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里升騰起一股大霧。
白茫一片，伸手看不清五指，周圍的一切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房檐上滴著水，樹葉上掛著水，石頭上汪水，空氣中都散著濕漉漉的水腥味兒。
霧來得快，去得也快。
朝陽升起，漸漸消散，山腰上、山腳下，炊煙裊裊，群山環(huán)繞的山村又迎來新的一天。
這是一棟蓋了三年沒蓋好的兩層瓦房，緊鄰通往云里縣城的盤山公路，一樓住人，二樓只有幾堵墻，沒有封頂，堆滿玉米之類的東西，不能住人。
夜里到的，周圍一片漆黑。
天一亮，許奎爬上二樓，觀察起這個偏僻的山村。
“奎哥，吃飯啦！”
“等會，等阿固回來。”
帶阿固去鳳儀辦事是帶對了，他雖然不是鳳儀人，但去過鳳儀。他這個沒人住的家離鳳儀縣也不算太遠，要不是有阿固在，這會恐怕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許奎趴在墻邊看看叫吃飯的老二，掏出根香煙點上，注意力再次放到前面蜿蜒曲折的路上。
等了十幾分鐘，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視線里，開著摩托車往這邊駛來。
村里上學的孩子，出來干活的農(nóng)民，看見他紛紛打招呼，轉(zhuǎn)眼間，便噗噗噗地開到門口。
“奎哥，我買了包子！”
“剛才霧那么大，山路不好開，我還有點不放心，回來就好，卡買到?jīng)]有？”
“買到了，鎮(zhèn)上有賣。”
霧最大的時候出的，酗子身上濕漉漉的，停好摩托車，擦掉頭上和臉上的霧水，把掛在車頭上的早點遞給同伴，從懷里掏出兩張神州行手機卡，下意識看看里屋：“奎哥，我用公用電話打聽過，汪正山?jīng)]信口開河，這個姓戴的是騙子，騙幾千萬，鳳儀的一個副縣長都自殺了。”
動手時姓戴的居然問汪正山給多少錢，汪正山給萬，他愿意出4萬，只要放他走，甚至信誓旦旦不會報警。
當時覺得這家伙有問題，沒想到果然有問題！
騙幾千萬，公安肯定在滿世界抓他，他敢報警嗎？
許奎把新卡裝進道：“跟誰打聽的？”
“我二姨夫，他在鳳儀做生意。”昨天晚四十萬，一人能分十萬。現(xiàn)在看來捆在屋里的老混蛋非常有錢，要四百萬估計他都拿得出，酗子激動不已，跟同樣興奮的二哥、三哥做了個鬼臉。
死了一個副縣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公安絕對會下大力氣查。
過去十幾年，許奎幾乎有一半時間在監(jiān)獄或看守所里過的，對公安非常了解。既不想錯過這個大財?shù)膸缀酰矝]幾個弟那么興奮，又問道：“車藏那兒沒事，會不會被人現(xiàn)？”
“不會，那個石灰廠關(guān)幾年了，平時根沒人去。”
“好，先吃飯，吃完再。”
他們在堂屋喝粥吃包子，戴輝蹲在里屋又冷又餓，心急如焚。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戴輝悔之不及，不是后悔去鳳儀行騙，而是后悔怎么不早點走，走時怎么不心點。
這幫混蛋下手賊狠，左臉到現(xiàn)在都是腫的，綁嚴嚴實實，根跑不掉，嘴里塞著襪子，喊又喊不出聲，就算沒被堵上也不能亂喊，要是把公安招來或許會更麻煩。
眼前這一關(guān)怎么過，不告訴他們銀行卡密碼沒好果子吃，告訴不光錢會被他們?nèi)撸赡苓B命都保不住。
窮山僻壤出刁民，他們什么事干不出來！
正胡思亂想，許奎吃飽喝足走到他面前，摘掉嘴里的臭襪子，坐到一個馬仔送進來的凳上。
“戴老板，餓不餓，外面有包子，想不想吃？”
戴輝一聲不吭，暗想你是求財，難道真敢把老子餓死。
許奎沒跟昨晚一樣動手，自顧自點上煙，似笑非笑地：“不打聽不知道，原來戴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在鳳儀搞幾千萬，副縣長都被你逼死了。運氣好，碰到我。你要不是碰到我，開不出3公里就被公安逮著了。”
“誰死了？”戴輝下意識問。
“你不知道？”
戴輝一臉茫然，看樣子真不知道。
許奎磕磕煙灰，側(cè)頭問：“老四，那個副縣長姓什么？”
“姓曾，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怎么死的？”
“跳河自殺的。”
許奎擺擺手，示意阿固出去，笑問道：“戴老板，姓曾的副縣長有沒有芋？死的是副縣長，不是副鄉(xiāng)長。你把一個副縣長逼死了，共-產(chǎn)-黨能放過你？哈哈，等會再打聽打聽，公安有沒有懸賞。把你送公安局，估計不光給獎金，還要給我獎狀。”
曾亞杰死了，這下麻煩大了！
戴輝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很快回過神，用帶著東廣口音的普通話：“奎哥，公安能給你多少獎金？”
“萬用不會少吧。”
“我給你五十萬。”
“行啊，錢呢。”
“到東廣，把我送到地方一分不會少。”
“戴老板，你以為我第一天出來混的，把你送到地方，等你找人收拾我？”
“奎哥，我不是混黑道的。”
“我知道，你是混白道的，跟書記縣長稱兄道弟，最后副縣長都被你逼死了。你心眼多，我哪玩過你。”
許奎的耐心是有限的，突然臉上一變，啪一聲，掄起胳膊又是一巴掌，扇得戴輝眼冒金星，一個踉蹌側(cè)倒在地。
“你個老騙子，敢訟子，當老子吃素的！”
許奎站起身，抬頭腿又是一頓猛踢，疼得戴輝滿地打滾，連連慘叫。
得罪奎哥能有好下場？
三個綁匪靠在門邊嘿嘿笑，收拾的是一個老騙子，而且是有錢的老騙子，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點厲害就行，不能把他搞死搞殘，換作平時大哥一動手，兄弟們早沖上去了。
“奎哥，奎哥，我沒耍你，到地方給錢，我給你六十萬，六十萬，一分不會少”
“還耍我！”
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戴輝鼻青臉腫，最后滾到墻角里，蜷縮著渾身顫抖。
差不多了，再打要把這老混蛋打死。
許奎揉揉拳頭，再次坐到凳上，三個碼子跑上來，把戴輝揪坐到他面前。
許奎很有風度，順手拿起塊破布幫他擦擦臉上的血，再次和顏悅色問：“戴老板，想好沒有？”
絮八蛋，要是在東廣，老子弄死你！
戴輝哪受過這樣的對待，依然一聲不吭。
許奎從馬仔嘴上摘下香煙，往他嘴里一塞：“戴老板，我們求財，不想要你命，要你命有什么用？痛痛快快告訴我密碼，我給你留十萬當路費，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兩不相見。你要是不，對不起，別走了，就在這兒給我們當沙包。”
“不？”一個馬仔很默契地在背后來了一腳，許奎手疾眼快，一把揪肩膀，穩(wěn)的身形。
卡里兩百多萬，大錢在申雨露那兒。
戴輝實在受不了了，暗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能逃出去，就能讓他有命賺錢沒命花，強忍著劇痛問：“給我留十萬路費，你的？”
“我的，到做到。”
“76851。”
“多少？”
“76851。”
“戴老板，想清楚了，不要跟我開玩笑，如果取不到錢，哼哼！”
“76851，去取，肯定能取道。”
“行，相信你一次。”
許奎用手機記下密碼，猛地站起身：“你們看家，招呼戴老板吃飯。固，我們?nèi)ユ?zhèn)上。”
“奎哥，鎮(zhèn)上沒阮機。”
“鎮(zhèn)上沒有去縣城。”
許奎的兩個馬仔招呼戴輝吃早飯，韓博同樣在吃早飯。
昨晚又派出六組民警，一組去省城查許奎的社會關(guān)系，另外五組民警帶著許奎二人照片奔赴雨山周邊縣市聯(lián)系各大銀行，請當?shù)赝姓{(diào)看各銀行阮機監(jiān)控，同時請銀行保衛(wèi)人員盯死各自銀行的阮機，只要現(xiàn)疑似照片上的男子去阮立即報警。
能控制當然好，關(guān)鍵保安不是民警，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組織民警蹲守倒是一個辦法，只是要盯的阮機太多，根沒那么多警力。何況為偵破這起特大詐騙案，已經(jīng)投入兩百多名干警，相當于一個胸公安局的部警力。
“韓處，絮和關(guān)反復問，汪正山翻來覆去就是那些情況，幾次供述都能對上，用沒有隱瞞。”
“我們第二組進展不大，跟之前預料的一樣，嫌犯設(shè)立了十幾個皮包公司，法人天南海北什么地方的都有，已證實大多是用他人身份證注冊的，財務(wù)只有一個，是申雨露｝之前總聲稱去總部，其實是去轉(zhuǎn)移贓款了。”
“部提現(xiàn)？”
“以各種名目提現(xiàn)，還有七家公司正在查。”
三樓餐廳成了會議室，一邊用餐一邊聽匯報，陳龍江支隊長匯報完，韓博又問道：“二霞同志，你那邊呢？”
“有眉目了。”
相比前幾個虛，第六虛能收集到的是簡接線索，而且線索是早飯前剛確認的，二霞不敢搶支隊長和副支隊長們的風頭，等韓博問到才匯報。
她急忙放下碗筷，打開文件夾遞上一份手寫的材料，“報告韓處，現(xiàn)在可以確定嫌犯使用的圖紙是東廣省三名市設(shè)計院設(shè)計的，原來的項目名稱為三名市藍塘旅游度假村，工程尚未完工，下面是項目地址。”
“一整套工程圖紙不便宜，不管設(shè)計方、包方、施工方或監(jiān)理公司都不會亂扔。二霞，這條線依然由你負責，吃完飯立即帶人趕赴三名，調(diào)查圖紙從哪個環(huán)節(jié)流出的，進而調(diào)查與圖紙有關(guān)系的嫌犯的社會關(guān)系，我打電話幫你與當?shù)赝袇f(xié)調(diào)。”(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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