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一點并不困難,凹槽圖形非常清晰,看一看就很清楚。
鎖芯很,也就跟拇指差不多。
指尖從鎖芯表面輕輕撫過,楊天鴻同時產(chǎn)生了一種奇特的感覺。從鎖芯內(nèi)部釋放出一股輕微的能量,筆直指向玲瓏寶鎖外面。
它似乎是在發(fā)出信號,強烈的想要某種東西。
能量是如此的迫切,楊天鴻可以感受到其中蘊藏的執(zhí)著與頑固。他不由得讓意識離開玲瓏寶鎖內(nèi)部,跟隨著這股來自巧鎖芯的特殊能量前行,然后,看到了一根斜靠在床架側(cè)面的棍子。
那是楊雄最常用的兵器,一根式樣獨特的鑌鐵棍。
鐵棍有兩米多長,粗細直徑剛好足夠手掌握住。棍子兩端雕刻著風格粗獷的花紋,拿在手上很重,楊天鴻嘗試著揮舞了一下,鐵棍劃破空氣,發(fā)出“呼呼”的風聲。
這里是楊雄的房間。
不夸張地,整個楊府,沒有一件東西屬于楊連升父子。就連這根鑌鐵棍也是如此。
這是楊天鴻父親,已故驃騎將軍與蠻族征戰(zhàn)得到的一件戰(zhàn)利品。據(jù),鑌鐵棍當時與楊天鴻胸前的長命鎖擺在一起,只是后來鐵棍被楊雄看中搶走。現(xiàn)在,楊天鴻可以肯定,鐵棍與玲瓏寶鎖內(nèi)部那個之前發(fā)現(xiàn)的凹槽,以及鎖芯之間,肯定存在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腦子里剛剛產(chǎn)生這種念頭,楊天鴻已經(jīng)感覺鑌鐵棍在自己手中急速縮。這變化實在太突然了,不過兩秒鐘的時間,他瞠目結(jié)舌地看到:原長度超過兩米的棍子,已經(jīng)縮成比牙簽還要短的細鐵棒。
無論鐵棒的大還是形狀,楊天鴻都很熟悉————這就是玲瓏寶鎖內(nèi)部通道盡頭凹槽上的鎖閂。
強忍住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的激動,楊天鴻以最快速度返回玲瓏寶鎖,雙手顫抖著,把細鐵棒慢慢放入凹槽。
果然,與自己想象中沒有任何分別,新增加的鎖閂與鎖芯完契合,分毫不差。
現(xiàn)在,凹槽上只欠缺一條鎖鏈。
就在楊天鴻對此覺得震驚與茫然的時候,一直帶在身邊的《玲瓏密錄》,也慢慢釋放出柔和的光線。
《玲瓏密錄》是一不完整的書。
上一次翻開,上面有字的部分只有兩頁,后面部都是空白。
現(xiàn)在,幾頁空白紙張上,顯露出了新的文字。
“必須完成仙字第一號囚室內(nèi)的玲瓏鎖扣,才能啟動禁錮功能!
“得到妖字第一號房間鎖芯、鎖閂、鎖鏈任何一種配件,可以開啟對應(yīng)囚室。”
“得到魔字第一號房間鎖芯、鎖閂、鎖鏈任何一種配件,可以開啟對應(yīng)囚室!
這是《玲瓏密錄》新增部分的開頭幾句話。楊天鴻注意到:其中分別使用了“啟動”和“開啟”兩個詞。其中區(qū)別如何,楊天鴻暫時不得而知。
至于密錄當中提到的“妖字一號”囚室,楊天鴻對照了一下密錄夾頁上的寶鎖地圖,就是房間正對面墻壁上那扇自己怎么也推不動,體型特別巨大的門。
這只神秘的玲瓏寶鎖,到處都充滿了秘密。
自己雖然以鮮血為引,開啟了寶鎖,卻還需要為這個殘缺的寶鎖一點點補充遺失的配件。
想到這里,楊天鴻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以自己無意中開啟的這個通道為例,凹槽當中還缺少一條鎖鏈。
茫茫人海,究竟該去哪里尋找那根遺失的鎖鏈?
《玲瓏密錄》上分別提到了仙、妖、魔三個第一號囚室,按照常理推斷,后面也應(yīng)該還有第二、第三、第四號房間?
毫無疑問,自己目前所在的,就是“仙字第一號囚室”。
想到這里,楊天鴻只覺得心里充滿一種不出的亢奮與激動,用灼熱目光牢牢盯著那扇紋絲不動的巨大房門。
在這個無意中進來的房間里,自己得到了一不完整的《通天決》,以及元氣丹和培元丹。
而且,在另外三道鐵柵后面,還有能夠看到靈藥和武器,以及裝有更多丹藥的玉瓶。
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在這扇緊鎖著的大門背后,還藏著更多的寶物?
一定是這樣。
……
清晨,陽光從天空灑下,穿透了帶有潮濕水分的空氣,已經(jīng)不那么刺眼,非常柔和,令人覺得清醒而舒暢。
站在勤政殿平臺上的大楚朝順明帝項鐘,是一個身材削瘦、清朗的中年人。他的相貌只能算是普通,整體面容卻顯得睿智而不失親和力,臉上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只是現(xiàn)在,笑意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而不是如平時在朝堂上,是一種上位者為了籠絡(luò)下臣必不可少的表面禮儀。
宮殿下面的池塘沉靜安寧,不時有肥碩的錦鯉躍出水面。
花園里的植物生長茂盛,精心修剪過的造型很是別致。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總能讓人感覺身心愉悅。
一名宮女跪在漢白玉鋪成的平臺上,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只做工精美的金絲琺瑯瓷盤。順明帝從宮女身前信步走過,隨手拿起盤子里裝有魚食,精致無比的細瓷碗。
一把魚食揚手撒入池塘,水面上頓時涌起一片金鱗斑駁的錦鯉。它們在魚食灑落的狹窄區(qū)域爭相擁擠,你爭我奪,一個剛把一個壓下去,另一個又從旁邊沖撞過來。
順明帝很喜歡喂魚。為了一點食物拼命爭搶的魚,與天下間熙熙攘攘的蕓蕓眾生何其相似。
都朝堂就是天下的縮影,這池塘里的魚,又何嘗不是?
身后傳來輕巧的腳步聲,順明帝臉上剛剛綻開的笑意,也慢慢收斂了一些。
有資格不需要通稟就能進入這里的人,只有內(nèi)侍總管東方空。雖是太監(jiān),卻是明宗身邊最為信賴的心腹。
既然東方空來了,就明一定是發(fā)生了某種只有自己才能解決的事情。
身為皇帝就是如此,雖然擁有九五之尊的重權(quán),卻難得享受寧靜與快樂。
腳步聲消失了,不用回頭,順明帝也知道東方空就跪在自己身后。
用手指拈起一點魚食隨意灑下,已是興味索然的順明帝淡淡地問:“吧,什么事情?”
東方空年紀已經(jīng)超過上百歲,雖然修煉境界已經(jīng)進入筑基,卻沒有像其他修士那樣改變自己的外貌,而是仍然保持著滿臉皺紋的老邁形象。
“啟稟陛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趣事。已故驃騎將軍,毅勇候楊靖之子楊天鴻,懇請陛下削去所有父蔭,以及爵位。”
東方空侍奉順明多年,對皇帝的心思已然明了。他稟報的聲音沙啞,卻絲毫沒有涉及重大事務(wù)時候的嚴謹和穩(wěn)重,顯得很是輕松。
順明帝已經(jīng)身處,正準備去瓷碗里抓魚食的手停住了,僵在空中。
他有些意外:“自請削爵?為什么?”
爵位,等同于身份。
擁有爵位,就意味著成為勛貴。這條法則天下通用,不僅是大楚,魏國、齊國、燕國……天下間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
自愿放棄爵位,相當于自愿放棄億萬身家。
類似的事情,順明帝只是在史書上看過?墒钦嬲l(fā)生在自己身邊,還是第一次。
皇帝略帶驚訝的聲音,與東方空所料完一樣。他依然跪在地上,從衣服袖袋里取出一份奏折,雙手高舉過頭頂,恭敬地回稟道:“這是毅勇候之子楊天鴻的申訴折子。”
順明帝接過奏折,隨手翻了翻,臉上的表情先是驚訝,繼而變得帶有憤怒。最后,慢慢恢復(fù)了平靜。
也只有在東方空這種完可以信賴的貼身近侍面前,順明帝才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
事情前后因果緣由,楊天鴻在奏折里敘述的很清楚。舅舅厚山伯楊連升長期虐待,族人百般凌辱,以及昨天在楊府發(fā)生的一切,包括自己重傷楊雄,與楊連升直面應(yīng)對的每一個細節(jié),一字不漏寫在了奏折上。
楊天鴻當然不會出自己是在玲瓏寶鎖內(nèi)得到了丹藥和修煉功法。只是聲稱自己終于突破,修煉有成,所以一舉突破煉氣第二層,得到了極其強大的力量。
對于這一點,無論明宗還是東方空,都沒有懷疑。
修煉就是這樣,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功力暴漲,接連晉升好幾個層次。但這種機會并非人人都有,需要某種外界刺激,或者是得到靈丹妙果。
順明帝注意到奏折中因為楊天鴻沖撞了景寧王義女靈韻郡主車駕,給予楊連升借口,下手毒辣的部分。于是微微皺起眉頭,問:“這是真的?”
東方空點點頭:“老奴派去核查的人回稟,確有此事。”
順明帝眼中閃過一絲凌厲,言語當中已經(jīng)帶有明顯的冷意:“景寧王好大的架子,區(qū)區(qū)一個義女車駕被沖撞,就要朝勛貴之后以命相抵。即便是朕,恐怕也沒有如此之大的威風。”
不等東方空回答,順明帝繼續(xù)道:“不過,這個楊天鴻倒是很有意思。自請削爵……難道他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東方空抬起滿是枯片皺紋的頭,用沙啞的嗓音提醒道:“陛下,楊天鴻今年已經(jīng)十一歲了。”
這個年齡的人,哪怕是個孩子,也應(yīng)該懂得明事理,辨是非。
順明帝沒有話。
他從不插手下臣之間的爭端,皇帝不是法官,更不是管家婆。
可是這一次的事情,有些特殊。
單是奏折上“自請削爵”四個字,就讓順明帝產(chǎn)生了想要見一見楊天鴻的興趣。
雖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可是正如東方空所言:是一件趣事。
很快,順明帝下定了主意。
“宣楊天鴻,勤政殿覲見!
……
看著被內(nèi)侍帶到面前站定的楊天鴻,順明帝嚴肅刻板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按照定例,勛貴之子可以穿戴月白色的無品級朝服,顏色同樣淺淡的紗籠冠飾與衣服相配,使楊天鴻整個人流露出一股儒雅溫馴的氣質(zhì)。這個十一歲的少年顯得很是安靜,禮節(jié)一絲不茍,只是眼睛里總會不由自主釋放出一股淡淡的羞澀。
是的,這才是一個初次見到皇帝年輕人應(yīng)有的正常狀態(tài)。
順明帝對楊天鴻的第一印象不錯,免去了他的跪拜,語氣也顯得和藹:“告訴朕,為什么要自請削爵?”
楊天鴻低著頭,依然保持著極其恭敬的姿態(tài):“楊連升厚山伯之爵乃陛下所賜,此人不學無術(shù),我原想要將其殺之,可是擅自誅殺勛貴乃是叛國逆君的大罪。楊家外院上上下下對我百般欺凌,不除楊連升,亡父在天之靈只會認為子孫無能,懦弱不孝。懇請陛下收回賜封亡父的爵位,準許楊府上下所有人皆為白身。”
順明帝是個聰明人,楊天鴻這番話也得直白淺顯。問題關(guān)鍵在于楊天鴻的“厚山伯”之爵。以楊天鴻目前擁有的煉氣二層實力,足以橫掃楊家上下。可是,無論如何,楊天鴻都必須顧及皇帝的面子。
當年,順明帝正是出于憐恤已故驃騎將軍遺子無人照顧,這才破格賜封楊連升為伯爵。原意是為了能夠照顧年幼的楊天鴻?墒钦l能想到,楊連升非但沒有體恤親侄,反而對楊天鴻肆意凌虐,甚至痛下狠手……其中對錯雖然一清二楚,可事情一旦鬧大,順明帝總要落得一個“識人不明”的口實。
“陛下乃九五之尊,圣明之主。我父至死也要忠于陛下,我又何需在意先人功績與福蔭?懇請陛下收回封爵之令,楊天鴻愿為白身。”
看著重重跪倒在地上的楊天鴻,順明帝的心情很是復(fù)雜。
事情很清楚。
楊天鴻想要對付楊連升,卻因為對方身上的爵位有所顧忌。居心叵測者完可以用楊府虐子這件事當做對付皇帝的輿論武器。現(xiàn)在,楊天鴻自請辭爵,任何人都無法將攻擊矛頭對準明宗。畢竟,這是楊天鴻自己的選擇。
他在維護我。
這個十一歲的孩子,在維護著我這個皇帝的尊嚴。
順明帝試探著問:“難道你就不再考慮一下?解決楊連升的方法很多。也許,不一定要辭去爵位!
楊天鴻從地上直起身子,語調(diào)鏗鏘:“我父親過:無論任何時候都要以陛下為重。陛下乃一國之尊,無論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天下億萬子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陛下既然是圣君,就一定要做到毫無瑕疵。既然選擇了做陛下的臣子,就必須要主動站出來幫助陛下解決問題。我父親為了陛下而死,陛下也沒有辜負楊家上下。朝廷長期支付俸金祿米養(yǎng)我至今,楊天鴻已經(jīng)萬分感激。這件事是楊家的家事,決不可為此影響到陛下的聲譽。懇請陛下削去楊家毅勇候與厚山伯之爵。我父寧死也要忠于陛下,楊天鴻亦是如此!
順明帝感覺渾身鮮血瞬間涌上頭頂,面頰變得通紅。一種不出的激憤與愧疚,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久久不能平息。
連一個孩子都懂得忠君為國的道理,再想想朝堂上那些素餐尸位,終日里為了爭權(quán)奪利在自己面前爭相獻媚的大臣,高下立時可辨。
用眼角瞟了瞟旁邊,順明帝發(fā)現(xiàn)站在龍椅側(cè)面的內(nèi)侍總管東方空同樣有些動容。
這些話,如果是從一個成年人嘴里出來,倒也毫不為奇。順明帝每天都要聽到很多類似的奉承話語,思維神經(jīng)早已變得麻木。
可是,楊天鴻今年只有十一歲。
這個年齡,恐怕還沒有生出陰謀詭計之類的念頭。
而且,他出這番話并不是為了邀功請賞,而是為了自請削爵。
順明帝深深地吸了口氣,搖著頭,緩緩地:“不,我不能答應(yīng)你的要求。雖然你的辭合乎情理,但是不要忘了,毅勇候之位是你父親用戰(zhàn)功和性命換來的。福祉蔭及子孫,這一切都是楊家上下應(yīng)得的!
楊天鴻平靜地:“敢問陛下,毅勇候之爵,是我父先祖遺留下來的嗎?”
這問題有些突然,順明帝和東方空都覺得很是意外,兩個人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既然我父能夠以白身得到侯爵之位,我也一樣可以遵循先父教導(dǎo),在戰(zhàn)場上一刀一槍殺出屬于我自己的功績和榮耀。楊天鴻寧愿白手起家,以戰(zhàn)功重獲毅勇候之爵。”
勤政殿里頓時變得異常安靜,就連針尖掉落在地,也能聽得異常清楚。
順明帝感覺自己呼吸變得沉重,望向楊天鴻的目光,也充滿了贊許和感慨。
好一個寧愿白手起家,以戰(zhàn)功重獲侯爵之位。
這是何等有氣魄的話。這番話的人,又是有著什么樣的堅毅信念?
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看著楊天鴻那雙明亮的眼睛,順明帝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發(fā)酸。自己對楊家的處境實在關(guān)注甚少。如果……哪怕此前多一點點,楊天鴻也絕不會站在這里主動要求辭爵?蓱z這孩子一心一意都是為了維護我的尊嚴,已故驃騎將軍楊靖果然是滿門忠烈。
愧疚和感慨,很快轉(zhuǎn)化為滔天的怒火恨意。
楊連升該殺!
楊府外院那些長期虐待楊天鴻的人們統(tǒng)統(tǒng)該殺!
削去毅勇候爵位這種要求,肯定是不能答應(yīng)的。否則,如何對得起那些對朕忠心耿耿的手下?
然而,楊天鴻辭爵的態(tài)度又是如此堅決。
順明帝一時間覺得很是為難,慢慢皺起眉頭,思考著應(yīng)該怎么來處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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