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昌神情陰郁,恨恨連聲:“都是那個姓楊雜種搞出來的事情。他聲稱要面清理玄火營,現在已經在剔除閑雜人等,在京城外面重新招募新兵。”
……
玄火營校場面積不是很大,圍著邊緣連跑十圈,只有不到三百人堅持下來。副將薛金彪,就是其中之一。
沒能堅持下來的人,統統被楊天鴻踢出軍營。事實上,這些人也早已老弱不堪,留在軍營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丛诙畠摄y子遣散費的份上,倒也沒人抱怨。很快,人聲鼎沸的軍營,已經變得冷清。
楊大山和楊通等人動作很快,前后不過兩天時間,就招募了千余名新兵。
饅頭加紅燒肉的做法,的確對這個世界大多數平民百姓充滿誘惑力。能夠吃飽,而且還能吃肉,已經是令人羨慕的奢侈生活。何況,玄火營招兵的那些軍官還一再承諾:絕對不會克扣軍餉。
對新兵挑選的很是嚴格。想要偷摸進來混飯的地痞流氓統統亂棍打走,真正身強體壯的被留了下來。雖然數量暫時只有這么多,無法達到三千人定員編制,但招兵這種事情仍然會繼續下去,滿編數量只是時間問題。
殷鑒化、馬文昌等人再次來到軍營的時候,距離上次操練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現在,放眼望去,整個軍營里滿滿當當都是人,營地也外擴了不少,校場上喊殺聲震天,隨處可見腰圓膀大的漢子,一切都與過去顯得是格格不入。
這世間的道理無非“公正”二字。糧足,餉足,軍隊戰斗力自然也就大幅度上升。自古就有“皇帝不差餓兵”的法,楊天鴻之所以開始沒有急于調整玄火營內部結構,而是首先找到孟氏家族這個合作伙伴,就是為了能夠從錢財后勤方面得到穩定雄厚的支援。
殷鑒化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所震驚。
原破爛不堪,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滿地爛泥的校場已經徹底變樣。地基顯然經過特別夯實,表面覆蓋著一層似乎是黑色煤渣之類的東西,下面應該墊著膠泥,這種結構奇特的地面,殷鑒化從未見過,但好處非常明顯。這種地面不會揚起塵土,煤渣踩沉實,平整過的地面也不會出現滲水積坑現象。
多達上千的精裝漢子,在校場上排成一個個方隊,在隊官帶領下,或者跑步,或者做著各種戰術訓練動作。太陽火辣,軍漢們****上身,光著膀子,只穿著一條深綠色短褲,在炎熱與激昂中揮灑汗水。
遠遠的,可以看見楊天鴻站在高臺上。
時間已是正午,不等殷鑒化等人穿過校場找到楊天鴻,目光已經被迅速結隊的軍漢所吸引。
殷鑒化用力抽了抽鼻子,聞到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郁香氣。他循著氣味來源,看到了遠處正冒著炊煙的食堂,問站在身邊的馬文昌:“今天伙房吃什么?怎么如此之香?”
馬文昌白凈的面皮上,顯出一絲肉疼的表情。他撇了撇嘴,嘆了口氣,道:“老殷啊,你呆在家里實在太久了。真的應該去伙房那邊看看,這玄火營,已經不是我們那個時候的樣子,再這么搞下去,這里所有一切,都要姓楊了。”
……
原骯臟破舊的伙房,如今修葺一新。
幾十張桌子擺成一排,把結隊走進來的軍漢與廚房隔開。幾十個廚師站在桌子后面,有條不紊分發著食物。今天的主食是雜合面烙餅,二指厚的餅子捏在手里相當扎實,一個餅子就重達半斤。每個軍漢從廚師面前走過,每人順序得到兩張餅,再往前,頭大的海碗里裝滿了豬肉燉粉條,油水十足。
殷鑒化鐵青著臉,走到裝肉的巨大湯鍋面前,二話不,從一名廚師手中奪過湯勺,在湯鍋里來回攪了攪。湯油很厚,是豬肉燉粉條,其實粉條數量最多也就是豬肉的二分之一。肉塊切成寸許大的方塊,光是看看就覺得很舒服。
廚師當然認識自己的上司。上下有別,他也不敢吱聲討要被搶走的湯勺,只好偷偷轉過身子,去廚房里另外拿了一把。
排隊領飯的軍漢依序朝前走,殷鑒化用噴火的雙眼從每個人身上逐一掃過,尤其是每次看到那些厚軟烙餅和豬肉塊子的時候,他就覺得心里一陣發疼。
“不過年不過節的,吃什么肉?”
看著一個軍漢嚼著大塊肥肉從身邊走過,殷鑒化再也忍不住了,揮手掄起拳頭,把軍漢手中的湯碗猛然砸飛,然后轉過身,狠狠一腳踢翻了距離最近的桌子。頓時,擺在桌上裝餅的竹籮凌空翻滾,無數張大餅掉落在地。
馬文昌并不喜歡殷鑒化的粗暴之舉,但他可以理解這種暴怒無比的做法。
千里做官只為財。這句話無論放到文官還是武將身上都很適用。相比文官,武將的錢財來源就要有限得多,最常用,也是被所有武將視作主要收入來源的,就是軍餉。
按照大楚軍例,玄火營屬于二級警備部隊,軍士月例餉銀為每人二兩。其余火長、隊官的數量略有上條,區別倒也不是很大。
玄火營編制總數三千人,兵部每月正常下撥的餉銀,為七千一百兩。
殷鑒化在玄火營擔任副將時間長達十一年之久。由于資歷不夠,修為不足,一直無法得到主官之職。但這并不妨礙殷鑒化伙同馬文昌、鄔漢等人暗中吞沒餉銀,虛報軍士人數,中飽私囊。楊天鴻接管玄火營之前,營上下總人數不過一千二百。其中,半數以上都是流民乞丐。殷鑒化當然不可能發給這些人餉銀,只是將其當做遮掩,隨便施舍一些飯食養在營中。閑時無事就睡覺發呆,上面有檢查就拉出來裝模作樣。到上陣殺敵,這些人恐怕連一根棍子都拿不動,聽見金鼓喊殺就兩腿發軟。
大楚國泰民安,市場上各種物資豐足。一頭豬的價錢,差不多在紋銀一兩三錢左右。以千人計算,每頓飯大約消耗十頭肥豬,再加上主食……隨便計算一下,耗用的銀錢就足以讓殷鑒化感到肉疼。
這些錢,都是老子從營兵嘴里一點點摳出來的,F在,卻要眼睜睜看著這些傻不愣登的軍漢,一個個吃得滿嘴冒油。
殷鑒化開始明白馬文昌為什么“這玄火營要變天”。
這哪里還是自己以前熟悉的那個軍營?分明是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別的暫且不論,光這伙食,就算是自己手下的家丁,也不可能吃得如此之好。
錢,這些統統都是我的錢!
是這樣想,殷鑒化頭腦中的怒火就是熊熊燃燒。看著面前那個被自己砸飛湯碗的軍漢,殷鑒化更是有種不出的肆虐意味。他一把抓住軍漢胳膊,掄起拳頭,口中一邊暴喝,一邊朝著不知所措的軍漢身上狠狠亂砸。
“一幫下賤的廢物,你們有什么資格吃肉?”
“都他,媽,的給老子吐出來,一點兒不剩統統吐出來!
“張嘴吐!吐不出來,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殷鑒化是玄火營副將,也是二級煉氣士。尚未結陣,手中也沒有兵器甲胄,普通軍漢根不是他的對手。旁邊圍觀的人只看到殷鑒化施暴,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同時也被殷鑒化身上的將官服飾所震懾。一時間,無人上來勸阻,只有被按在地上痛打的軍漢發出連聲慘叫。
“嗖————”
空氣中猛然掠過一道呼嘯氣流,徑直朝著殷鑒化后背劈來。修士的五感敏銳無比,殷鑒化能的側身讓過,在地上連續兩個翻滾,重新站定身子,恢復平衡之后,他看到了正從伙房門口走進來的楊天鴻,以及站在其身側,手持鋼刀的一名年輕護衛。
楊天鴻身邊的親衛,都姓楊。殷鑒化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具體名字,他只是覺得震驚: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青年,居然擁有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修為?剛才那一刀威力十足,如果不是自己及時避讓,整個肩膀都會被活活砍斷。
如果動手的人是楊天鴻,殷鑒化多少還會有些忌憚?墒牵瑩]舞刀子沖著自己亂砍的人,只是楊天鴻身邊一個默默無聞的兵護衛。
他,他竟然絲毫沒有留手?
尼瑪,老子可是玄火營副將,大楚國堂堂的從六品校尉。
難道是想以下犯上嗎?
殷鑒化能的伸手去摸佩刀,卻摸了個空。抬起頭,才發現佩刀落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之前那一刀雖然被自己及時避開,卻被削斷了系著刀鞘的繩子。
手中沒有武器,也明白自己肯定不是對手,殷鑒化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仍然還是鼓起勇氣,怒目圓睜,帶著固有的威勢,擺足架子,對著楊天鴻大聲喊道:“楊營官,難道你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殺同僚嗎?你可明白,擅殺朝廷命官,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殷鑒化很清楚,從上次楊天鴻沒打招呼就在校場下令練兵開始,彼此之間就徹底撕破了臉皮。表面上的客套再也不需要,楊天鴻顯然也沒有把自己這個副將放在眼里。與其繼續虛以委蛇,不如干脆擺明立場,斗個你死我活。
楊天鴻示意手下從地上扶起那名奄奄一息的軍漢,用冷厲的目光注視著殷鑒化。
“殷副將,你來的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好好談談。”
楊天鴻穿著貼身打造的盔甲,走到距離殷鑒化三米多遠的位置站定,平靜地:“昨日,我核查玄火營最近幾個月的賬目,發現其中有諸多出入不平。”
暫停了一下,楊天鴻側轉身子,尾隨其后的親衛楊元連忙送上一賬冊。楊天鴻隨手翻開,道:“遠的先不論,我們就先最近六個月的餉銀。按照我大楚軍規,玄火營士兵的月例銀子乃是二兩。我仔細詢問過營中老兵,都餉銀從兩年前就縮減了一大半,每人每月只領到一錢三分。那么,剩下的那些銀兩,都到哪兒去了?”
殷鑒化用力咬著牙齒,眼睛里充滿充滿了餓虎噬人般的兇暴目光。
銀錢當然是被玄火營幾名副將私分。馬文昌和鄔漢都有份。若不是這樣,自己如何能夠在京城重地買得起宅子?又哪里有錢討如花似玉的妾?
好吧!我知道私吞軍餉是殺頭的大罪?墒欠叛厶煜拢钟袔讉將軍不會吃空餉?不會殺良冒功?老子是堂堂一營副將,踩著下面那些低賤軍漢腦袋往上爬有什么不對?你****的楊天鴻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子原打算敬你是個上司官,銀錢多少要分你一份,現在看來,根就是吃人不吐骨頭,想要把這玄火營從頭到腳部吞下去的黑心種。
楊天鴻毫不在意殷鑒化足以殺人的目光,他看了一眼被楊通攙在伙房角落里休息的受傷軍漢,語氣陡然變得森冷兇狠起來:“只有精壯的漢子才能上陣殺敵,吃不飽飯,沒有力氣,談何訓練?這段時間的營內伙食,都是將自己拿出來的銀子,并未動用營兵兄弟的絲毫血汗錢。將承諾,從今日起,玄火營所有人餉銀都會足額發放,若有一分一毫短少,任何人都可以向我楊天鴻問罪!”
一番話,在場軍漢們聽了無比動容。紛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楊營官果然與之前的那些將軍不同,若是真能每月足額發放餉銀,拼死拼活,上陣殺敵,倒也值得!
“我就從前的月例是二兩銀子,為什么突然之間變成了一錢三分?****的殷鑒化,****的馬文昌,老子一定要找他們討回銀子!
“那個狗雜種居然打傷了我們弟兄,狗賊!殺才!今日有楊營官做主,我們活劈了這條該死的吸血蟲!”
來多的軍漢從四面八方蜂擁過來,一直縮在背后的馬文昌也被推到殷鑒化身邊。軍漢雖未動手,臉上的暴怒與罵聲卻來大。前面的人攔住道路不讓殷鑒化離開,后面的人卻是餓了想要吃飯。就這樣,消息由前往后迅速傳播開來,保守欺凌的老兵恨不得沖上去把殷鑒化等人生死活剝,新兵也憤憤不平,叫囂著,咆哮著,把四周圍堵得水泄不通。
在多達千余人的力量面前,二級煉氣士根不值一提。
殷鑒化臉色已經不再鐵青,而是變得一片慘白。他忽然覺得自己來這里根就是個錯誤。這些軍中莽漢根不講道理,被楊天鴻隨便挑撥,紛紛站在了自己對面。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殷鑒化焦躁無比,卻又不得不畏于洶洶群情,只能一步步后退,靠著墻壁,連聲狂吼,虛張聲勢:“難道你們想要襲殺朝廷命官?想要以下犯上嗎?”
聽到這里,群情激動的軍漢們紛紛停下腳步,滿是憤怒的臉上,顯出遲疑和懼色。
楊天鴻分開人群走進來,注視著滿面驚慌的殷鑒化,淡淡地:“到以下犯上,這句話應該更適合你殷副將。我大楚唯一至高無上的人,就是陛下。普天之下所有軍隊,都是陛下所擁有。殷副將,你以為養兵的軍餉是你自家所出嗎?還不是陛下厚德載物,天下萬民歸心,從民間一一收取,又反哺千萬軍民。你倒好,中飽私囊不,還不思悔改。除了兄弟們的月例銀子,這玄火營中的軍器衣甲又到哪里去了?將接手的時候,庫房里空空如也,除了幾把生銹的破刀槍,糧庫里更是一片空蕩,連老鼠都能餓死。這些物件銀錢的去向,你最好老老實實個明白。否則,你就是以下犯上,貪匿國家資財。此舉,足以誅你九族!”
著,楊天鴻繼續道:“將已把此事上稟兵部。想來不需要多久,上面就會有個定論。”
殷鑒化雙腿一陣發軟,眼前連連黑暈纏繞。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聲嘶力竭地喊道:“楊天鴻,你膽敢欺殺同僚,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可知道,我,我乃是景寧王爺的人。今日此言此舉,我必當百倍奉還!”
景寧王?
聽到這三個字,楊天鴻原帶有淡淡冷笑的臉上,頓時變得一片冰寒,眼眸深處更是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兇狠殺意。
在歸元宗修煉日久,他從未忘記過景寧王那張令人憎恨的臉。
還有那個從未見過,卻偏偏一口咬定自己沖撞了車駕的靈韻郡主。
馬文昌眼尖,清楚看到了楊天鴻的表情變化。他連忙拽了拽殷鑒化的衣服,急聲提醒:“別再了,先想辦法離開這里才是正經。”
殷鑒化到底是武將出身,瞪起雙眼,強壓下心中恐懼,故作強悍地連聲叫嚷:“怕什么,我畢竟還是朝廷任命的玄火營副將。難道他姓楊子還敢殺我不成?”
這一點,殷鑒化倒是沒有錯,私斬朝廷命官,身就等同于謀反。殷鑒化雖然有罪,卻必須由兵部才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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