講故事，我一向就是往地上……不，卑職聽那些登徒子一般就往地上一跪，娘子們自然心疼……”
李云睿的故事讓黃石明白：在明末時分，把女子私下約出來的行為，對雙方的名聲都是一種很大的挑戰(zhàn)。今天黃石設(shè)法讓內(nèi)衛(wèi)把趙二姑娘偷偷請了出來，如果這件事情被外人知道了，他不要指望御史們會放過他。
按照這個時代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即使黃石對趙二姑娘有意。最合理地辦法也是去向她哥哥提親，不過因為作為一個曾生活在二十一世紀(jì)的人，有一些話黃石覺得還是對人清楚為好。比較讓黃石感到麻煩的是長生島的王姑娘問題，但是他很快就確認(rèn)自己對趙二姑娘的感覺和對王姑娘的感覺完不同，所以黃石決定暫時先不去想這個問題。
在黃石走過來的時候，趙二姑娘也在想著自己地心事，今天黃石的內(nèi)衛(wèi)來相邀地時候。她決定還是不要得罪這位人物為好，此外根據(jù)以往的接觸。趙二姑娘覺得黃石基上算是一位正人君子。再黃石對趙家有過兩次救命之恩，既然他要見自己，趙二姑娘覺得那就是冒險也要來一趟，不然就有些不過去了，所以她就安靜地站在那里等著黃石的戲文。
“趙娘子安好，”黃石走過來以后大大方方地行了一個禮，跟著不等對方回禮就朗聲道：“在下欲與尊兄商議一件事情。所以想請教趙娘子一件事情。”
趙二姑娘細(xì)聲細(xì)氣地道：“太子少保大人請，女子知無不言。”
“在下想請問趙娘子，可否許配人家？”黃石看見對面的人一下子就把頭垂下去了，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xù)了下去：“在下聽，尊兄曾和寧前一位同僚約寫過婚書，不過令兄的那份還沒有寫，而且也沒有行過下聘問名之禮，所以趙娘子現(xiàn)在并無正式的婚約。不知在下所知是否有誤？”
那次的婚書沒寫成，自然是因為黃石不好，今天來之前趙二姑娘也猜黃石很可能會提類似地問題，不過在她直接面對男子的求婚時，心里還是一下子被涌上來的感情填得滿滿的。趙二姑娘一時間都忘了自己臉上還蒙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能地垂首向下免得被對面的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甜蜜微笑。
幸好理智總是比情感更經(jīng)久。趙二姑娘知道自己要是悔婚，估計她大哥就有些不好做人了，此外在趙二姑娘的個人印象中，黃石還是一個很危險地人，給她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這件事情，恐怕太子少保大人還是直接去問家兄為好，由女子回答恐怕于禮不合。”偷偷挑眼看了對面的人一眼，那人紋絲不動似乎沒有什么反應(yīng)，趙二姑娘咬了咬下嘴唇，加重了語氣道：“確實如太子少保大人所言。家兄還沒有寫婚書。不過……以女子之見，家兄一向重諾守信。”
“是嗎？”黃石若有所思地應(yīng)了一聲。對方言語里的含義似乎是反面的，不過也許是表達一種無奈，他還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停頓了片刻后，黃石決定再確認(rèn)一下：“趙娘子以為這個承諾該遵守嗎？”
對面地人不講話，黃石知道自己的話實在過于唐突了，不過作為現(xiàn)代人他看重女方自己的意見勝于女方家長的意見：“在下可以向趙娘子保證，只要娘子認(rèn)為那婚約不算數(shù)，在下就一定能讓它不算數(shù)！”
這種赤l(xiāng)u裸的表達讓趙二姑娘又羞又惱，不過這次她猶豫了很久，才第二次下定了決心，低著頭咬牙道：“太子少保大人明鑒，女子聽：一諾千金，無信不立。”
“原來如此。”黃石點了點頭，跟著輕輕一笑間，就躬身一鞠：“今天是在下唐突無禮了，請趙娘子千萬恕罪則個。”
完黃石就一抖披風(fēng)，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走到內(nèi)衛(wèi)警戒線的時候他命令洪安通心把趙二姑娘護送回家，然后就可以解除對趙家的偵查工作了。
等洪安通回來的時候，他看見黃石正在喝酒，這主要是因為黃石心中氣苦，他自認(rèn)為無論是身材、相貌、舉止、禮儀，自己都沒有什么不過去的，結(jié)果卻這么干脆的被拒絕掉，輸在一個女方連見都沒有見過地對手面前，這讓黃石自感大失面子，也有些遺憾——眼下地參謀們只懂得打仗，如果李云睿在，他肯定能給好好參謀一番。
洪安通看見黃石在喝酒，便忍不住把其他的人轟了出去，走上來前來道：“大人一身而負(fù)遼東安危。怎能為一個婦人而自暴自棄，貪戀杯中之物？”
“自暴自棄？貪戀杯中之物？誰？在我么？”黃石驚奇地蹦出了一連串問話，雖然他現(xiàn)在確實是在喝酒，不過米酒地度數(shù)又不高，何況他也只要了一杯酒慢慢喝著解悶，并無一口氣灌下一壇地打算，甚至連喝第二杯的打算都沒有。雖然今天比起往日滴酒不沾要差一些。不過黃石自認(rèn)為離酗酒還差得很遠，洪安通這個大帽子扣過來讓他很是驚詫。
洪安通見黃石不納諫。連忙又退開一步：“屬下敢請大人勿為女色所惑，而置將士安危于不顧。”
“好了，”黃石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他把杯里的剩酒一飲而盡，接著就把那杯子丟到了洪安通面前：“拿去吧，我今天就喝這一杯而已，絕不會多喝一口的。”
臉上露出些許喜色的洪安通拾起了酒碗。他退出去前還不忘了對黃石最后一句：“這也是屬下一片犬馬愚忠，大人從諫如流，將士幸甚，屬下幸甚。”
“嗯。”黃石聽任洪安通把功勞都劃拉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他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就解開衣甲面朝里躺下，過了一會兒就睡去了。
一直睡到又被執(zhí)勤的內(nèi)衛(wèi)軍官吵醒，黃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窗戶上還是一片漆黑，他心里一驚，一骨碌就翻身彈了起來，不過他并沒有聽到任何人馬喧嘩的聲音，這又讓他懸著地心一下子安定下來，沉聲讓外面的內(nèi)衛(wèi)開門進來。
確實不是后金軍夜襲。他們到底還是人而不是真地野豬皮，寒冬中的東北，抹黑從冰面上溜過夜襲，這樣的事后金軍還是沒有的。其實是章明河來緊急求見，外面的內(nèi)衛(wèi)軍官就把他放了進來，黃石一邊坐在炕上揉眼，一邊讓章明河坐下話。
“姚參將他們追擊去了！”章明河完第一句話，來還沒睡醒的黃石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來了，直愣愣地讓章明河把話清楚。
覺華之戰(zhàn)后金軍損失數(shù)千，可是幾乎連明軍的一根毫毛都沒有碰掉。所以自打覺華保衛(wèi)戰(zhàn)結(jié)束。姚與賢他們就一直覺得后金軍也不過如此，成天攛掇黃石找機會去劫營。跨過十幾里冰面劫營地事。后金軍沒有，黃石也沒有，所以黃石毫不客氣地否決了類似的提案。
等到黃石后金軍可能撤退后，姚參將他們就開始游黃石追擊，可是黃石不敢靠三千人去追擊至少一萬二披甲的后金軍，因為他估計后金的后衛(wèi)至少有一個旗，萬一自己的步兵大隊被后金后衛(wèi)部隊拖住，那后金大軍一個回身就能把自己吃掉。
昨天下午后金軍就已經(jīng)有了撤退跡象，黃石嚴(yán)令不許擅自出戰(zhàn)，姚參將他們雖然看得心里癢癢，但也不敢自行前去追擊。入夜后，后金的后衛(wèi)部隊也開始舉火撤退了，胡參將和金參將終于忍不住了，就決定以覺華兵力自行追擊，不通告黃石了。姚參將雖然不同意，但也保證不事先報告黃石，
黃石在覺華的地位來就是大敵當(dāng)前的危機感帶來地，現(xiàn)在這個危機感消除了，他作為東江副將自然再也控制不住關(guān)寧軍了。這四營的關(guān)寧軍的行動被夜色遮蔽住了，東江軍這里事先并無察覺，一直到管寧軍前隊開始亂哄哄地舉火出營時，東江軍內(nèi)衛(wèi)才感覺情況異常。
不過天色這么暗，長生島內(nèi)衛(wèi)隊也不確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派去詢問情況的人得到的也都是模棱兩可的回答，在章明河趕來前他們還沒有搞清楚是不是正常地調(diào)動，所以也沒有喊醒黃石和洪安通。
章明河之所以明白，那是因為他被騙了：“……胡參將要借卑職的火銃看看，當(dāng)時卑職被灌醉了，就一口答應(yīng)了，結(jié)果他們就卷走了卑職的三百支火銃……”
東江游擊章明河作為選鋒營的營官，是黃石體系中唯一能指揮幾個隊的人，這次來覺華的七個隊中有兩個是選鋒營的步隊，為了防止別人怪話，黃石平時一向讓章明河單立一營，免得有御史彈劾自己吞噬友軍。
章明河的兩個步隊有三百火銃兵，胡一寧他們昨晚到章明河地營中把他灌醉了。然后借走了他部的火銃，跟著又邀請他一起去追擊后金軍。
雖然別人還認(rèn)為章明河不是黃石地嫡系，但他自己卻明顯不這么看，胡參將他們地邀請立刻就把章明河的酒嚇醒了，死活想把黃石發(fā)給他地火銃要回來。章明河的這個企圖自然失敗了，可是胡參將拉他下水地企圖也失敗了，章明河嚴(yán)令手下八百士兵不許走出營門一步。然后就急忙來找黃石匯報情況。
“你姚與賢沒有參與？”
“是，卑職還聽見胡一寧罵罵咧咧的。他姚參將把大頭功勞分走了，這次去追擊建奴如果有斬獲，也絕對不分給姚參將。”
“嗯，很好。”黃石并沒有進一步責(zé)備章明河，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那就要想下一步怎么挽回了。章明河雖然私下把武器借給別人，但他遇到大是大非還是不糊涂。況且章明河是第一個主動來投長生軍地人。只要沒有重大錯誤，那黃石怎么都要保住這個標(biāo)桿。
“你起來吧。”看到章明河跪在地上嚇得滿頭是汗，黃石還遞給了他一條毛巾。黃石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又推開窗戶，冒著寒風(fēng)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東方：“寒夜中，我根阻止不了他們，只有等天明再去追趕，希望還來得及。”
黃石讓章明河趕緊回去好好睡覺。天明后做好整兵出發(fā)的準(zhǔn)備。送走了章明河后，黃石打算趁著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先睡上一會兒再。不料他才鉆進被窩舒服地嘆了口氣，衛(wèi)兵就又把急吼吼的趙引弓帶進來了。
才把氣急敗壞的趙引弓請進門，他就劈頭蓋臉地問道：“黃軍門，金冠和胡一寧他們領(lǐng)著兩營兵馬自行追擊建奴去了。下官敢問黃軍門以為勝負(fù)如何？”
見到趙引弓消息如此靈通，讓黃石大吃了一驚：“趙大人從何得知此事？”
趙引弓的大妹夫是金冠營中的文書，這次覺華之戰(zhàn)后很多文官都覺得黃石也沒啥了不起地，反倒是趙引弓對黃石的看法徹底改變，特別迷信起黃石的判斷來。聽金冠出兵追擊后，趙引弓的大妹夫舍不得那份功勞，就要跟著一起出發(fā)，因為他知道趙引弓絕不會同意所以也就沒有通知他，一心想拿份功勞好升官。
趙家大姑娘雖然有些花癡，但她不是蠢貨。她一門心思就是如何捆住丈夫的心。所以就化妝成書童跟著一起走了。趙二姑娘現(xiàn)在住在姐姐、姐夫家里，苦勸不住他們之后。就跑到哥哥那里報信去了，所以趙引弓就知道了。
趙引弓的大妹夫毫無疑問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貨，黃石也聽得出來趙通判對這個妹夫極其不滿，與其趙引弓擔(dān)心妹夫，還不如他是在擔(dān)心妹妹。只是黃石有些好奇為啥趙家大妹子要化妝成書童一起去，但不等他問趙引弓自己就吐露出來了，原來他大妹夫不會騎馬，萬一遇險恐怕不能迅速逃脫。
當(dāng)年廣寧撤退時，姓趙的一家都積極學(xué)習(xí)騎馬，趙老頭讓兩個女兒也都學(xué)會了，今天趙大姑娘怕丈夫會遇到危險，所以就跟著去了。現(xiàn)在氣恨交加地趙引弓一不心，忍不住就把這些都講了出來了，念及自己妹妹的安危，他還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黃石叫親兵給趙大人上茶壓驚，現(xiàn)在他有點理解為啥趙家對自己的印象了，大女兒平時委曲求還要受氣，關(guān)鍵時刻這位老兄為了爭功，還要把老婆帶入險地當(dāng)護身符——趙家的女兒嫁給了這么一個人渣，確實也難怪他們恨自己這個罪魁禍?zhǔn)住?br />
……
跟隨黃石出擊的大都是他的內(nèi)衛(wèi)，這近百人也都是在遼東沙場馳騁多年地戰(zhàn)士了，洪安通騎馬緊跟在黃石的右后側(cè)。章明河這次也重操舊業(yè)，捏著一根馬槊隨在黃石的另一側(cè)半個馬身后，章明河原來的親兵、家丁隊已經(jīng)解散，他留下了二十個人做營近衛(wèi)，這次也都一起帶來了。
黃石的計劃是，如果后金軍軍容齊整，那他自然只有明哲保身，但如果后金軍隊形散亂，那他就可以看看能不能趁亂把幾位將軍搶回去。
趕到寧遠堡附近后，黃石他們已經(jīng)看清了眼前的戰(zhàn)場，部分明軍已經(jīng)潰退而回，少量的后金軍則在尾隨追擊，兩軍目前正在繞城而走。而城上的守軍既不敢大開城門放人進去，也因為投鼠忌器而不敢開炮射擊，只能在城頭上傻愣愣地看著城下的追擊。
“沒用的遼西軍又垮了，而且顯然垮得很快，這都已經(jīng)逃得七零八落了。”停住馬觀察了會兒眼前地一片混亂，黃石長長嘆了口氣，左手扶韁、右手緩緩拔出長劍，把它斜指向天空。
背后一片連綿地鏗鏘聲，黃石知道衛(wèi)隊已經(jīng)是人人刀劍出鞘了，他一夾馬腹，向前沖去的時候高聲喝道：“讓建奴嘗嘗我們遼東邊軍地厲害！”
后面又響起連綿的響應(yīng)聲：“讓建奴嘗嘗我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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