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皇上移駕東狩！”
紫禁城養(yǎng)心殿內(nèi)亂作一團，滿殿文武都跪著齊聲高呼。
形勢嚴峻到了極點，也混亂到了極點。督促僧格林沁和粵匪決戰(zhàn)的旨意已經(jīng)送出北京，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旨意有沒有到僧格林沁手中，甚至不知道……僧格林沁的萬大軍還在不在！
真的不知道！因為現(xiàn)在滄州和正定都被粵匪占領(lǐng)，直隸已經(jīng)被一切為二，北京通往開封大營的陸路聯(lián)絡(luò)時斷時續(xù)，想要有確切的消息，只有走海路繞道山東去往開封。
所以最壞的可能甚至是僧格林沁的萬大軍已經(jīng)被粵匪打崩！大清朝的天完塌了♀是最壞的可能，但是概率絕對不！要不然，粵匪的大隊怎么會氣勢洶洶的北上？僧格林沁會眼睜睜看著百萬粵匪奔著北京而來？他又不是林則徐！
對于僧格林沁的忠心，道光皇帝從來沒有懷疑過，也不相信他會尋個天下大亂的機會去擁立綿愉那個老實孩子當(dāng)皇上♀種可能性，真的是沒有的。所以，僧格林沁的大軍，很有可能已經(jīng)遭遇了不測……
“朕要留在北京，與城同亡……”
道光皇帝的瘦臉上顯出了少有的堅毅，前明的崇禎皇帝都知道君王死社稷的道理，他這個愛新覺羅的子孫，難道還能輸給漢人的皇帝？
“讓……六阿哥奕欣去盛京，耆英、徐廣縉，你們陪六阿哥去盛京＄果朕殉了北京城，他就是我大清的新君！”
雖然道光皇帝喜愛的是笨頭笨腦的“仁君”奕詝，可眼下的局面，仁不仁的有什么用？大清的江山，需要一個明君，而不是像自己這樣空有仁愛之心的昏君……人之將死，道光皇帝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昏君了，大清走到眼下這一步。他要負最大一份責(zé)任。
“下罪己詔，朕要向天下人，向天下士子認錯……”
“皇上……”
下面跪著的大臣們除了喊“皇上”，其他的話都不會了。
“北京城里的八旗老弱都要走，馬上走！讓半個鑲黃旗的兵護送他們和六阿哥一塊兒走。還有紫禁城里的珍寶，戶部和大清銀行里面的存銀也運走……還有北京城外的漢人也跟著走，馬上就走！”
“皇上……大清的祖制，漢人不得出關(guān)……”也不知道是哪個低聲了那么一句。
“混帳！”一個筆架子就從道光皇帝的御案上飛了出去，正好砸在穆彰阿腦門上，嚇得穆彰阿連連叩頭。其實這話真不是他的。
“大清的祖制。朕要守。天下的旗人要守，朱濟世、洪秀、楊秀清他們會守？不許漢人出關(guān)……那是不許忠于大清的漢人出關(guān)！那些造大清朝反的漢人才不會管大清的祖制是怎么的呢！”
道光皇帝拼命捶打著御案，聲淚俱下地著：“朕悔啊，朕要是早年開發(fā)滿州∶天下吃不飽飯的漢人去滿洲開墾求食，現(xiàn)在就沒有那么多人跟著朱濟世、洪秀、楊秀清造反了！朕要是早年破除滿漢隔離，許滿漢通婚，廢了鐵桿莊稼，廢了八旗軍制……大清朝就不會有今天的大難了！
咱們的大清朝，都是叫一大堆不合時宜的祖制害了，以后不能再守了，不能守了……”
“皇上！”
下面的臣子也都無話可，更沒有人進諫。因為道光的都是大實話。滿清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叫這些祖制給害了……其實大家早就知道這些祖制不對，可是知錯未必肯改啊！甭早年，就是早一年道光皇帝提出要破除滿漢隔離，許滿漢通婚。廢了鐵桿莊稼，廢了八旗軍制，還許漢人出關(guān)，這滿北京的旗人就該造反了！
“皇阿瑪，您還是移駕東狩吧！”
四阿哥奕詝和六阿哥奕欣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養(yǎng)心殿，兩個阿哥都是孝子，也知道現(xiàn)在留在北京城就是等死，如何舍得父親在北京等死呢？
“請讓兒臣守北京與賊一決生死吧！”六阿哥奕欣叩頭道。
“皇阿瑪，嗚嗚……”四阿哥奕詝還是嚎啕大哭。
“走，都走！你們都走……”道光皇帝朝兩個兒子揮揮手，“北京城有朕就夠了，你們是大清的未來，不能留在北京！”
道光皇帝忽然無比認真地看著奕欣：“奕欣，朕已經(jīng)決定傳位給你！現(xiàn)在封你當(dāng)和碩恭親王，重整山河的滌就須由你挑起來了。所以你必須走，去盛京先把盛京將軍的差事兼起來，去收拾祖宗留下來的江山吧！”
“皇阿瑪……”
奕欣伏地不起。
實在的，讓奕欣當(dāng)接班人大概是眼下唯一合適的選擇了，真要讓奕詝也就是咸豐來做皇帝，大清朝連一丁點活路都不會有。
“擬詔，琦善兼任四川、云貴總督；祁寯藻做山陜總督，西安將軍……”
“皇上，您要讓……祁寯藻做西安將軍？他，他可是……”下面的穆彰阿一怔，一下沒忍住居然打斷了道光。
“怎么不行嗎？”道光倒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看了穆彰阿一眼：“祁寯藻是漢人對吧？事到如今，你覺得大清還有必要分什么滿人漢人嗎？”
“皇上……圣明。”穆彰阿腦子一轉(zhuǎn)，已經(jīng)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了。北京一失，滿清是不是天下正朔就兩了＄果還想要盡可能維持住地方，那就要放手任用漢臣。特別是有名望有勢力的漢臣。祁寯藻是山西人，祁家是山西大族，和晉商關(guān)系密切∥命他做山陜總督，至少能維持山西、陜西兩省暫時不變顏色。
“擬詔，命賽尚阿為黑龍江將軍，官文為吉林將軍，讓他們帶著徐州的八旗、綠營走海路撤往關(guān)外。耆英，你速去天津聯(lián)絡(luò)洋人，讓他們幫忙。”
“奴才領(lǐng)旨。”耆英叩了個頭，剛想起身離開。道光又喊，吩咐道：“等辦完了事兒就別回北京了，坐洋人的船去盛京吧，讓洋人把使館也遷往盛京。還有那個怡和洋行……可以把旅順港給他們經(jīng)營。”
“皇上，林則徐那里也須拉隆，奴才愿去一趟兩江，服林則徐繼續(xù)效忠朝廷。”
看到耆英飛也似的離開，穆彰阿也想給自己找個借口，于是就提出去兩江服林則徐了。
“林則徐……”道光皇帝卻搖了搖頭，“他哪有力量為朝廷保兩江？朱濟世的二十幾萬大軍不是他能擋住的……現(xiàn)在朕只盼他在兩江淪陷前能給盛京多弄點糧食和金銀。苦日子，還在后面呢！”著他意味深長地撇了眼穆彰阿：“穆彰阿，你就跟朕一塊兒守北京吧，讓訥爾經(jīng)額的兵來北京，你和他一起做守城大臣。能不能守住北京，就看你們的事了！”
“再擬一道旨，催促僧格林沁盡快與賊決戰(zhàn)，走海路繞道山東給開封大營送去。”
隨著道光皇帝的一道道圣旨，滿清朝廷終于以難得的高效率運轉(zhuǎn)起來了！該收拾東西跑路的，一刻也不敢停留，飛也似的出城往東。該留在北京城死守的，更不敢怠慢，千方百計開始籌謀守城戰(zhàn)——這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啊！
當(dāng)天下午，道光皇帝調(diào)兵的旨意就用8里加急發(fā)往了保定，得到命令的訥爾經(jīng)額倒是如釋重負，守北京怎么都比守保定有把握吧？北京城里還有幾萬八旗新軍呢！
而此時此刻，遠在河南汲縣的僧格林沁根還不知道北京城內(nèi)已經(jīng)亂作一團，旗人、漢人都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逃難，動作快一點的都已經(jīng)到了通州了。在接到一封由海路輾轉(zhuǎn)山東河南而來的，道光皇帝催促決戰(zhàn)的諭旨后，他便立即召集諸將議論決戰(zhàn)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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