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的晚宴受了楊猛的影響,菜式不多但都極為精巧,量也足夠,一頓晚宴三父子吃的悄無聲息,楊士勤不愿多言,楊毅心里壓著事兒,而楊猛則是在觀察著自己的二哥。

    晚宴結束之后,三父子移步花廳,慢慢的品著香茶,各自琢磨著自家的心事。

    “父親大人,老三那里……”

    花廳的氣氛有辛默,楊毅有話要,只能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老三?老三怎么了?我只知道你大哥被困在廣州牢獄之中的時候,是老三救出來的,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你的歲數也不了,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不用我這做老子的拿主意。

    你大哥屬意經商,我支持他！你屬意官場,我也支持你！至于老三嘛！讓他給我養老就是了,你和你大哥,則是要幫襯著老三,當然老三也會幫襯著你們。

    楊家這段時間有些艱難,防疫、云南境舍粥、滇銅復起,都是花錢的營生,你要是實在缺錢,就找你大哥吧｛那里幾十萬應當能拿的出來,至于老三那里,他養著不少人馬,你就別去拿煩他了。”

    知子莫若父,老二的話頭一起,楊士勤就知道,自家這老二想算計老三,想把老三支出去,可這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父親大人,老三擅自屠滅黃丹彤一族,您知道嗎?”

    自家老三是個不安定因素,想著把老三支出云南的,等老師定了云南的大局再讓他回來,沒想到被老爺子給堵了嘴。

    老三的膽子太大,自己老師來云南辦事,很有可能與自家的老爺子發生沖突,這老三目無王法,只怕他會害了老師。

    可自家的老爺子,太過護犢子了,一句養老自己也不好往上遞話兒了☆毅腦子一轉。就想先拿老爺子來壓住老三。

    “知道啊！不就是死了個黃丹彤嘛！這有什么大驚怪的,咱們家的買賣你也清楚,當初我就是一路殺出來的,咱們家的耗費不少,廣州商路是個大進項,如果斷了,不僅咱們家要遭難,當時云南府的防疫也會半途而廢。

    所以啊！為了云南的百姓,別黃丹彤是個贓官,他就是個好官。也一樣殺得！

    這次你老師來云南。你也該出山了∶老大花些銀子,給你納個捐,正好在云南幫你老師一把。”

    姜是老的辣,楊毅雖一肚子學問。可比起轉移話題來,他顯然不是自家老爺子的對手。

    “父親大人,我想走科舉的路子,用真事做官,納捐之事還是不要再談了。老三這么嗜殺,也不是個事兒,您要好好管管他了。”

    這話的就有些僭了,楊毅到底是離家久了,老爺子的威嚴。好像也不怎么好使了。

    “科舉?這話真是招笑了,云南的官紳大半都是納捐得來的,再了納捐不是朝廷支持嗎?各處平賊賑災,能少得了銀子?

    看來你老師的事,你沒學啊！現在的云南。貪官冗員多的殺都殺不盡,你還走那勞什子科舉之路,你想想名聲重要,還是保一方百姓平安重要,學以致用,莫要把學問研究歪了。

    老三?老三用管教嗎?防疫的法子是他出的,舍粥救民的法子也是他出的,雖這老三經常殺人,可好人沒殺幾個,他救活的百姓,遠比他殺得人要多,我憑什么要管呢?管著他不救百姓?

    還有你那勞什子父親大人我聽不慣,叫‘爹’也成,叫‘老爺子’也成,看來你是陜西那邊待慣了,怎么話也帶著醋味?”

    楊家老爺子楊士勤,可不慣老二毛病,一席話連消帶打,弄得老二楊毅有些坐不住了。

    “父親大人教訓的是,那志茂就走納捐的路子。老三的事情,做兒子的不了解,錯了話,還請父親大人原諒。

    至于醋味,陜西人嗜面嗜辣,山西人才嗜醋,父親大人是嫌我話,太過文氣了嗎?”

    父為子綱,楊毅雖有些難堪,可還是認了錯,但后半句話,的就有些怨氣了。

    “在家該怎么話就怎么話,弄的酸溜溜的像什么樣子?你這是要顯示你的學問大,彰顯彰顯老子和老三目不識丁嗎?‘父親大人’老子怎么聽著不像叫活人呢?”

    楊士勤‘砰’的一聲把蓋碗頓在了茶幾上,臉色也瞬間拉了下來。

    楊毅一看老爺子動了真怒,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爹爹恕罪,不要動怒,是志茂不對,惹老爺子發怒了。”

    “嗯……這還差不多,記住要兄弟友善,如若你再質疑老三,老子就給林老虎下絆子,滇銅復起之事,就算黃湯了。”

    “爹,家事國事豈能混淆?”

    “我是老子,我了算,混淆又能怎樣?”

    “老爺子,二哥回來一趟不易,您就甭給他下馬威了,再怎么,關起門來咱們是一家人吶！”

    看了半天的戲,楊猛也大致摸清了二哥的門路,自己這二哥可是真是個讀書人啊！

    “就你嘴快！行了,你也起來吧！出去七年,娶親了嗎?”

    楊士勤試探自家老二,就是為了讓老三看的,這老二還真是讀書讀的魔怔了,看來得給他掰過來啊！

    “一直跟著老師做學問,還沒有成親。”

    自家老爺子,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一通亂燉也把楊毅給弄懵了。

    “還沒成親?老三,你明天查查云南有那些大戶人家、書香門第,若是各家有未出閣的姑娘,給你二哥參謀參謀,把名單弄上來,咱們先給你二哥弄幾個侍妾,一個男人沒有女人照拂怎么能成?”

    楊士勤心里也算計過了,讓老三對付老二,恐怕會有些麻煩,看老二這個樣子,只能由自己出手了。

    溫柔鄉是英雄冢,先讓女人磨磨老二的性子再,花花世界迷人眼,對付自家這個夫子。就不能從正道下手。

    “憑老爺子吩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此楊毅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嗯！你以后是要在官面行走的,這次就先納妾吧！有個女人照顧,起居上還能滋潤一些,正妻的人選,等以后再吧！

    老三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物色好人選之后,咱們也就不大操大辦了,無非是個侍妾,曲藝歌舞要熟絡。女紅烹飪要拿手。別的可以忽略的。

    為父這么安排。老二你有意見嗎?”

    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老二這七年跟著林則徐那個老頭子也算是吃了苦頭,新疆伊犁除了荒山就是黃沙,能有什么可享受的。

    若是不與老三相比』有老三做的事情,楊士勤也不會算計自己的兒子,只是兩兄弟的路背道而馳,老二的路子雖穩妥,但前程有限。老三的路子雖狂野,但前景無限,既然自己支持了老三,就只能虧待老二了。

    “沒有！”

    惹得老爺子發怒,楊家老二也是安分了許多≡己和老三一比,地位不一樣啊！

    楊士勤完這些,就回去歇息了,而楊毅和楊猛,則是坐在花廳里。各自品著自己碗里的香茗。

    “老三,納妾之事你要慎重啊！”

    面對老三楊猛,楊毅也有些撓頭,只怕自己這個弟弟不靠譜,給他弄些個……

    “嗨！別聽老爺子胡八道,他那是心疼二哥呢！

    選人?

    我上哪選去?

    搶！我倒是熟門熟路,不如咱們就買幾個瘦馬吧！

    不然還逼著我像山大王一樣,去給你搶個壓寨夫人?”

    瘦馬自己手里還真有幾個,正是去年岳父潘仕成送的,歸路上火拼了一次,楊猛也就沒心思享受,一直養在宜良的莊子里。

    那幾位都是極品,色藝雙絕那是肯定的,最近蓮兒妮子,都跟著他們學了不少事,自己留著也是沒用,不如轉手丟給二哥,分分他的心。

    “搶?絕對不行,無非是侍妾,瘦馬就瘦馬吧！別弄得多了,不然我那老師那里沒法兒交代的。”

    食色性也,這是圣人教化,對于弄幾個侍妾,楊毅倒是沒什么看法。

    “行了,這事兒明日就能辦妥,我在昆明再給你弄個宅子吧！老呆在家里,你辦事兒也不方便,銀子現在不算湊手,也不能多給,五萬兩,你先湊活用吧！

    宅子上,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嗎?對了,那個劉存仁先生,我也給他置所宅子,掛在你的名下,讓他暫住就是了,林大人不是要來了嗎?我也一并置些宅院,畢竟咱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你老師的家人也好安置,這些宅子都掛在你的名下,別再因為這些事惹得你老師不快。

    廚子、裁縫、下人、郎中、護院家丁,我也一并給你安排了,有了這些宅子,你們做事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答應了就好,腐化墮落文化人的招數,楊猛肚子里多的是,只要自己這二哥接招,就跑不了他。

    “還是你辦事妥帖,二哥謝謝你了。”

    對于老三楊猛的饋贈,楊毅也沒有推辭,自家算是西南大商,這些牌面也不當什么事兒的。

    辭別了二哥,楊猛并沒有呆在昆明的老宅子里,一是不安,怕被人連鍋端了,二是有事情要安排。

    帶著徐子渭來到了武莊,楊猛也沒有休息,而是和徐子渭談起了自己的二哥。

    “計長,我二哥如何?”

    “性子愚頑、手段靈活、心機深沉、城府老練、閱歷不足,依著二爺的事,做個道府官正合適,歷練上三年五載,就能做封疆的督撫了,現在他還有些勉強。”

    收了徐子渭,算是楊猛的運氣,這位看人看事兒,眼光極為獨到,詭詐的手段,不是一般師爺可以比擬的。

    “與我相比呢?”

    “嘿嘿！三爺這是在難為咱吶！這話不好,但三爺有問咱怎么也得答啊！

    二爺還不能和三爺比,三爺是計長看不透的幾個人之一。

    昆明的老爺子、明湖的魏先生、三爺,你們三人計長看不透。

    岑毓英、丁探、秦子祺,三人合起來也能算作一人。

    至于其他的,逃不過計長的這雙眼。”

    徐子渭的這幾個人,楊猛都猜得到,只是自己的管家丁探也列在其中,倒是讓他有些納悶。

    “探也當得?”

    “絕對當得,三爺不疇丁管家打交道,所以疏忽了,而計長則是吃了他好幾次暗虧。”

    “吧！你是不是想了些歪主意?”

    “呵呵,丁管家沒給您啊?”

    “甭玩挑撥離間,探我信得過,你現在還差了點。就你那性子,是不是又把持不住褲腰帶了,想要對莊子里的侍女下手,被探暗算了吧！”

    “圣明不過三爺,還真是這樣的,看來計長的事還不夠啊！”

    “做事的時候心些,莊子里的女人也是你能覬覦的,探宅心仁厚,不與你一般見識而已,下次你再試試?”

    “不敢了,自從上次之事結束之后,計長就老覺得,有幾雙眼睛一直在頂著我,沒日沒夜的盯著,一想這事兒,就讓人兩股戰戰啊！”

    徐子渭這活猴也是狡黠,這是要探自己的底子嗎?

    “做該做的,該的,三爺保你活的好好的,不然……

    這段時間,讓我二哥多和一些難纏的人打打交道,磨一磨他的性子,最好能讓他憋敘氣。

    劉存仁那廝,要特別注意,那個半老頭子不簡單,雙目有神而閃爍,那人心機重著呢！別讓他溜達了我二哥。

    我大哥那里,你也交代一下,別讓他漏了滇西的底子,以糧換地一事,也要瞞著我二哥。

    總督府的官員,你也動動手腳,林老虎不是等閑之輩,找些難纏的多消磨一下他的心力。”

    對付徐子渭容易,可對付二哥楊毅和林則徐這對組合就有些難了,林則徐具體什么樣,楊猛真不清楚,但盛名之下無虛士,還是心為妙。

    第二天楊猛帶著三位瘦馬,回到了昆明,對于楊猛的安排,老爺子雖不怎么滿意,但也沒什么怨氣,酒色傷身,這招還是要慎重使用的,弄垮了老二可怎么是好?

    至于二哥楊毅那里,卻是坦然接受了三位侍妾,這三位瘦馬,那是當初潘仕成精選的,很合老二的胃口,事情做到這里,算是成了一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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