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翁，潘芝老差人從蘇州送了信過來。”
一個林則徐從福建老家?guī)淼南氯耍兔柬樠鄣恼驹诤炑悍块T口，聲的回報。
潘世恩是林則徐的“座師”，兩人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如果不是出了鴉片戰(zhàn)爭這檔子事兒。林則徐就是潘世恩的“接班人”，廣東禁煙的大功，足夠讓他入朝當軍機大臣、大學(xué)士了。或許歷史上的咸豐皇帝就該喊他一聲“林師傅”了≈在林則徐雖然沒當上“林師傅”，不過在兩江的權(quán)勢卻是如日中天，是兩江王都不為過。可惜，這個時代終究不是屬于林則徐和潘世恩的，他們不過是將要退場的人物，現(xiàn)在求一個體面的臺階和身后名罷了。
而那些跟隨林則徐的幕僚、家人也免不了長吁短嘆，多好的大人啊！多好的兩江啊！怎么就到了頭了呢？當然，幻想還是有一點的——或許朱濟世急于北上去和太平天國爭中原，暫時不動兩江？或許洋人在這時候力挺一下林穆翁？直到平地一聲雷。朱明大軍分水陸兩路攻入浙江，一路襲破溫州，一路打下了衢州。
林則徐到底是名臣，養(yǎng)氣功夫一流，他的那些屬下幕僚聽到朱明大軍入境的消息一個個都驚詫莫名，只有林穆翁還端著泰山崩于面而色變不變的架子，繼續(xù)如往日一樣處理公務(wù)。
可是聽到潘世恩有信過來，他卻丟下毛筆猛地站了起來，一連聲地道：“來了？來了，快……快給我瞧瞧！”
下人忙雙手將數(shù)潘世恩的親筆信遞了過去，林則徐接過來后拆開一看，上面就八個字兒——今亮已到、北上勤王！
看到這八個字兒，林則徐卻哈哈大笑起來，接著又拍了拍桌子，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好好，好一個北上勤王！只是這王，都不知道還在不在呢？”到這里。他的目光在屋子里面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李鴻章身上，“少荃，你愿意北上去勤王嗎？”
“嗯……學(xué)生唯穆翁馬首是瞻，穆翁……領(lǐng)著我們北上，學(xué)生一定追隨，無論如何都要將皇上從北京城里面救出來。”
李鴻章的這話得言不由衷，又吞吞吐吐，意思自然是明擺著的。
林則徐又望著劉勛，后者對林則徐道：“穆翁¨生愿追隨左右。”
這話聽著比李鴻章堅定。
“鏡楓。你呢？”
鏡楓是林則徐之子林汝舟的字≈在林記練軍就是李鴻章父子的淮勇。林汝舟的閩勇加上劉勛的魯勇。
“兒子自然服侍在父親左右。”
林則徐捋著胡須微微點頭：“好啊，都北上去了，那誰留在南朝呢？”
南朝自然是指大明了。他笑了笑道：“忠臣有人當，孝子也得有人做。不是嗎？老夫、潘芝老還有李少荃都是南方之人。就算埋骨北國，這根還在南邊，不得有人照看？”
他把目光投向李鴻章：“少荃，朱濟世許了個王給你是嗎？”
李鴻章也不隱瞞，笑著承認道：“穆翁，朱家天子許學(xué)生一個‘廬江王’，還給學(xué)生的父親一個‘懷寧郡公’。”
一王一公，這合肥李家要大興了！
屋子里面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投去羨慕的眼神。不過……林則徐卻搖了搖頭：“廬江王還是辭了吧，少荃。你的才華在南朝應(yīng)該有不亞于左季高的地位。一個異姓王……還是不要為好。另外，你的淮勇分一半給我?guī)ケ狈剑碌亩冀o朱家吧。”
這都是好話。異姓王無論放在那個朝代都是遭猜忌的，李鴻章只要當了異姓王就只有混吃等死了＄果還不甘寂寞，把著兵權(quán)不放。早晚讓朱濟世滅了門！反之，力辭王爵，再交出軍隊。朱濟世一定會重用李鴻章，厚待李家。因為朱濟世就不是刻薄寡恩之輩，而且他也要給其他擁兵自重的諸侯立一個榜樣吧——等到朱明平定天下了，這樣的人恐怕有一大堆吧？
“學(xué)生多謝穆翁提點。”李鴻章恭敬一揖。辭了王爵，一個公爵朱濟世無論如何會給的，一門二公也不錯了，如果再能當上大明的丞相可就更美了。
“幼丹，英九，你們也留在南朝吧。”林則徐又點了兩個人的名字∽丹是林則徐的乘龍快婿沈葆楨的字，沈葆楨的妻子林普晴是林則徐次女。沈葆楨人則是道光7年的進士——可不能科舉一定選不出人才，這道光7年的進士就是人才濟濟，狀元郎是張之洞的哥哥張之萬，二甲8名的沈桂芬，二甲36名的李鴻章，二甲39名的沈葆楨，二甲6名的郭嵩燾，三甲六名的馬新貽都是一時寇。
而那位叫“英九”的當然不姓馬，而是姓王，名有齡。他是福建侯官人，和林則徐是同鄉(xiāng)，是捐班出身，林則徐授洋務(wù)大臣的時候就是隨員，頗為干練，很受林則徐器重。
林則徐對王有齡道：“英九，朱明的丞相左季高已經(jīng)到了上海，如我所料未差，他應(yīng)該下塌在遠東飯店，你代表老夫去請他到總督衙門一敘吧……我想他有一肚子話想吧？”
左宗棠果然是住在遠東飯店里面，開了最豪華的套房，還包下宴會廳開了個冷餐會，讓長駐上海的大明代表，外交部侍郎吳春秋將上海灘上有頭有臉的洋鬼子都請來一聚。王有齡到來的時候，他正在同英國駐上海領(lǐng)事巴夏禮商量收回上衡界的問題。巴夏禮當然是什么都不答應(yīng)，左宗棠則翻出《南京條約》上的條文，認為租界沒有任何法律依據(jù)，除非英國政府現(xiàn)在宣布占領(lǐng)上衡界地，將其視為大英帝國之國土。否則朱明只能將其視為滿清的領(lǐng)土，在朱明占領(lǐng)上海后，會對所謂的“英租界”進行管理。
“左先生，你明白你提出的是多么無禮的要求嗎？上衡界已經(jīng)是大英帝國事實上的殖民地！你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是想同大英帝國開戰(zhàn)嗎？”
“上衡界是英國殖民地？”左宗棠有些不解地看著巴夏禮：“領(lǐng)事先生，你們只是租借了一塊土地……就是殖民地了？要知道在大明的土地上，你們英國人還購買了許多土地，難道那里也是大英帝國的殖民地？”
巴夏禮臉色一沉，實話，英國對上衡界的管轄權(quán)并沒有多少法律上的依據(jù)。即使是同清政府地方當局所簽署的《上衡地章程》之中，英國領(lǐng)事館也只是擁有管轄租界外國人的權(quán)力。
可是英國駐上海的領(lǐng)事館是英國駐滿清的外交代表機構(gòu)，不是駐大明的外交代表機構(gòu)。一旦朱明占領(lǐng)上海，他們就隨時可以要求英國駐上海領(lǐng)事館撤離，到時候英國還怎么管理上衡界？至于將上衡界宣布為英國殖民地……不過83華畝的土地，一旦成為殖民地就要派出總督，駐扎軍隊，建立殖民地管理當局♀可是一大筆支出，陸軍和殖民地事務(wù)部根不會同意埋單的。
不過巴夏禮也不肯輕易讓步，就在他和左宗棠糾纏不清的時候，吳春秋快步走過來，在左宗棠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左宗棠就笑著沖巴夏禮拱拱手：“巴夏禮先生，兩江總督林穆翁找我有點事兒，先告辭了，上衡界的事情咱們就聊到這兒了，既然你不讓步，那我就先去和林穆翁談了。”
完這話，左宗棠扭頭就走，把一頭霧水的巴夏禮擱在餐會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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