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融融,花園里綠草茵茵,紅花綠葉交相輝映

    翩翩起舞的彩蝶徜徉在花叢中,嗡嗡作響的蜜蜂藏在花蕊里,兩個胖乎乎,粉嘟嘟的孩兒追趕著蝴蝶,在園中追逐嬉戲他們和園中花草一起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享受著春日的暖陽,享受著烽煙戰(zhàn)火背后的安寧

    庭院東邊避風的角落里,一盞華蓋遮住了和煦的陽光,兩邊數(shù)十名撐著依仗擋住陣陣微風,還有那隨風吹來的血腥味眾人環(huán)繞之中,白髯蒼首的袁紹靠坐在寬大舒適的軟椅上,透過正前方眾人刻意留下的縫隙,凝神看著不遠處正在追逐打鬧的兩個孫兒,眼神格外慈愛而安祥

    ≈qut;咳咳咳！≈qut;正當他看得入神之際,喉嚨一陣難受,蒼白而僵硬的臉頰上浮現(xiàn)異樣的潮紅這時,侍奉在側(cè)的宦官欲上前幫他捶背,卻被袁紹擺手制止,隨即但見他捂嘴輕咳起來,竭力壓制聲響,似乎生怕咳嗽聲驚動了兩個嬉鬧的孩子,影響他們玩鬧的心情

    其實兩個孩子只有三歲,嬉笑哭鬧都是承的,根意識不到他們的爺爺此刻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即便聽到咳嗽聲也不會影響到他們嬉鬧的心情孩子年幼不懂事,是完可以原諒的,但袁紹卻懂得這些,是以他不想讓孩子們看到他此刻的樣子,以免嚇著孩子,更不想因為自己生病咳嗽而打擾孩子們耍鬧春天就應該屬于他們

    除此之外,袁紹近來一直將兩個孫兒留在后花園里,盡管他從不在孩子們面前露面卻時刻想聽到他們清脆響亮的聲音,不管是哭聲還是笑聲,都是那么的悅耳,令人心醉而讓孩子們留在后院的另一目的便是,不想讓他們聽到城外的攻城喊殺聲和彌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不管城外發(fā)生了什么,這些都與孩子無關(guān)

    這是袁紹最后的愿望,也是對兩個孫兒的美好期望他不奢望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光里能夠享受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卻消兩個孫兒能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長大不受戰(zhàn)亂之苦,不被自己和他們的父親所牽連,期盼著即將到來的廝殺和紛爭不會殃及到他們因為他們還是兩三歲的孩子,是真正無辜的不該承受祖輩和父輩帶來的災難

    然而袁紹心里很清楚,這兩個孩子終究還是會被無辜殃及,因為他們出生在四世三公的袁家,而今更是袁氏皇朝的皇子后裔這就是命,生而富貴,卻也要背負富貴之后的所有紛爭就像袁紹自己一樣,出身名門望族,曾經(jīng)一度雄心萬丈,試圖染指江山如今這一切都實現(xiàn)了卻是過眼黃花,君臨天下的背后是無底深淵

    現(xiàn)如今,冀州袁氏一族被逼到了懸崖邊緣向前一步便要將祖祖輩輩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拱手送給他人;后退一步,則是墜入無底深淵,禍及滿門,舉族上下一千余人無一幸免,盡皆化作塵土

    當下,是退是進便掌握在行將就木的袁紹手里面對進退兩難的局面要邁出這一步真的很難,其內(nèi)心的掙扎與煎熬是局外人無法體會的但這種難以言語的痛苦袁紹已經(jīng)整整承受了將近一年時間,也正是這份難以割舍的羈絆,支撐著他一直活到現(xiàn)在

    執(zhí)念不滅,生機不絕心愿未了,豈能瞑目?

    ≈qut;嗵嗵≈qut;的腳步聲傳進閉目養(yǎng)神的袁紹耳朵里,雖然來人尚未近前,袁紹卻從聲響中聽出來人的身份,腳步匆忙而零亂,顯示出其心浮氣躁,內(nèi)心焦慮不安

    頓時,袁紹暗自嘆息一聲:≈qut;遇事慌亂,六神無主,心緒斑雜,如此心智焉能成事?譚兒終究還是不夠沉穩(wěn),我袁紹后繼無人哪！≈qut;

    ≈qut;父親,哦,不,孩兒參見父皇！≈qut;正如袁紹所料,匆匆趕來的正是他的長子袁譚袁顯思也許是因為其父袁紹稱帝時間太短,讓他一時之間還不習慣改口

    袁紹緩緩睜開眼睛,輕飄地看了一眼袁譚,聲音低緩的道:≈qut;不必改口了,明天之后為父便不是皇帝了≈qut;

    ≈qut;父皇何出此言?孩兒愚鈍,以后會改過來的,還請父皇寬宥≈qut;袁譚聞聲大驚,誤以為父親是因為他嘴拙而生氣,當即連忙跪拜告罪可他完沒有留意到袁紹話里有話,其意圖與袁譚所言簡直就是驢唇對不上馬嘴,根毫不相干

    袁紹聞言后眼神透著一抹難以名狀的失望,遂慢慢閉上眼睛,靠在軟椅上張嘴吸氣,似乎是胸悶氣短,需要平復一下心神,讓自己平靜下來

    袁譚并不知道父親心里想些什么,權(quán)當他胸口又難受了,當即恭聲稟報道:≈qut;今日攻城,曹軍又折損了兩千余兵士,我軍傷亡一千余人剛剛張郺將軍遣人來報,截至今日,曹軍已連續(xù)攻城十六天,五萬兵馬折損大半,眼下只剩八千余人了但是曹軍仍未撤退,傍晚罷戰(zhàn)休兵之后,敵將曹仁依然命令兵士修葺攻城軍械,似乎明日還欲繼續(xù)攻城≈qut;這是自李利率軍圍攻鄴城以來,袁譚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每天傍晚都要向其父袁紹稟報戰(zhàn)況,得詳細好

    起初,袁譚每天都要親自去城樓察看戰(zhàn)況,而后回來稟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遷延日久之下,他便不再親力親為了,而是命令守將張郺每日派人回來稟明戰(zhàn)況,再由他轉(zhuǎn)述于袁紹對此,袁紹心知肚明,卻沒有指責他,[]似乎并不介意此事這是袁譚的想法

    完話后,袁譚輕步走到袁紹身旁,將手搓暖之后便開始給父親揉捏肩膀,動作十分嫻熟,似乎之前便已做過多次,儼然是熟難生巧而這或許就是袁紹近年來一直把他留在身邊的主要原因

    也許袁譚確實不是聰慧睿智之人,心智不夠成熟,做事不夠穩(wěn)重,可他卻是個極重孝道的孝子這一點對于為人父母者尤為重要步入老年之后,父母看重的是子女是否有孝心,而不是子女究竟有多聰明孝道和聰明與否無關(guān)

    ≈qut;攻城半個月,五萬大軍只剩八千人,這種事情也許只有曹孟德才能做出來≈qut;沉默半晌,袁紹終于開口話了可是這番話落在袁譚耳朵里,卻讓他頓感莫名其妙,一臉沒,渾然不知所謂

    語氣一頓,袁紹沒有回頭,卻已猜到自己的兒子肯定沒有聽明白換做以前,袁紹即使知道他聽不懂也不會解釋,但今天不同于以往有些事情是該告訴袁譚,否則現(xiàn)在不,再過幾天恐怕就沒有機會再了

    ≈qut;顯思應該知道,為父與曹孟德相識三十多年在董率軍進入洛陽之前,為父和他情同兄弟,年輕時還一起干過很多荒唐事是以孟德的為人如何,恐怕天底下沒有比為父更了解他的人了其人心志堅韌,城府極深,做事果斷,心狠手辣長期以來,為父并不認為自己不如他,甚至于,為父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鄙視他這不僅因為他是閹宦之后,還因為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一點讓為父深為不恥

    就像你如今看到的場景,為了取信于李賊(李利),他不惜搭上五萬精銳將士的性命,而他自己對此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整天陪在李賊身邊阿諛奉承,談笑風生此舉,為父斷然做不到也做不出來,但他曹孟德就能做到,而且絲毫不露破綻所以,時至今日,為父不得不承認,亂世爭雄之中我不如曹孟德！≈qut;

    袁譚聞言后臉色煞白,臉頰極度扭曲,神情猙獰,以至于來給袁紹揉肩的雙手攥得緊緊,骨節(jié)咯作響他以為自己聽到的都是謠言,天底下焉有將自家基業(yè)拱手送于旁人之事?只可惜,空穴不來風,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內(nèi)心劇烈掙扎半晌,袁譚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鎮(zhèn)定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即他佯作懵懂的支吾道:≈qut;這孩兒愚鈍,不知父親此話何意?≈qut;

    袁紹聞聲后,雙臂抓緊軟椅的把手,頗為費力的扭頭看著袁譚,語重心長地道:≈qut;其實你早就知道,卻始終心存僥幸,不愿意承認,更不想面對而已我兒心里想什么,為父都明白,但是為父為何這么做,你卻是直到現(xiàn)在仍舊渾然不知≈qut;

    到這里,袁紹的情緒有些激動,以致氣息急促,臉上再度浮現(xiàn)一抹異樣的潮紅緩口氣后,袁紹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一些,久病之中的身體也迫使他不能過于激動,否則此時他還能開口話,下一刻就有可能徹底閉上眼睛

    ≈qut;正如我兒心中所想,為父也不想把袁氏基業(yè)拱手送給旁人,只要還有一絲機會,為父都不會這樣做可是我袁家當下的處境如何,天下局勢又如何,你難道一無所知嗎?與我袁氏一門千余族人的性命相比,區(qū)區(qū)一個冀州又算得了什么?再好的基業(yè),再大的江山,也沒有我袁家族人的性命重要命都保不住了,還要江山作甚?≈qut;

    再次被迫停頓下來,袁紹長出一口氣,仰天嘆息道:≈qut;癡兒啊,你我父子此刻還能坐在府中敘談,仗曹孟德拖住李賊,而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們能夠好好活下去,不求你們出將入相,只愿你們能夠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倘能如此,為父心愿足矣！≈qut;

    ——————未完待續(xù)————————————————(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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