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不是外貌協(xié)會的會員，更不是以貌取人、看衣下菜碟的勢利眼，但是他突然從這幾個人的穿著打扮里看出了一點點問題。那位胡建設(shè)上衣沒問題、褲子也沒問題，腳上的羊皮鞋也沒大問題，夏天不喜歡穿涼鞋、也不穿布鞋，而是穿一雙皮鞋，也不能不對，只能是不多。
但是他光著腳穿一雙皮鞋，這就不太對了，這種穿法京城人幾乎沒有，京城這邊男人在夏天的正裝一般都是一雙玻璃絲的襪子，多是藍色或者棕色，然后再來一雙人造革的涼鞋。除非是常年在南方沿海地區(qū)生活的人，才有這種夏天光著腳穿皮鞋的習慣，問題是他給洪濤的名片上卻寫著是一家掛著總后勤部抬頭的貿(mào)易公司，而且他也一嘴的京片子。如果這些東西別人看在眼里，頂多也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并不會往心里去。
可是洪濤不一樣，他在上輩子有一個曾經(jīng)騙遍大江南北的好舅舅，尤其是和他那個好舅舅在一起的那一群人，他們的模樣、習慣、行事風格洪濤都印象很深，其中不乏有幾位這種打扮的，無一例外，都是常駐廣|州、福|州、深|圳、海|南島一帶的。
雖然不能打扮一樣，就能明什么問題，但是洪濤從這一刻起，就對他們所的東西留意上了，順便也注意上了這個叫做胡建設(shè)的家伙，這是什么破名字，還胡建設(shè)，那你不如不建設(shè)，還能省工省料呢！
俗話的好，旁觀者清，洪濤一直聽到吃晚飯的時候。終于算是聽出了一點眉目，這個胡建設(shè)，基就是和上輩子自己舅舅那群人是一個路數(shù)。用各種光環(huán)套在自己腦袋上，什么軍區(qū)總后勤部的叔叔啦、干休所的大爺啦。各種批文分分鐘拿出一大堆啦，深|圳那邊多少噸多少噸的油料啊，首鋼工廠幾車皮幾車皮的盤條啊，福|建那邊一船一船的彩電、汽車啊，反正按照他的法，這趟列車就應該是他的專列，他來就是應該在中南海里辦公的！
這套東西洪濤太熟悉了，就和一個從聽爺爺奶奶給他講大馬猴故事的孩一樣。洪濤的整個初中歲月，就是在舅舅這群人的諄諄教導中度過的，每次他去舅舅那個屋里，總會趕上那么一群人在里面開會，當時洪濤聽得是滿眼都是星星，那時他的偶像就是舅舅他們這群人，太博學了！太有派了！活得太愉快了！
等到他大一點他才知道，合算這幫人都是口販子、都是尼瑪騙子！他們給自己那些香皂、拖鞋、洗頭水、塑料提袋之類的洋貨，原來都是他們從酒店里拿的，自己去住店。也一樣能拿到！于是這些偶像們的形象立馬就破滅了，不過他耳濡目染的那些行事作風，話方式和風格。卻一直都銘記在他心里，雖然他不出來是個什么具體細節(jié)，但是只要有人一這樣話，他立刻就能覺察出來。現(xiàn)在，這個胡建設(shè)胡經(jīng)理，百分之九十，就是這么一塊料！
“我這兒有肉，還有酒，大家一起吃。別客氣啊，您幾位都是見過世面的大人物。我就愛聽您們聊天，長知識啊！”洪濤覺得自己這個旅程應該不會太寂寞了。至少是有一個人陪自己玩游戲了，為了讓胡經(jīng)理這幾位再高興一點，洪濤決定必須要讓自己顯得更白癡、更年輕、更好學一些，必要的付出還是得有的，那些酒肉他帶了不少，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
很快，整只的扒雞、大塊的肚、罐頭魚、罐頭午餐肉、水果罐頭就擺了上來，另外還有一瓶洋酒，當然了，洪濤不能是阿根廷的，得是美國的，這時大部分國人只認兩個國家的產(chǎn)品，一個就是美國，一個就是日，至于其它國家，國內(nèi)基接觸不到它們的商品，存在感不強烈。
“來，我爺爺不喝酒，我陪您幾位，別客氣啊，吃吃，您們繼續(xù)聊，邊吃邊聊！”洪濤也不管男女了，一人給倒上半杯酒，然后把扒雞的大腿撕下來給那二爺，這才和一個真正好學的年輕人一樣，坐在一邊等待幾位老師開講。
“老爺子，您這個孫子好啊，知道孝順，沒白養(yǎng)，您算得計啦！”大背頭對于洪濤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他也帶了一點酒肉花生米之類的，都拿了出來，大家一起吃，這個年月里，業(yè)務(wù)員出差，這都是標配，餐車的東西又難吃又貴，更沒有那么多真空包裝食品可買，得自己帶。
“嗨，也就那么回事，在家也淘著呢，這不出來才老實點兒，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就算得計還能得幾年啊，別氣我就成啦！”那二爺也是老江湖了，他雖然沒洪濤這個經(jīng)歷，但是架不住經(jīng)驗豐富，洪濤這種反常的表現(xiàn)，立馬就讓他有所察覺，雖然他不知道洪濤想干嘛，但是穩(wěn)坐釣魚臺他還是會的，一些不咸不淡的話，正好符合他的身份。
“不能這么，您這個身子骨也硬朗啊，您以前在哪兒高就？”胡經(jīng)理是屬翡翠狐貍琉璃貓的，一毛不拔，白吃白喝，但是這個架勢還得端著，就好像這一桌子酒肉都是他的一樣，非常自然的和那二爺聊了起來。
“嗨，我就是個退休工人，還高什么就啊！”那二爺就是不接茬。
“那不像，您這身打扮絕不是退休工人，就您這塊表吧，這是勞力士，進口貨！還有您這個鋼筆，派克啊，美國貨！您這是看不起我們啊！”胡經(jīng)理的眼神倒是挺尖，他一直都沒弄清楚這個老頭是個什么來路，所以堅決不想讓那二爺躲過去，必須把底摸清楚。
“我姑父在香|港，這些都是我姑父郵回來的，您看，我也有一塊。”洪濤及時把話頭接了過去，還伸出自己的胳膊，把手腕上那塊浪琴表顯擺出來。
“嗨，我呢，您這是有海外關(guān)系啊，這年月就這個最吃香啦，福氣啊，老爺子！女兒家有錢，孫子還孝順！”胡經(jīng)理恍然大悟，也不再追問那二爺?shù)膩須v，洪濤的情況很符合他和那二爺目前的狀況，一身洋玩意高級貨，你要你沒海外關(guān)系，誰信啊！
“我胡老弟，你剛才的那個采購計劃靠譜不？我們廠可是老廠，質(zhì)量沒的，如果這個事兒能辦成，肯定不會少了老弟你的。”閑聊了幾句，大背頭首先換了話題，和胡經(jīng)理聊起了生意。
“好、好，剛才這位劉經(jīng)理也在和我聊這個供貨的事情呢，她這邊也有一批貨要出手，咱們慢慢聊、慢慢聊，反正還兩天呢，不急啊，呵呵呵呵，哦，對了，你們兩位還是家兒呢，也可以聊聊嘛，劉經(jīng)理這個買賣做得也挺大的，我在上|海還和她們公司有過業(yè)務(wù)來往，女強人啊！”胡經(jīng)理并沒成與不成，而是打著哈哈把話題轉(zhuǎn)到了身邊那個胖女人身上。
“沒錯，是家，來，劉哥，您肯定比我長幾歲，您是哥，妹敬您！”那個胖女人也不含糊，一看就是經(jīng)常在社會上跑的，立馬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爽快！你隨意、隨意，我干了！”大背頭劉科長當然也不能認慫，當下也端起自己的茶杯，一仰頭，半杯洋酒就下去了，一張大方臉立馬就紅了。
“嘿……你個傻子就喝吧，弄不好人家兩人是一頭的，你個傻帽！”洪濤在過道另一邊的凳上口抿著杯子里的酒，就像是看話劇一樣，看著這幾個人的表現(xiàn)，心里大概有一個脈絡(luò)圖了。
如果這個胡建設(shè)真的打算干點什么的話，大背頭應該就是他的主要目標，他現(xiàn)在是在吊大背頭的胃口，因為吃飯前那個大背頭已經(jīng)透露了，他們廠里積壓了一大批搪瓷盆，他這趟出來主要就是來推銷這批貨的。至于這個胖女人劉經(jīng)理，洪濤還拿不準，她有可能是胡建設(shè)拉來墊背的，也有可能是胡建設(shè)的托兒，到底是那個身份，還得接著看他們表演。
“你又打算干嘛？坐個火車你都不老實？”晚飯過后，又聊了一會兒，那二爺快到睡覺的點兒了，這個老頭每天基都是九點多睡，于是他拿著牙缸、毛巾什么的，到了車廂一頭的洗刷間，洪濤也借口上廁所跟了過來。
“嘿嘿，沒事兒，那個胡建設(shè)是個人物，對面那個劉科長恐怕要倒霉了。”洪濤大概了一下自己的觀察結(jié)果。
“呦嗬！你子還有這個看人的事？我告訴你啊，那個胖女人和胡建設(shè)搞不好是一伙兒的，他們還有沒有同伴也不清楚，你可別瞎折騰啊，強龍不壓地頭蛇，出門在外的，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只要人家不碰咱們，你還是消停點兒吧。”那二爺不愧是老江湖，原來他的眼睛一直也沒閑著。(未完待續(xù))
ps：ps：保底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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