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是無情的便是時間。

    管你是那英雄無敵，還是落魄可憐，管你是那紅顏傾城，還是平凡庸俗，都會統統被埋葬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龍鎮的秋天過去了。

    之前因落葉而稍顯枯瘦的樹，被白雪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終于顯得不那么清冷。

    若是早一年的這個時候，這座顯得有些安靜的瀉兒之中，早已響起了孩童的歡笑聲。

    在清貧的生活中，不要想看下雪給孩子帶來的樂趣。

    “哎。”屋檐下回蕩的是聶娘子輕輕的一聲嘆息，還不容她回身，身上已經被批了一件厚厚的襖子，不用回頭聶娘子也知道是自己相公為自己披上的。

    今冬新做的襖子很暖，棉量用的十足，面子也不錯。

    反正活不過春天，再省也是沒有意義，剩下的時光該好好過幾月才是，這是聶達仕的法。

    “娘子為何嘆息？”為聶娘子批上襖子以后，聶達仕走上前來，握住了聶娘子的手。轉眼又笑到：“今日雪好，不如我租一輛馬車，陪你到東湖一行？那邊的雪景很好。”

    是好好的過幾月，聶達仕便做的認真。

    從老大，二走后，不僅在吃穿上比較放開，而且帶著聶娘子走了好些地方，附近的大城，附近的風景之地，都曾帶她游玩。

    若不是考慮她是懷孕的身子不方便，聶達仕還想在有生之年帶她去那一直向往的江南之地看看。

    “相公，我身子有些乏，今日就不去了。你也不必擔心我，只是看著這雪，就忍不住的想老大和二，往日里，他們應該早嚷嚷著要堆雪人了吧。”話間，聶娘子的眼中隱隱泛出淚光。

    她一直沒有責備丈夫僅憑別人的一席話，就將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送走，而且不知送到了何處。

    丈夫就是她的天！

    只是身為一個母親，如何能不思念自己的孩子？

    而自己的身死，聶娘子倒是不放在心上了，自己已過大半生那個時候人均壽命差不多5歲左右，夫妻恩愛，日子溫馨，有什么好遺憾的？

    這一點，她和聶達仕所想相同。

    聶娘子的話也勾動了聶達仕的心事，哪里還有游玩的性質，只是把聶娘子擁在了懷中，輕聲到：“我何嘗不思念他們？只是想起，他們好歹能享幾年父母天倫，未出生的孩子卻是就想我們多快樂一些，讓腹中的他能感受到，這是我們身為父母僅僅能做的了。”

    “嗯。”聶娘子輕輕點頭，牽著丈夫的手進了屋。

    在屋中桌子上凌亂的擺放著許多針線工具，已經有些的虎頭帽子，虎頭鞋做好，還有一些做好的，未做好的襖子，從的到大一些的都有，她指著那些物事兒到：“相公，你看，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至少在5歲以前，穿的東西是不愁了。很多是我用老大二穿不下的衣服改的，模樣還不錯。”

    話間，聶娘子的語氣中總算帶上的幾分歡愉。

    聶達仕的手輕輕的撫過這些物件兒，也感覺到了一些愉快，至少他們還能做的更多。

    冬季對于人們來，常常是很漫長。

    寒冷的天兒，連空氣之中都彌漫著蕭索。

    老人盼望能夠熬過冬季，在他們眼中只要熬過了冬，大多能夠再多活一些時日。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可人們還是苦苦掙扎的活著，哪怕只是多一天。

    聶達仕反倒希望冬季永遠的停留，自己可以再和娘子多一些恩愛的時日但是再漫長的冬季也總會過去，白雪化時，溪流解凍，生命里頑強的嫩芽就鉆出了土地。

    春天還是不可避免的到了。

    即便過了春節，龍鎮還是彌漫著一股歡樂的氣息。

    春天代表著生命，總是能給人心中帶來正面的情緒。

    聶娘子的肚子也發的大了，如今做個針線活，往往堅持不了半個時辰，就要躺下休息好些時候，她卻總是趕。

    聶達仕已經為娘子請好了‘穩婆’，是隔壁鎮子上一個頗為出名的婆子。

    在這個序，相鄰最近的鎮子也是一天馬車的行程，可見聶達仕頗費了一番心思。

    他知此子不凡，生怕出一點兒意外。另外最大的心思卻是，能為幼子再多做一些事情。

    這個午后，聶娘子又在趕工，但身子卻是發的不濟了，不由得靠在了床上，即便厚厚的褥子墊著，她也不能感覺舒服一絲，畢竟肚子已經非常的大了。

    “不用再趕了，好只是穿到5,6歲的衣服，這哪里穿得完？明天穩婆就來咱們家住下了，你可是不許再趕工了。”聶達仕有些責備的到。

    聶娘子輕聲回到：“不止5,6歲的衣服，7,8歲的也有，若是來得及，甚至想準備一套1歲左右的。那個年紀的孩子懂得美丑了，我為他縫制的，總是要好一些。”

    完這話，聶娘子有些擔心的看著丈夫：“那穩婆綜們家？”

    聶達仕知道她的心思，到：“放心吧，接生完立刻就送走。”

    鎮子會遭妖禍，聶娘子心善，不想連累別人。

    話間，夫妻倆靜默了一陣兒，想起妖禍，誰不會心事重重？

    靜默了半晌，聶娘子先開口了：“相公，這些日都悶在家里，不如咱們出去走走？”

    “也好，只是不能走的太遠，娘子想要去哪里？”聶達仕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就在鎮中走走吧？如果可以，想去城門那里看看。”聶娘子想了一下，這樣到。

    即便是春，也難免春寒料峭，聶達仕悉心的為娘子穿了一層又一層，這才不甚放心的扶她出門。

    那個差事早已經辭去，剩下的日子不多，聶達仕不愿俗務纏身，至于鋪子也早就歇了下來，沒轉給別人，聶達仕不想‘坑’人。

    對外的法倒是簡單，他們過了春天，就要去投靠親戚，先送孩子過去了。

    漫步在春天的龍鎮，夫妻二人的心情都充滿了感慨，這個熟悉的鎮子住了三年多，每一條街幾乎都有回憶。

    沿途打招呼的每一個街坊，又何嘗不親切？

    只是這一切，用不了多久就會灰飛煙滅，就算是命定，也讓人唏噓。

    抱著這種復雜的心情，夫妻二人終于來到了城門口，今天聶娘子的體力好像分外的好。

    站在同樣的位置，聶娘子倚著聶達仕問到：“相公，還記得三年前嗎？就是在這個地方，你看著城門，就是這里了。”

    “我怎么不記得？那天飄著大雪，你牽著老大，我牽著二。在之前，已經連續趕路了半個月。”聶達仕怎么會忘記決定命運的那一天。

    “相公，你，如果那日你沒有瘍這里，我們又會遭遇什么？這腹中的兒也還會有嗎？”聶娘子一直都想問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但若真的有命，走到哪里，該發生的事情也一樣會發生吧？你后悔，還是怪我？”聶達仕稍微帶著一些猶豫的問到。

    “只要是和相公在一起，就沒有后悔的日子。再，我和你之間是不會有真正的責怪的。”聶娘子握緊了聶達仕的手。

    聶達仕心中感覺，任由娘子靠在自己的懷中，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兒以后，忽然聽見聶娘子輕聲了一句：“相公，我想家了。”

    “你是咱們的家鄉嗎？”聶達仕心中一動，忽然有些遺憾，人都不希望埋骨他鄉，可是曾經生活了那么久的村子，是注定回不去了。

    原想著老了以后，無論如何也是要回去看看。

    想著如果可能，就讓子嗣把自己和娘子葬在那里！

    想到這些，聶達仕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卻停娘子半晌沒有回應，一個轉頭，這才發現娘子臉色蒼白的可怕。

    “娘子！”聶達仕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聶娘子捂著肚子看了聶達仕一眼，到：“忽然的感覺，我覺得怕是要生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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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以后。

    聶達仕看著床上襁褓中的瘦孩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直胎像穩定的妻子，怎么會提前快大半個月生出他來？

    就連自己以防萬一請的穩婆也沒用上，還少不得拖人去支會了一聲，賠上一些定錢。

    “兒子很乖吧？”聶娘子生產完以后，臉色有些蒼白，但看向床上嬰兒之時，眼中還是忍不住充滿了慈愛。

    “很乖。”聶達仕的手指輕輕拂過孩子細嫩的臉，這句話是從心而發。

    整個生產的過程異常順利，甚至在鎮上請的穩婆都沒有到，孩子就已經順利的出生，這是以前聶娘子生產時，從未有過的情況。

    而除了出生時，哭鬧了幾聲，這孩子吃了一些羊奶，就一直安靜的睡著，非常省心。

    溫柔的看著他，聶達仕發的覺得這個兒除了瘦弱了點兒以外，應該非常不凡。

    兒看不出長相，但也能看出一些輪廓。

    這孩子的眉峰很長，朝著鬢角直飛過去，一看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眼睛偶爾睜開，黑白分明，無一般嬰孩兒的迷蒙，有一種聰慧凌厲的感覺。

    的鼻梁就能看出很是挺拔，如同一座孤峰直立。

    就是嘴唇有些薄而緊抿，從老人們傳的面相來，這樣的唇形怕是有些‘孤’。

    看著看著，聶達仕就移不開眼睛了，忍不住到：“真想和他多相處幾天。娘子，你，他提前來了，咱們的鎮子是不是？”

    聶娘子捂住了聶達仕的嘴，到：“不要胡，我有感覺，他提前來，就是想和咱們多陪伴幾天才是。”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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