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府,九里山。
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的王旗,就在這座位于徐州城北部的長條形山脈中央高高飄揚。
太平軍大隊大隊的士兵,已經從河南、山東兩抒集到了九里山下,人數多到了難以計算,整個九里山北麓,都是太平軍的連營。不過這支龐大的軍隊卻顯得頗為狼狽,軍裝破碎,絕大部分的官兵都顯得面有菜色。飯點很快就要到了,各個營帳外面都架起了大鐵鍋,每口鍋都咕嘟咕嘟地翻騰著,煮的都是棒子面疙瘩湯,不過面疙瘩卻沒有多少,倒是什么樣的野菜都有。
即便是這樣的野菜棒子面疙瘩湯,也不是每個太平天國戰士都能夠吃飽的,太平軍中向來是等級森嚴,可沒有官兵平等一。卒長、伍長、兩司馬這三個級別的基層軍官,都是可以敞開了吃飽的。在他們吃完之前,普通的圣兵們只能留著口水干瞪眼,一副眼睛都餓綠了的可憐樣子。
眼下這個時候,太平軍的后勤供應已經非常困難了,能保證東王的嫡系精銳就不錯了,北王麾下的烏合之眾還想吃飽?
而且苗沛霖也是個狠角色,北王大軍一路淮北境內,就發現道路四周,人煙稀少,村莊多已經被火,田野上空空如也,只在險要之處修建了一座座壕溝深掘,寨墻高筑的城堡。發兵去攻打,部隊往往碰個土頭灰臉敗回來,大部隊強攻也極難得手,付出慘重傷亡之后打破城堡之后的所得對幾十萬大軍來也是杯水車薪。
北王韋昌輝只好下令在河南趕緊加大征糧拉夫的力度。將所得的物資馬上東運。但是那么多軍隊的消耗,靠半個河南省的地盤如何能夠支持得過來！
不過在北王韋昌輝的中軍大帳里面,卻照樣是大擺酒宴,四時八珍。涼熱酸甜,聚于一席,還有打扮艷麗的佳人以歌舞助興。在座的,是北王麾下師帥以上的軍官,加上曾天養、秦日綱兩個新晉的王爺,都濟濟一堂。吃了個滿嘴流油。
韋昌輝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樣子,也沒有什么胃口,不動聲色地看著底下的軍官在胡吃海喝,等大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他才淡淡點頭:“這些日子南征北討的真是辛苦諸位了,咱們的糧草也不足,諸位一定也沒有吃好喝好吧?回來開封,一定讓大家好好快活上一個月……”
曾天養摸著胡須,笑瞇瞇地道:“北王殿下這是哪里話來。我們就是刀口舔血的廝殺漢,要真沒得上戰場,天天呆在王府的溫柔鄉里面,只怕是渾身上下的筋骨都不舒坦啊！”
秦日綱也附和道:“要去溫柔鄉里面長醉也得等打滅了豬妖,天父他老人家怎么來著,殺豬妖。保天國！”
底下的軍官也一陣嚷嚷:“對！殺豬妖！保天國！”
“咱們太平天國的錦繡山河可不能叫一頭豬妖給奪了去！”
“咱們還要殺了豬妖,奪了江南的花花世界……”
“殺豬妖,保天國”這個有點玄幻仙俠味道的口號,不是以天王洪秀的名義發布的,而是天父附身在楊秀清身上后傳達的。所謂豬妖當然不是豬八戒,而是我們大明帝國的一代英主,當今天子,據還是長了六個翅膀的大天使托生轉世的朱濟世！
按照楊秀清那個客家天父最新的圣諭,朱大天使得道成仙之前,原是天堂里面的一頭豬精。因為聽天父講道而成仙,又隨天父四下征戰而立了功勞,成為諸天使之長,還娶了天父的女兒——這個故事的口味夠重的！天父的女兒居然嫁給一頭豬了……
而且現在,這個吃了天鵝肉的豬妖已經背叛了天父。還把天妹洪宣嬌關進了洶屋,天天皮鞭木馬蠟燭伺候著,真是罪大惡極,叔叔可忍嬸嬸也不可忍了！因此,天父下令讓楊東王主持討逆除妖,同豬妖朱濟世開戰！
韋昌輝這時站了起來,營帳里面頓時寂靜下來,他眼神冷冷的看著眾人:“與豬妖一戰,關系到我天國存亡！諸位不可辜負天父、東王之厚望！現在王命令！軍做好準備,定于十一月二十日(天歷)發起攻擊。徐州城內會有內應配合,務必一戰而下徐州城！太平天國三年底之前,我們要徹底掃清淮河以北的部豬妖叛軍。然后下江南,殺豬妖,一統天下！”
……
“狗**個東王,下流下賤下九流,就知道鬼叫,無整哩,將來一定路項死,路下埋……”
太平天國天京洛陽,天王府內,上帝家的老二正用一口客家土話在破口大罵,罵著還不解氣,順手抄起一個茶杯狠狠砸了,還不過癮,又推倒了一個插瓶。滿都是瓷器的渣子,天王府的女官們都垂手落肩的站在一旁,大氣兒都不敢出。
東王楊秀清傳下上帝諭旨,同朱明開戰的消息傳來,頓時就讓洪秀跳了起來。
這楊秀清,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也不想想,這太平天國到底是誰當天王！同朱明開戰這事兒,居然不知會自己一下,不,應該是不向自己這個天王請旨！自己這里剛剛還和朱明的來使把酒言歡,他那里就要“殺豬妖”,這不是在告訴天下,自己這個天王已經失去掌控太平天國的大權了嗎?更可氣的是,居然還把朱濟世成是豬妖,人家是自己的妹夫啊！這不等于在自己的妹妹嫁了一頭豬?不帶這么惡心人的……
更加更加可恨的是,楊秀清的心腹楊輔清居然在聽潼關被馮云山打破之后,立即就把恭順王父子交給僧格林沁換取了西安城,還關閉城門不讓馮云山的人進入！
他狂怒的拍著桌子。楊輔清不肯交出西安,恐怕就是為了將它留給楊秀清當退路的！如果楊秀清被朱濟世擊敗,就會經過山西退往陜西,據住險要地形繼續對抗朱明,還把自己這個天王頂在前面,到時候洛陽可就要被明軍圍攻了。
想洪秀身子抖,種種樁樁的念頭交織在一塊兒,讓他終于咆哮著跳了起來:“去把南王、干王還有天妹叫來！”
幾個女官松了口氣,一溜煙的跑出去叫人,其實馮云山、洪仁禿樾吭緹偷攪頌焱醺?所以不一會兒就都出現在洪秀跟前了。
“朕要親自去北京,看看楊秀清還敢怎么蹦達！”
馮云山和洪仁ハ囁戳艘謊?洪仁暗?“天王……東王現在不在北京,而且北廄里面都是東王的人。”
馮云山也道:“天王,您還是去西安吧,楊輔清定然不敢對抗您的天威。”
洪宣嬌卻哼了一聲:“楊輔清不敢和天王打又如何?最多退出西安城,又不會投靠天王……現在天王有多少兵?東王有多少兵?若不得東王的部眾,天王靠手中的實力如何在西北立足?”
洪秀聞言卻瞪了妹妹一眼,心道:“真是女生外向,居然想叫你老哥去西北吃沙子！”
不過洪大教主還是冷靜了一點兒,朱濟世提出的“天國居于西,大明居于東”的建議雖然擺明是要借刀殺人,想用太平天國去掃蕩西北,緩沖俄國的威脅,但也不失為一條出路。而要去西北安家,就必須得到東王的精銳,否則誰收拾誰就很難了。但是盡收東王余眾之事也不能急,得等楊秀清那個“路項死,路下埋”的混帳王八蛋被朱濟世打敗,如果是兩敗俱傷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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