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陌生的少婦,想必就是王大奶奶了,還真是年輕,看上去不超過十八歲,打扮得倒也素雅,看頭上精致的珍珠首飾,手上無暇的白玉鐲子,還有那氣色極好的臉蛋,就知道她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大約在家也是受寵的。
她一路陪著鐘家人進(jìn)客院,面上還帶著憂色,抬頭看見趙琹站在臺階上,還怔了怔,吐腳步。鐘家人也看見趙琹了,鐘大太太與鐘雅致的臉色忽然變了變,都有些不大自在。
王妃去世那一日,趙琹是來過廣平王府的,她們母女做的事,只怕她也知道些。鐘家母女可以在不知情的王大奶奶面前扮無辜,可遇到趙琹,還真沒什么底氣。她們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這位姑奶奶可別在王大奶奶面前出什么不該的話來□大奶奶是很好哄沒錯,可是她也嘴碎,萬一叫她知道些什么,只怕沒兩天就傳揚得人盡皆知了。
廣平王府與鐘家反目,許多人都知道,王府下人還有傳言,鐘家女兒不要臉,鐘家人也厚顏無恥,把王妃氣死了。但那都是道消息,廣平王父子從來就沒有明確地出具體詳情,鐘家也不可能將這種事到處跟人講。因此外人只知道些模糊的信息,明白兩家是反目了,卻不太清楚反目的具體經(jīng)過。鐘家人還指望王府繼續(xù)為他們撐腰,讓他們能風(fēng)光地留在廄做官,哪怕是一定要回鄉(xiāng),也要薄名聲和家產(chǎn),回去做個富家翁,備受鄉(xiāng)里尊崇,等輩們科舉入仕后再卷土重來。他們絕不愿意讓外人知道鐘大太太和鐘雅致到底都做過些什么。
鐘家母女低著頭扶鐘老太太,畏畏縮縮地抬眼偷看趙琹≡琹則是很淡定地看著她們走近,然后就轉(zhuǎn)身下臺階,打算繞過她們離開了。
鐘家母女見她沒有糾纏的意思,都暗暗松了口氣。心下還有暗喜。鐘大太太見自家人順利得進(jìn)客院正房,就盤算著一會兒定要借口老太太暈倒,身體不適,家都在王府里留住幾日。再想法子插手前頭靈堂的事務(wù),等有賓客上門來,就會看到鐘家人在那里答禮,待客,就算外頭流言得再難聽,外人也只會認(rèn)為鐘家與王府和好了。過兩日廣平王與高楨回王府,還能再拉長了臉將曾經(jīng)為王妃喪事出過大力的他們驅(qū)逐出去么?如果廣平王真這樣做了,外頭的人一定會非議紛紛的,王爺老婆才死就把岳家丟在腦后,無情無義。高楨也會被冠上不敬長輩的名聲！
就在鐘大太太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一直被她認(rèn)為是好幫手的王大奶奶忽然不高興地開口了:“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也是來吊唁的么?”
趙琹吐腳步,轉(zhuǎn)頭看她,有些詫異她竟然會先開口問起自己。
見趙琹不回答她的問題,王大奶奶更不高興了:“你這孩子。難不成聽不懂別人的話?我問你呢,你怎么不回答?即便不認(rèn)得我,難道也不認(rèn)得王妃的母親與嫂子?既是來吊唁的,連個招呼都不打,也不理人,徑直就走,你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鐘大太太瞪大了雙眼看著王大奶奶⌒些呆住了,不太明白她怎么忽然挑起了這嘴利的丫頭的刺。難不成就因為那丫頭沒跟她見禮?
趙琹似笑非笑地對王大奶奶:“這位夫人,你在挑我刺之前,是不是先顧一下你扶著的這位老太太?”她瞥了鐘老太太一眼,正好對上鐘老太太悄悄睜開來偷看她的一絲眼縫兒,雙方對視一秒。鐘老太太立刻垂下眼皮繼續(xù)裝暈,趙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管病人,只顧著追究陌生人不肯跟你見禮,這位夫人你也真是好有規(guī)矩呢。”
王大奶奶漲紅了臉,她這才想起了鐘家老太太還暈著。連忙向鐘大太太道歉:“真對不住,我這人最看不慣沒有規(guī)矩的人了,因此就忘了老太太這邊還暈著呢�？炜�,快把老太太扶進(jìn)屋里去吧�！�
鐘大太太干笑著:“沒事沒事,我們妯娌來就好了�！苯o鐘二太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與自己合力繼續(xù)扶婆婆走動,沒想到鐘老太太這時候又再次睜開一絲眼縫兒去偷看趙琹,眼神陰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兩個媳婦要扶她走的時候,她沒顧得上配合,竟然沒扶動。鐘大太太暗暗掙了婆婆一把,她才醒過神來,繼續(xù)裝暈,開始挪動腳步。
但王大奶奶見鐘大太太、鐘二太太沒扶動鐘老太太,還以為她們力竭,連忙去叫院子里侍候的丫頭婆子們:“快,快過來扶你們親家老太太一把,將她扶進(jìn)屋里去�！�
丫頭婆子們都沒動,彼此對視一眼,就垂下眼簾裝木頭人。她們素來是在這客院里侍候的,上回鐘家母女鬧過一丑,就沒有換過人。鐘家女眷對她們來,雖是主母的娘家親人,卻也是曾經(jīng)因為不是她們的過錯,而對她們喊打喊殺的惡人,她們心里都堵著氣呢,王爺和世子又都曾明令不許鐘家人入府,她們又怎么可能愿意去侍候鐘家人?
有幾個心有猶豫的,悄悄看了看趙琹,見趙琹微微搖頭,便也安下心來,不去理會王大奶奶的話了。
王大奶奶不明內(nèi)情,見自己命令落空,只覺得又羞又氣。她眼尖地發(fā)現(xiàn)有人看趙琹的臉色,便氣沖沖地質(zhì)問趙琹:“你這是什么意思?為何不許人來扶鐘老太太?！”
趙琹慢條斯理地道:“我?guī)讜r不許人來扶她了?你別亂,我是王府的客人,不是主人,怎能隨便支使王府的奴仆?那實在太不講禮數(shù)了�！彼�特地加重了“禮數(shù)”二字的語氣。
王大奶奶的臉猛地漲紅了,她也想了起來,自己不過是王府的客人而已。她咬著唇看周圍不肯上前的丫頭婆子,恨恨地吩咐起了自己帶來的丫頭:“趕緊將鐘老太太扶進(jìn)屋里去�！�
鐘大太太忙賠笑道:“不必了,我們妯娌就可以�！比缓笥纸o鐘二太太使了個眼色,這回有了鐘老太太的配合,妯娌倆終于成功把人扶進(jìn)了屋,鐘雅致跟在后頭,偷偷看了趙琹一眼。低頭也跟著進(jìn)去了。
王大奶奶跟著進(jìn)屋,看著她們扶著鐘老太太在梢間的床上躺下,鐘雅致倒了杯茶來,發(fā)覺茶水冷了↓想吩咐丫頭去倒一壺?zé)岬膩?對上目光冰冷的丫頭婆子們,呆了一呆,就訕訕地放下了杯子,覺得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為好。
但王大奶奶是不會這么想的,她看見客院的丫頭婆子們不肯上前侍候,茶水也都是冷的,沒人愿意換上熱茶,又抱怨起來了:“廣平王府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因為王妃去世了,王爺就把岳家人都丟一邊去了么?即便男子喜新厭舊。也沒有這么快的,還有世子呢?世子難不成不是鐘老太太的親外孫?如今怎么也這般無情無義起來?”
趙琹在院里聽見她廣平王與高楨的壞話,忍不住走回來冷聲道:“這位夫人也未免太過自自話了吧?王爺幾時喜新厭舊了?世子怎么無情無義了?你先弄清楚是誰先不講情義,再來指責(zé)的話吧◆你不知道鐘家人做了些什么,那就請你先把真相弄清楚。再來大放厥詞;若你明知道鐘家人都做了些什么,還能這樣睜眼瞎話,那就請你趕緊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王大奶奶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聽到了什么可怕的話:“你……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怎能如此粗俗?我是來王府吊唁的,你居然要我……”那個“滾”字她無論如何也不出口。
趙琹冷笑:“行不改名▲不改姓,我姓趙,是建南郡公之孫,建南侯之妹,從廣平王妃逝世那一天開始,每日都在這里⌒誰來過吊唁。我都一清二楚。我在廣平王府不過是個外人,但王妃與我有半師之誼,我打從心里敬重她,王爺也信得過我,因此令我在此待客。你嘴里喜新厭舊的廣平王。在入宮為大行皇帝齋宿守靈之前,曾不眠不休地陪在王妃的靈柩旁,甚至明知鐘家犯下謀逆大罪,也依然薄了他一家性命。你嘴里無情無義的世子,明知道鐘家人將他母親活活氣死了,也沒在外頭過他們一句壞話。今日是王妃去世之后的第二十五日,鐘家人頭一次上門,一來就鬧事,你還嫌王府上下對他們不敬?卻不知道,若是此時敬著他們,就未免太對不住死去的王妃了。你盡可以我粗俗無禮,只不過在我看來,你這樣口口聲聲念叨著禮數(shù)的,才是真正無禮的人呢！”
王大奶奶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什么話都不出來。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王府婢仆們都在暗暗用鄙夷或憤怒地目光看著她,顯然都站在趙琹那一邊。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根不知道鐘家都對王妃做過什么,也不知道他們在王妃死后遲遲未上過王府的門。還有那謀逆大罪,難道不是謠言而已?她所認(rèn)識的鐘家人,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呢?
她轉(zhuǎn)頭去看鐘雅致,后者在她身旁害怕得直發(fā)抖,擔(dān)心趙琹下一步就會揭破她的底細(xì),便拉著她壓低了聲音:“你別跟她生氣了,她是侯府千金,脾氣自然大些。況且新任建南侯少年襲爵,是因立下了救駕之功,如今正得圣眷。你與他妹妹爭吵,只怕鬧到御前,你也得不了好,等你公公知道,又該責(zé)備你了♀頭人如何我們家,都不要緊,清者自清,只要你明白我的為人就好。”
王大奶奶的臉色緩和下來,柔聲對她:“你的話有理,我不跟她計較。橫豎勛貴人家的女兒,多是沒有規(guī)矩、不通詩書禮數(shù)的。跟她爭吵,反倒失了我們王家書香門第的體面。”
趙琹耳尖,把她倆的對話從頭到尾聽了個仔細(xì),又好氣又好笑:“鐘姑娘這句清者自清真是得好,得妙,你們這樣的書香門第,我還真不敢攀比。我們趙家不是世家大族,只知道禮義廉恥,保家衛(wèi)國,這勛貴身份也是因此而來的。比不得你們,國難當(dāng)頭時,不見有何作為;太平年間做了官眷,倒來瞧不起浴血奮戰(zhàn)的功臣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鐘雅致,似笑非笑地問:“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鐘姑娘可否告訴我?你那日出了那么大的丑,今日是怎么有勇氣裝作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邁進(jìn)王府大門的?你跨過門檻的時候,就沒想過,王府里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到底有幾個人見過你當(dāng)日的涅嗎?”
鐘雅致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地看著她□大奶奶不明所以,憤怒地瞪著趙琹,又有些好奇地問鐘雅致:“怎么了?她的是什么事?”鐘雅致看著她,什么話都不出來。
梢間里已經(jīng)是一片死寂了。
趙琹懶得再與她們啰嗦下去,直接轉(zhuǎn)身走人。到得院中,早已等了好一會兒的煙雨臉上掩不住幸災(zāi)樂禍:“姑娘好利的口,得好爽快！”
一旁的曹媽媽卻面帶憂色:“工部尚書王大人,就是王大奶奶的公爹,乃是新皇信重之人,一向的官聲很好□夫人又是王大奶奶的親姑媽,素來護(hù)短≡從新皇平安歸京,逆黨伏法,她們婆媳倆就一直是各世家大族、達(dá)官貴人的座上客,人人都敬著幾分≡姑娘方才雖然罵鐘家罵得爽快,就怕也得罪了王大奶奶。她們婆媳若因此惱了姑娘,恐會在外頭胡亂敗壞姑娘的名聲�！�
十歲的姑娘,正是剛剛步入社交圈子的年紀(jì),若是壞了名聲,在官家女眷們的心目中留了個壞印象,就等于一輩子都?xì)Я�。曹媽媽深知這一點,怎能不憂心?
趙琹皺著眉道:“管她是誰,既然讓我聽見了,我就不能由得別人顛倒黑白地王爺與高楨的壞話←聲這種東西,若真有那么重要,還是幾個碎嘴的女人隨便,就能讓人沒法活的話,那趙玦一家子這些年來也不可能在廄混得這么好了�？梢娔切┒际翘摰�,我為人如何,認(rèn)識我的人自然會知道。她們愛什么,就由得她們?nèi)グ伞！?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