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是多變的季節(jié)，上午還是陽光燦爛，可到了下午，天已經(jīng)陰了下來，烏云籠罩著京城上空，到了夜里終于下起了雨，風(fēng)又轉(zhuǎn)向了北風(fēng)，帶來了北方的寒意，乍暖還寒，氣溫又低了下來。

    大街上已經(jīng)空無人影，只有巡邏的士兵快步跑過街頭，大聲吆喝著。命行人回家，諸王進(jìn)京，朝廷在夜里加強(qiáng)了管制，絕大部分民眾在夜里都回到了家中，可在劉軍師橋旁的一條腥逍∷低里卻有一人在匆匆走著。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慌張，但他很腥逍∷低，在每一個路口前都要腥逍∷低翼翼張望，確定沒人才飛快地走過，在離李維正的府還有二百步時，他又來到了一個路口前，躲在角落里向外面張望，他已經(jīng)看見了他要去的地方，一扇緊閉的大門，就在他剛剛要出去之時，一把雪亮的刀卻從后面頂住了他的脖子。

    “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滴滴答答的雨點敲打著窗戶。空氣寒冷潮濕，令人身體有些不舒適。李維正的房間里又點起了炭盆，房間里變得干燥溫暖，彌漫著一種木炭獨有的氣味，光線明亮，李維正正坐在案前給家里寫信，他已經(jīng)決定下了一件事情，在他回去后將立即然倩進(jìn)房，這是朱允使他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他沒有想到朱允會用倩倩這件事來和他翻臉，盡管這只是一個借口，但這個借口還是讓他心里不爽，李維正也忽然意識到朱允其實是半真半假，他心里一直就沒有真正的忘記倩倩，也消自己真的能將倩倩讓給他。

    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人讓給別人，莫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割據(jù)一方的諸侯，就算是普通大臣。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女人讓出去，這個朱允在做夢呢！

    即使自己有那個心，黃子澄、齊泰、方孝孺等人也絕不會答應(yīng)。齊泰就明著告訴自己，奪臣下妻女，這和北齊高氏父子有何區(qū)別！若皇上有膽，他將以死相諫。

    李維正的信是寫給紫童，這件事將由她來安排，他寫下最后一個字。放下了筆，起信箋輕輕吹干了≈讀了一遍，認(rèn)為語氣和用詞還算妥帖，便把信折起來，放進(jìn)了一只信封里，直接打上了火漆，明天自然會有人替他送出去，現(xiàn)在李維正心里很輕松，他進(jìn)京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和朱允和解，讓朝廷相信他不會造反，相信他會成為削藩時的一支不可忽視的助力。

    這一點是非常非常重要，這就意味他就成為正義的一方，是天下人所承認(rèn)的前太子托孤大臣，這樣，他將來出兵也就出師有名了。

    至于燕王會暴跳如雷，他也不放在心上了，他布下的棋局已經(jīng)成功，燕王已無暇也無力對付自己了。

    “大人，有人送信來。”門外傳來了羅廣才的稟報聲。羅廣才等人在蓬萊港遇到南下的李維正，他立刻請纓愿隨同南下，李維正考慮到他熟悉京城情況，兼之才能出眾，便命他為自己的親兵衛(wèi)指揮使，一同南下，剛才就是他抓住了可疑者。

    “進(jìn)來吧！”

    李維正立刻把信收了起來，門開了，羅廣才和兩名親兵押進(jìn)來一名中年男子，他上前稟報道：“稟報大人。這名男子被我抓住，是給你送信。”

    那名男子立刻跪了下來，雙手呈上一個蠟丸道：“總兵大人，我家主人命我把這封信送給你，是十萬火急。”

    “你家主人是誰？”

    “回稟大人，是秦王幕僚邵先生，我是他的管家。”

    李維正的精神頓時一振，“快快給我！”

    一名親兵將蠟丸剖開，從里面取出一卷紙，李維正將紙攤平了，確實是邵聞達(dá)寫來，秦王朱準(zhǔn)備以帝王行為不檢為名，集中宗室在宗廟罷黜當(dāng)今皇帝，秦、晉二王分頭行動，已經(jīng)有肅、岷、沈、魯、代、齊、湘、楚、韓、唐等十王種。加上秦晉兩人，已經(jīng)有十二王種。

    邵聞達(dá)最后寫道：“我以為秦王只在一念之間，二天想法便會消失。沒料到他真付諸行動，而且一呼百應(yīng)，十二王種罷帝，也就是十二王種秦王上位，讓他始料不及≈秦王已從起初的試探轉(zhuǎn)為力以赴，爭取更多種。”

    李維正的眉頭皺成一團(tuán)，這幾天朱串聯(lián)諸王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是什么事，沒想到竟是商議罷黜皇帝，朱元璋一共封二十四王，除了潭王被李善長案牽連早死外，其余還有二十三王，現(xiàn)在居然有十二王種秦王上位，超過了半數(shù)，當(dāng)然這里面也有想渾水摸魚者，比如齊、楚、湘三王就是，可一旦勢頭鬧大起來，再加上這些藩王帶了五六萬精兵入京，以朱允的柔弱，還不定真的就被迫宣布退位，李維正知道朱允會有這個可能，他不敢殺眾多皇叔，而眾多藩王卻敢殺他。

    “我知道了。”李維正點了點頭≡送信人道：“現(xiàn)在晚上回去你很握，就暫時留在我這里，天亮后再回去。”

    邵聞達(dá)的管家感激地磕了一個頭，隨士兵下去了，李維正又留住羅廣才道：“秦王府那邊的監(jiān)控看來不行，居然給我送信的人到了門口才被發(fā)現(xiàn)，我不是過了嗎？每一個出府的人都要盯住，我要每天都給我報告，這件事我不想再二次了。”

    羅廣才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他連忙躬身道：“這件事屬下馬上去加強(qiáng)。”

    “去吧！不僅秦王府，還有燕王府。”

    “是！”羅廣才行一禮，轉(zhuǎn)身去了，李維正慢慢靠在椅背上，思索著這件事，他從來都一種觀點，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面，就如天地陰陽一樣，凡事有利就有弊，就像朱允用倩倩一事和自己翻臉，雖然效果很好，卻又被人抓住了把柄，同樣，朱聚集諸王要逼朱允退位，自己想上位，那這件事也一樣的有利有弊，利是他為皇長子，法理上的繼位正統(tǒng)，一旦成功，他就是這件事的最大贏家，可一旦輸了，他又會成為最大的輸家，那么他又會輸在哪里呢？

    李維正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他有一種直覺，如果利用好這件事應(yīng)該可以走出一步妙棋。

    自從進(jìn)京后，燕王朱棣就保持著低調(diào)，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三雄王之一，但他約束部下、嚴(yán)禁論調(diào)、不準(zhǔn)聲張生事，他在京中的影響力竟和趙、韓、安、唐這樣的王沒有什么區(qū)別。使許多一直子著他的人，最后目標(biāo)前都轉(zhuǎn)移到秦晉二王的身上，但朱棣的沉寂并不表示他不關(guān)心外面情況，不表示他沒有行動。恰僑逍∷低反，對外面的情況他了如指掌，和李維正一樣，他也在京城里部署了大量的眼線，而且不是臨時部署，早在幾年前，他便在京城建立起了一個完整的情報，這個情報以前是對姚廣孝直接負(fù)責(zé)，但現(xiàn)在他來京城后，便暫時改為直接對他負(fù)責(zé)，每天都送來大量的情報。

    這次秦王欲逼朱允退位而串聯(lián)諸王之事，他也清清楚楚，這件事讓他很憂慮，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是瞧不起自己的二哥，認(rèn)為他又蠢又笨，膽大包天，最早刺殺太子，后來走私日白銀并擅自招募軍隊，而且他做得很拙劣，根就是在父皇的掌控之中，但偏偏他的運氣很好，父皇一次次地饒過他，連他擅自招募的軍隊最后也沒有解散，留給了他，而這次欲逼太子退位，居然還有這么多兄弟種他。

    朱棣不由嘆了口氣，這叫傻人有傻福，他自己也想過利用這次進(jìn)京逼皇帝退位，但他有顧慮，他想著各個王爺都各有私心，不可能呼應(yīng)他，反而把他的野心暴露了，所以他放棄了這個策略，但秦王卻不考慮任何后果，想到了就做，結(jié)果真有不少人種他，這是讓朱棣怎么也想不通的，他很了解朱允其人，寬仁是得好聽，得難聽就是太心慈手軟，正統(tǒng)得迂腐，搞不好他真會為那個女人之事羞慚退位了。

    不行！他朱棣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這時，他在京師諜報的頭子紀(jì)綱出現(xiàn)在門口，低聲道：“主公，周王殿下到了。”

    朱棣長身而起，笑呵呵迎了出去，“五弟，怎么現(xiàn)在才來見我。”

    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三十余歲的男子。身著錦袍、頭束金冠，長得面白如玉，頗為一種文人氣質(zhì)，他便是朱元璋的五子，周王朱，也是朱棣的同母胞弟，朱也是一批被封的藩王，洪武三年，他被封到錢塘做了吳王，洪武十一年，改封周王，藩國在開封府，朱好讀書，字也寫得極好，才高自傲，屬于一個文人型的王爺，但他也有朱氏兄弟同樣的毛病，那就是野心勃勃，一心想再登上位。

    在諸王中，秦晉燕三人為最長，又要防御蒙古，所以他們在王府護(hù)軍之外，另掌有重軍，是諸王中的實力三強(qiáng)，而朱被冊封在開封府，沒有防御責(zé)任，所以只有護(hù)軍，但他是五子，所以朱元璋也給了他高規(guī)格的護(hù)軍標(biāo)準(zhǔn)，擁有軍隊五萬人，但五萬人還不足以峙他的野心，尤其太子朱標(biāo)去世后，朱的野心更是急劇膨脹，不過他沒有秦王那樣明目張膽地招兵買馬，他采用了一種迂回的方式，那就是囤積錢糧，等待時機(jī)，朱元璋病逝后，他的野心立刻彰顯，開始大規(guī)模招兵買馬，僅僅三個月時間，他的軍隊便從五萬人增加到了八萬人，成為和寧、遼●等王一起的二階梯，由于他的藩國位于中原腹地，手中又有大量的軍隊，因此從去年開始，秦燕兩王都先后來拉攏他，周王當(dāng)然是想登基為帝，不過他心里也知道，他的機(jī)會不大，所以在兩位兄長的拉攏中，他更偏向于自己的親兄燕王。今晚燕王把他找來，就是要和他商量秦王欲逼皇帝退位一事。

    朱躬身施禮笑道：“四哥有所不知，剛才三哥來找我，耽誤了一個時辰，所以來晚了。”

    老三便是晉王，他來找朱當(dāng)然就是為了逼皇上退位一事，朱槌色一變，他急忙把兄弟拉進(jìn)屋問道：“五弟，你沒有答應(yīng)他們吧！”

    “我答鈾，后天一早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宗廟。”朱微微一笑道。

    “你答鈾？”朱棣愣住了。自己的兄弟居然也要種秦王登位嗎？對于自己這個親兄弟，朱榍抱有很大的期望，得再直白一點，他是看中了周王手中的八萬軍隊。所以朱和秦王的關(guān)系，他十分敏感。

    這時，他從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狡黠的笑意，他忽然明白過來。抬手給了他肩窩一拳笑道：“你這家伙，居然還來這一手。”

    朱揉著肩膀興，他怎么可能種二哥上位，種他上位，那自己這幾年不是白忙一場嗎？

    “來！來！快坐下。”知道兄弟沒有種秦王的意思，朱棣變得異常熱情，他請兄弟坐下，并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我就是呀！你怎么可能種那種蠢貨登位。”

    朱沒有吭聲，他其實也一樣不種朱棣登位，只不過他是自己的親兄，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便偶然幫他幾次罷了，他喝了茶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今晚找我來必然是有事情的，你就直吧！總歸我會再幫你一次。”

    “好吧！那我就直了。”

    朱棣就仿佛知道老五肯定會答應(yīng)似的，他壓低了聲音道：“我要你去向朝廷告發(fā)秦王的逼宮陰謀。”

    朱沉默了，四哥不想招搖▲讓自己去告發(fā)，這顯然是要利用自己，一旦被秦王知道了，那他就成為了諸王之?dāng)常鲞@件事的風(fēng)險很大。不過他轉(zhuǎn)念又一想，自己這幾個月是有點太囂張了，如果朝廷削藩。自己可能就會首當(dāng)其沖，他是要給自己留點余地了，想到這他便點頭答應(yīng)道：“好吧！我答應(yīng)你，不過讓我去向誰告發(fā)，黃子澄嗎？”

    這種事當(dāng)然不能直接找朱允。既然叫秘密告發(fā)，就不能讓相關(guān)人知道，而黃子澄是朱允最信任的心腹，找他是最合適，不料朱棣卻搖了搖頭，“黃子澄是個迂腐透頂之人，找他不定會反而壞事，這件事你去找葉天明，此人會教孺子怎么辦？”

    “那好，時間緊迫，我現(xiàn)在就去。”

    朱起身行了一禮，便告辭而去，他剛一走，朱棰刻把紀(jì)綱叫了進(jìn)來，吩咐他道：“你派人去盯住周王，如果他沒有去葉天明府，要立刻稟報于我。”

    “屬下遵命！”紀(jì)綱剛要走，朱棣又叫住了他。

    他立刻取過一張紙，用左手寫下了：“周王告密”四個字，裝進(jìn)一個空白信封里，交給紀(jì)綱道：“后天宗廟祭拜后，你將這封信用斷箭射入秦王府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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