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婁書記辦公室后,高陽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濕透,他輕輕地關上辦公室房門,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住內心的那抹興奮,大步走到外間覃書平的辦公室。
覃書平正伏案抄寫著什么,高陽瞥見桌子上的煙灰缸里,一個煙頭還未完掐滅,便笑著走上前道:“覃科長在忙什么?”
“哦,是高鄉長,快坐。”覃書平看到高陽沒有徑自離去,反而湊到他身旁,不禁有些不解,但還是客氣的邀請他坐下,隨后倒了杯水給他。
高陽確實有些渴了,雖是冬天,但在婁海盛辦公室里提心吊膽老半天,嗓子都有些冒煙。接過水杯,也不顧太燙,大口的喝了幾下,才笑道:“被老板狠批了一頓,冷汗一個勁的流,嗓子都冒煙了,謝謝覃科長的水啊。”
完,還舉起袖子做了個擦汗的動作。
覃書平啞然失笑,好奇的目光注視著高陽的面容。眉骨挺秀,鼻梁高直,嘴巴抿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外加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怎么看也不像個甫一上任就把一把手逼到角落里畫圈圈的鄉長,反倒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大學生。
他實在想不明白橫行大兆鄉十幾年的黨委書記單澤海究竟是怎么在黨委會上被眼前這青年打敗的,難道單澤海在大兆鄉已人心盡失?
對于高陽年僅十九歲就擔任正科級鄉長,覃書平內心深處若沒有妒忌和忌憚,那純粹是瞎編。在縣上,縣委大秘向來都是升遷速度最快的角色,今年剛剛三十三的覃書平早在二十八歲時就已成為縣最年輕的正科級干部,這其中還不包括未擔任婁書記秘書前在辦公室工作的兩年。
對此,覃書平向來引以為傲。
可是如今三河縣最年輕的正科級干部被眼前這個青年輕而易舉的打破,不但如此,還早了覃書平整整九年。
換作是誰處在覃書平的角度,心里都不會舒服。他能夠提拔到正科,背地里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為婁書記服務了五年,期間艱辛實不足為外人道,這就是秘書應該做的事情。
而高陽作為選調生,輕而易舉的就成為副科,不僅如此,還即將踏入正科行列。也就是他什么都還沒做,就已經擁有了與覃書平平起平坐的資格。
這就是‘身后有人’的好處啊!
覃書平暗暗想著,對高陽的話不置可否,望著他微笑道:“高鄉長有什么指示?”
高陽放下水杯,有些尷尬的笑道:“是這樣的,覃科長,咱們縣委大院看門的老大爺眼睛太毒,每次來都需要登記聯系,您看能不能幫我辦張縣委大院的通行證?這樣我以后就可以直接開車進來了。”
“哦?你們大兆鄉的車不是已經辦過了嗎?我記得是胡軍過來辦的。”覃書平有些詫異,每年年初縣委辦公室便會聯系各鄉辦公室領取通行證,雖然他這個縣委辦副主任的工作是縣委書記專職秘書,但也清楚。
況且就算大兆鄉沒辦通行證,似乎也不需要找到自己吧?以高陽堂堂的一鄉之長,去縣委辦弄一張,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鄉長專車上有通行證,可是覃科長您也知道我們大兆鄉到咱們縣上的那段路有多難走,所以我借了輛車開著,這個……嘿嘿。”高陽不好意思的道。
覃書平打量著高陽好一會,突然失笑:“高鄉長果然年少有為,好吧,你將車牌號寫下來,等辦好后我通知你們鄉上的辦公室。”
“那就謝謝覃科長了,這幾天如果你有時間,我請你吃飯。”高陽在白紙上寫下路虎車的牌照,便起身笑著離去。
覃書平拿著白紙掃了一眼,手指在上面彈了彈,搖頭道:“這家伙果然不簡單。”
離開縣委大院,高陽便向不遠處的縣政府大院走去,想到覃書平剛剛的反應,不禁得意一笑。
三河縣政法委辦公室與縣政府在一起辦公,高陽進入縣政府,剛要去政法委書記薛定山辦公室,身后卻冷不丁傳來一聲呼喊。
回頭一看,卻是縣長孔文武的秘書關志杰,不由得怔了一下停住腳步。
上次他和趙婕來見縣長孔文武的時候,趙婕便順勢為他介紹了一下關志杰的來歷。今年年初,孔文武的原秘書焦龍下鄉任職,關志杰便是在這個時候被選為孔文武秘書的。
現年二十五歲的關志杰兩年前從京城的一座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三河縣政府辦,是縣委縣政府極少數年輕干部中的一員。
趙婕似乎有些討厭他,主要是關志杰一朝得勢,就有些自大,除了領導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更是曾經妄圖調戲她。
縣長秘書竟敢調戲組織部副部長,這也算是個不大不的爆料了。高陽還記得趙婕到這里時,咬牙切齒的神情。
腦袋里快速轉動著念頭,高陽微笑著望向來人道:“關科長有事嗎?”
“孔縣長找你一中午,給你們鄉里打電話,辦公室的人你來縣里了。你的傳呼呢?難道你不知道黨政一把手必須保持通信暢通的規定?來縣里也不事先匯報一下。下次記得來縣里提前給政府辦打個招呼,我辦公室的電話你知道吧?”
關志杰陰沉著臉劈頭蓋臉對高陽就是一頓訓斥,聲音很大,引得各辦公室里的干部們紛紛探頭看熱鬧。
高陽被訓的莫名其妙,直到他完,才明白原來是縣長孔文武在找自己。
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至于一見面就這么不留情面的訓斥吧?更何況自己目前雖然與他同為副科,但好歹也是代理鄉長。你縣長秘書再牛,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孫子似得斥責吧。
高陽掃了一眼看熱鬧的干部們,眼神一下子冷淡下來,皺眉道:“每次到縣里都要向你匯報?關秘書你不覺得管的有點寬了?就是婁書記和孔縣長也不至于讓我每次來縣里都事先匯報一番吧?”
他輕蔑地瞥了一眼關志杰,淡淡道:“況且就算是孔縣長找我,我不在,也總要問清楚緣由,你有沒有問鄉政府辦公室的人我來縣里做什么?”
關志杰顯然被高陽毫不客氣的反擊震住了,他惱怒的指著高陽,冷笑道:“我需要問他們你去哪里嗎?孔縣長找你,你不在,就是你的失職,我管你去哪里做什么?還有,為什么打了你的傳呼你不回電話,政府辦的電話你不清楚?還是你根就不把孔縣長放在眼里?”
“首先,我不在鄉里,自然是有事情需要處理。如果婁書記叫我過來匯報工作也算失職的話,那請關秘書你如實向孔縣長報告,怎么處理都隨你。另外,我事情很多,就算政府辦打電話,也要留下名諱,總不能隨便來個阿貓阿狗用政府辦電話打我傳呼,我都要回過去吧?”
高陽淡淡地瞥了關志杰一眼,不再理會他的叫囂,轉身去了政法委書記薛定山的辦公室。
關志杰被高陽一番話的啞口無言,他鐵青著臉看著高陽囂張的轉身離去,幾乎咬碎了牙齒。
目光掃見一群看熱鬧的干部,不由得怒火更勝:“看什么看?不想在縣政府干下去了?”
著,轉身向孔文武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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