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道起居之處,依然是一塵不染。不過這三十丈見方的室內(nèi),此刻氣氛卻是略有些凝滯。

    聶仙鈴俏臉蒼白,端坐在莊無道的身前。依然還是在意莊無道進來之前的那一句,讓她清冷的眼中,終透出慌亂惶然之意。

    莊無道饒有興致的欣賞著,難得見這心性堅韌異常的女孩,展露出這樣的表情。過了這幾月,以后未必就能夠見得到了。

    不過他的好心情,隨即就被云兒打破了：“這女孩,真有意思看她的模樣,倒不像是自己的處境驚慌,反而是為擔(dān)心被你拋棄而感不安呢!你看她眼睛,像不像被主人拋棄的狗？”

    莊無道面色微僵,不出心中是滋味。是傷感？是欣喜？還是同病相憐？

    不過卻也徹底沒了興致,莊無道直接就問：“聽你家的藏珍之處,已經(jīng)被人發(fā)覺？是真是假？”

    “那是真的母親坐化前,確實是將我聶氏歷年積累之財,存放于此。”

    聶仙鈴不敢隱瞞,也知隱瞞不住。不過一顆心,卻沉入到了谷底。

    莊無道卻面色平靜如故：“那么仙鈴你可知,此時有何后果？”

    “奴婢知道”

    聶仙鈴低著頭,面色不出的苦澀。還能有何后果？意味著她聶仙鈴,將成為整個東南修界眼中的可口美食,必欲得之而后快。也將以她為中心,將刮起一場席卷東南的風(fēng)暴。

    “真到群情洶涌之時,便是我也無可奈何。”

    莊無道將那三枚龍須菩提子,一一取出,擺放在了身前。

    “宣靈山或者可以護你安然無恙,然而我莊無道,卻不能以一己自私。就使師尊與同門,都陷入萬夫所指之境。人亦雜務(wù)甚多,不愿卷入你們海濤閣的糾紛。你若想讓我再為你遮風(fēng)擋雨,度過此劫,卻是癡心妄想了。”

    聶仙鈴俏臉上,血色褪盡。盡管這半年以來,都曾擔(dān)心會有這一幕發(fā)生。

    然而當(dāng)真正面對時,她卻只覺四肢冰冷,體內(nèi)所有的力氣,都數(shù)褪盡。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也在突然間,盡數(shù)崩塌。

    甚至升起了一個念頭,自己再活在這世上,到底還有什么意義？

    不由凄然一笑,那么現(xiàn)在自己,是該主動請辭,離開半月樓么？

    隨即卻聽莊無道又隨后言道：“然則求人不如求己,這個世上,若還有什么人,能夠庇佑于你,使聶仙鈴處境轉(zhuǎn)危為安的,也只有聶仙鈴一人而已。

    “誒？”

    聶仙鈴再次愣住,不解的再看了莊無道一眼。這句話,又到底是何意？

    能夠使她轉(zhuǎn)危為安的,就只有她自己么？”

    “這是三枚龍須菩提子,每一枚,都可開啟人之宿慧,是佛門圣物。除此之外,更能復(fù)制兩個竅孔,增兩次玄術(shù)神通”

    莊無道抬起頭,目光冷厲,寒光迫人：“三月之內(nèi),盡量把《天璇照世真經(jīng)》,《南明計都烈火神決》,《上霄坎離無量劍決》,《上霄應(yīng)元洞真御雷真法》修至第二重天。然后——”

    語音頓了頓,而后莊無道的聲音,又似炸雷般在聶仙鈴的耳膜旁響起：“去第三條道業(yè)天途,成則生,為離塵山秘傳敗則死,哪怕僥幸偷生,我也再不會管你死活”

    “道,道業(yè)天途？”

    而且是第三條——

    聶仙鈴目光茫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

    “你沒聽錯,就是第三條道業(yè)天途”

    莊無道語聲中,依舊漠然毫無一絲情感：“除了山秘傳,除了整個離塵宗,你以為這東南之地,還有誰能護你之性命無憂保你聶家祖產(chǎn),不為人所奪？或者是,你自覺辦不到,修不成這四門功法,甘愿束手待斃？”

    聶仙鈴依然呆怔,無法聚神。

    “南明計都烈火神決與上霄坎離無量劍決,這些都是宗真?zhèn)鳌�—�?br />
    “無妨,些許善功,我先替你出了。

    南明離火,都天神雷,坎離劍訣,都是離塵宗三十六門鎮(zhèn)宗秘傳之一。

    不過他身為山秘傳,自家的靈奴,身份地位皆可與內(nèi)門弟子相當(dāng),這點特權(quán)還是有的。

    待此事了結(jié)之后,也不過是交些善功抵罪。

    “可是,我只是一介靈奴——”

    “離塵宗內(nèi),可沒有靈奴不能入道業(yè)天途之規(guī)”

    莊無道搖著頭：“四十年成就金丹,若真有那一日,你以為離塵宗幾位元神真人,還會任由你這樣的天品靈根,為我莊無道靈奴？”

    “山秘傳,豈非是與主人并列？”

    “樂見其成你若真想在修行道上有所成就,那么山秘傳之身,絕不可錯過。”

    莊無道冷哂,嘲諷的一笑：“與我并列？你還真以為自己,就定能踏過這第三條道業(yè)天途了？萬年以來,離塵宗自不量力者近千,然而安然踏過那九百九十九級者,只有兩人,百不存一。三月之后,你聶仙鈴依然是九死一生!”

    聶仙鈴的目光,已復(fù)清明。看著眼前的三枚紅色靈果,卻是再不出話來

    她未曾在任何一書中,見過‘龍須菩提,之名,也未有過聽聞。然而只憑莊無道,的那幾樣功效,就知這三枚靈果,又是何等樣的珍貴。

    是讓她自生自滅,卻依然給她尋到了一線生機。

    “主人大德,奴婢無以為報這龍須菩提——”

    “只是暫借,要還的”

    莊無道毫不客氣,對于財物,他一向都不怎么大方。

    “若是你在道業(yè)天途上死了,我日后自會到你聶家寶庫中去取回來。若是沒死,三倍償還”

    “噗嗤”

    聶仙鈴只覺胸中塊壘盡去,心情前所未有的輕快。哪怕明知自己,依然吉兇難測,卻也依然笑了起來,明媚無方。

    “自然是要還,不過主人,仙鈴只有三月時間么？”

    “只有三月,我也最多只能護你三月而已。”

    莊無道看著聶仙鈴臉上的笑意,不禁暗暗搖頭。當(dāng)初他踏入那第三條道徒之時,可是有著身死道消的覺悟。

    不過他也懶得訓(xùn)丨斥,心情愉悅,總比死氣沉沉,毫無自信要好。

    “仙鈴明白”聶仙鈴收起了笑意,肅容一禮：“三月之后,仙鈴定不會讓主人失望也再不會成主人累贅。”

    莊無道看著女孩的眼睛,只見是冷意逼人,透著決死之意,不由欣然。

    “希望如此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去掌握。與海濤閣的恩怨,自己去解決。從此之后,與我無關(guān)。”

    聶仙鈴再次微笑,把頭低下。這一刻她的星眸里,光輝卻是前所未有。

    一雙玉手死死緊攥著,哪怕還有這做大山在前。她依然可感覺,自己的前程,再非是如初來離塵之時的灰暗。

    遮蔽在她眼前的大石,已經(jīng)被眼前的男子,強行斬開了一線。只等她自己,親手將之推開撕碎

    ※※※※

    莊無道并未厚此薄彼,帶回來的禮物,也同樣有莊湖一份。

    其中自然是沒可能有‘龍須菩提子,這樣的奇珍。主要是高階蘊元石,還有一些平常市面上罕見的丹藥。再之后,就是從那幾個金丹手中,奪來的幾件法器。

    他反正不覺自己偏心,‘龍須菩提子,給了聶仙鈴,只是‘借,而已。

    聶仙鈴日后,會回報他更多。給了莊湖,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自己拼死拼活奪來的東西,憑什么便宜了這從未出過力的靈奴？

    不過繞是如此,莊湖依舊感激涕零。想比起在沈家,莊無道大方的簡直超出她的想象。

    剛是二十四重法禁的中品靈器,就有兩件。居然還有兩張百萬年前的寶禁符,恰可將她的命靈器‘窺天照影環(huán),再提升七的重法禁。

    使這件寶物的法禁層次,進入法寶層級。現(xiàn)在雖不能使用,然而等她入筑基境七重樓之后,就可著手。那時不止是可使她修為劇增,戰(zhàn)力也將超尋常的筑基修士。

    這一天,也為時不遠。她在半年前,就已借助離塵宗供應(yīng)的靈丹,以及半月樓這處靈地,成功突破阻礙她數(shù)十年的筑基中期境界、。而莊無道賜下的那些丹藥中,大多都是那些金丹修士,才能享用之物。其中甚至有一樣靈珍,可以直接將她修為,提升一重樓境界。

    其實這些,那沈蕭二家,也不是沒有,卻斷然沒有莊無道這樣的大方。

    似她這樣的供奉,除了每月定額的月例之外。只有為沈家辦成一些事之后,才有額外的獎賞可拿。哪里似自家這位主人一樣,但凡有收獲時,總會隨手分潤她一些,而且質(zhì),與‘量,都是喜人。

    莊無道卻滿不在乎,莊湖是他靈奴,用的再多,也是屬于他的。

    此女一身修為,也確實有些不夠看。不能急起直追,日后對他的用處,會而又。

    而這日之后,莊無道也果然依其之言,每日清晨入定醒來,就會到湖邊,指點聶仙鈴的術(shù)法與劍術(shù)。

    他仍不能動用真元,然而似聶仙鈴這樣練氣境,哪怕不用法力,也可輕松勝之。

    以他的術(shù)法造詣,也可準(zhǔn)確指出聶仙鈴術(shù)法中的缺失與錯謬處。

    只能閉門造車,不經(jīng)實戰(zhàn),想當(dāng)然的修行,果然是不妥。

    聶仙鈴盡管天資聰慧,然而這一年中,已有不少地方走入了歧途。

    若不糾正,積累下來,就會成為聶仙鈴根基中的隱患,以后進階艱難,就如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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