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路邊店。
此地距離州縣還遠,所謂店鋪,不過是在路邊搭了個草棚,隨便擺了幾張桌子,有免費茶水供往來客商取用。由于旁邊就是村落,鴨子燉蘑菇之類的菜應該是前幾天就提前做好,豬肝算不上新鮮,有時候風吹過來,碗里盤里都是一層灰。
在這里吃飯的人,都是衣著普通的平民百姓。
徐彪身上的道袍是用絲線繡成。光是這一點,飯館里的窮漢們就無人能比。何況,徐彪身上還背著鐵劍,出手闊綽。
現(xiàn)在正是午飯時間,擺在窮漢們桌子上佐餐的菜,不過一碟泡菜,或者一點辣醬。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一勺子醬油澆在飯上,隨便拌幾下就呼嚕嚕開吃。老板還算厚道,混雜著高粱玉米的三合飯數(shù)量足夠,在大海碗里堆起了尖尖。若是不要菜,一大碗飯不過是兩個銅板。以最便宜的醬油為例,也只是多加一文錢罷了。
豬肝鴨子鹵豬耳朵,已經(jīng)是這家店里能夠拿出來的頂級好菜。只是味道的確不怎么樣,根談不上鮮美。尤其是鴨子,價錢顯然不是窮漢們能夠接受,擺在店里也只是為了當做吸引客人的招牌。這種又貴又不實惠的菜,也只有徐彪這種不明就里的外地人才會點。老板顯然是考慮到必須把這份鴨子燉蘑菇多擺幾天,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鹽,咸的要命。
想通了這一點,徐彪年輕且?guī)в袔追謨春返哪樕,露出一絲苦笑。隨即搖曳,從衣袋里摸出一把散碎銀子!皣W啦啦”扔在桌上,站起身走人。
在罔景山上殺人,是為了修煉自身。來到俗世,徐彪暴躁的性子也就淡了很多。就算是浪費,總共也花不了多少銀兩。何況。在修士眼中,錢財根不算什么。
沿著大道走了九十多里,就是渭州。
徐彪找了一家酒樓,點了幾個招牌菜,要了一壺上色好酒,慢慢自斟自飲。
嚴格來。渭州只是一個城市。酒樓旁邊就是妓院,這家酒樓的糯米糕味道不錯,一群鶯鶯燕燕濃妝打扮的女子從側門走進來,一邊買糕,一邊沖著坐在廳堂里的客人拋媚眼。
喝酒。就是為了品味其中的醺意。徐彪沒有刻意運起功力壓制,一壺酒下去,渾身都熱了起來。正好一個年輕女子從旁邊走過,用香料熏過的手帕掉在地上,徐彪淡淡地笑笑,右手撿起手帕,左手已經(jīng)順勢摟住了女子的柔軟腰肢。
“萬花樓”應該算得上是很多妓院共同的名字。這個世界沒有冠名權,也沒有商標侵權之類的法。老鴇從來都自己手下的姑娘是鮮花。卻也沒有哪一家妓院能夠真正做多花開萬朵的壯觀程度。當天夜里,徐彪在萬花樓睡了一覺,第二天醒過來。隨手從乾坤袋里取出一百兩銀子,擺在床頭柜上。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何況,徐彪還是一個健康正常的男人。
雖是下山查明沈長佑的死因,但實際上,與外出游歷沒什么區(qū)別。人生五味雜陳。所有事情都要經(jīng)歷一下。偶爾花錢睡個女人,也是男人應該有的一種經(jīng)驗。
女子并不知道徐彪是修士。只是因為徐彪年輕,模樣也還周正。這才故意挑逗。都一日夫妻百日恩,徐彪晚上龍精虎猛,那女人嘗到其中甜頭,又看見柜子上擺著整整十錠雪花足銀,心里早就笑開了花。也不顧衣裳沒穿,粉紅色的鴛鴦交頸絲滑肚兜還掛在脖子上,白嫩嫩手腳如同泥鰍一般繞了過來,纏住徐彪的身子,張口便是嬌聲軟語。
“大爺,別走,再多玩幾天嘛”
“你就這么忍心丟下奴家一人?昨日剛剛換好,今天你就對奴家沒興趣了嗎?”
“再多留幾天好不好嘛兩天,就兩天可以吧?”
徐彪臉上帶著滿足愜意的微笑,穿好衣服,帶上發(fā)冠,也不言語,直接走出了萬花樓,留下那女子獨自坐在床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滿面悻悻,恨得咬牙切齒。
一直往南,便是通往楚國京城的大路。
兩個多時辰以后,徐彪身后的道路痙,揚起一陣鋪天蓋地的灰塵。十幾個身著箭裝,騎著彪悍駿馬的壯漢沖了上來,把徐彪團團圍在中間。
為首一人是個獨眼,右邊面頰留有好幾道傷疤,看上去丑陋兇惡至極。他居高臨下指著徐彪,連聲咆哮:“王八蛋,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睡了幸紅?”
太陽光從頭頂上射下來,刺得徐彪眼睛微微瞇起。他皺著眉頭想了片刻,終于想到是昨天晚上萬花樓里,睡在身邊的那個女人。
“呵呵幸紅?”
他低聲自言自語,遺頭:“好俗氣的名字!
騎在馬上的壯漢被這句話瞬間激怒,“嗖”的一下拔出鋼刀,明晃晃的刀尖直至徐彪面門,帶著無數(shù)噴出的唾沫星子破口大罵:“連老子黑星煞魔的女人也敢動,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識相的,老老實實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銀錢。黑爺我也不愿意造太多殺孽,你趕緊滾蛋。若是還要不明事理,老子一刀砍掉你的腦袋,讓你做個無頭之鬼。”
銀錢?
徐彪忽然想起自己擺在床頭柜上那一百兩銀子,頓時恍然大悟,眼睛里露出一絲譏諷,臉上也漸漸顯出濃重的殺意。
以前外出游歷的師兄曾經(jīng)過:在外面,不要輕易露財。否則,會惹上不明不白的麻煩,甚至還會有殺身之禍。
徐彪沒興趣探究這個自稱黑星煞魔的家伙與妓女幸紅之間究竟是什么樣的關系。他直接從背上拔出鐵劍,運起道術,頃刻之間,十幾個騎馬的壯漢被殺了個干干凈凈。
半個時辰后。徐彪返回渭州城,站在了幸紅面前。
那婆娘臉上是震驚,顯然沒有料到一個該死掉的男人居然再次出現(xiàn)。一時間只能用手指著徐彪,渾身瑟瑟發(fā)抖,張口結舌。一個字也不出來。
刺眼的寒光閃過,空中飛起幸紅的人頭。
徐彪再也沒有任何興致,陰沉著臉,離開渭州,漫無目的地走著。
渭州旁邊,就是渭水。
天快黑了。河邊碼頭上聚集著十幾條船。一群卷起褲管,頭戴竹笠,光腳站在船幫上的女人不斷吆喝,招呼著往來客人搭乘自己的船。
渭水下游,是乾州岳州杜州……
坐船總是要比走路來的輕快。以前往岳州為例。陸路要走好幾天,水路就可以縮短一半時間。吃住都在船上,也很方便。
徐彪站在碼頭上,默默注視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
倒不是因為殺了人有心理負擔,只是他覺得,俗世與山上終究是兩個世界?墒寝D過來,若非自己手中有劍,恐怕今天頭顱掉落的人。就會換成自己。
江水流速平緩,徐彪忽然動了想要坐船的念頭。
他信步走上距離最近的一條船踏板,直接扔給船娘一塊碎銀。了聲:“我去乾州,開船吧”
那塊銀子沉甸甸的,船娘捧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旁邊幾條船上撐桿的女人看了很是眼熱,一邊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上前拉攏這個有錢道人,一邊又嫉妒又羨慕地沖著船娘叫嚷:“月娘今天有福了,這個道士模樣好俊俏。就算不給錢。我也愿意載他一程。”
解纜,開船。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船在下游一個渡口附近穩(wěn)穩(wěn)停住。
船艙不大,可是做飯睡覺的空間卻已足夠。叫做月娘的女人從水中提出一個竹籮。撈出幾尾鮮活白魚,動作麻利地掏去肚腸,用香油煎了,撒上鹽,連同煮好的米飯,還有兩碟咸菜,一起擺在徐彪面前。
雖然沒有酒,但飯菜很是爽口。甜蘿卜腌得脆脆嫩嫩,嚼在嘴里“咯吱咯吱”作響。盡管徐彪早已辟谷,吃與不吃都行,仍然還是停不下嘴,將矮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
夜晚,月娘睡在徐彪身邊。
行船的女子都有這個慣例。若是客人需要,都會如此。只不過,船上的女人大多皮膚粗糙,談不上什么姿色,來往客人興趣不大。
月娘約莫二十來歲年紀,與徐彪外貌相仿。常年撐桿的手掌很粗,遍布老繭。相貌只能是普通,皮膚被太陽曬得很黑,腰身也極其匠。唯一的亮點,就是牙齒很白,眼睛很大,笑起來的時候,面頰兩邊露出淺淺酒窩。
若是單純以相貌外表評論,幸紅的確勝出月娘太多。
徐彪不是色鬼。
今日殺過人后,他一直覺得體內(nèi)氣血翻涌。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樣的理由,他沒有拒絕月娘,同時也驚訝于這個撐船女人體能的強健,自己甚至一度有吃力的感覺。
第二天傍晚,到了乾州。
徐彪沒有下船,告訴月娘:“繼續(xù)往下游走,我去岳州。”
完,又扔給月娘一塊銀子。
第四天,岳州到了。
徐彪還是沒有下船,又扔過去一塊銀子:“我忽然想起在岳州沒什么事情。還是去杜州吧”
兩天后的清晨,船到了杜州碼頭。
徐彪抖了抖衣服上的塵土,走上了岸。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忽然之間會想要與這個叫做月娘的女人呆在一起?
她并不漂亮,只是平日里很常見的村婦。甚至可以是粗笨。
月娘的丈夫有癆病,除了帶著客人跑船,月娘沒有更好的謀生方式。
江上的女子,把男女之事看得很淡。
用另外一個世界的話來,徐彪算的上是真正的高帥富,只要愿意,身邊隨時可以聚集起無數(shù)美貌女子。
他只是覺得,與月娘在一起很舒服,不需要什么心機,也用不著防備。
月娘把一包銀子遞到徐彪面前。
十兩一錠的官制雪花銀,徐彪前后給了月娘三錠。從渭州來到杜州。船娘一般要價也就是碎銀二兩。
徐彪看了一眼月娘,淡淡地:“給你的,你就拿著。”
月娘沒有話,只是彎下腰,深深做了個萬福。轉頭離開,用力撐著竹竿,船朝著來路上游緩緩漂去。
渭州碼頭上那些女人得不錯,月娘這趟的確是拉了個好客人。
雖然路上徐彪幾乎沒怎么話,可是月娘看得出來,這個年輕道人對自己很滿意。
若是換在幾年前。不定月娘也會動了跟著徐彪私奔的心思。
現(xiàn)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銀錢還給徐彪。
那畢竟不是我的丈夫。
這種感情很奇妙,也很默契。
徐彪一直把那包銀子拿在手上,在杜州碼頭從清晨一直站到了中午。
他進入了頓悟狀態(tài)。
不是因為女人的身體。也不是什么所謂的美色,而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人生的另外一半,有了前所未有的感悟。
他喜歡月娘,但絕對不是愛。
渭州乾州岳州杜州……一路行來,這已經(jīng)是徐彪思維神經(jīng)能夠承受的極限。他很清楚,繼續(xù)呆在船上,只會讓自己產(chǎn)生對月娘這個女人的反感,甚至厭惡。
新鮮感只會在最初的時候出現(xiàn)。到了最后。事情往往會朝著反面變化。
月娘畢竟不是修士,也不是自己想象中應該的伴侶。
男女其實都是如此。第一個遇到的異性,未必就適合自己。如何讓那段感情在內(nèi)心深處永遠成為美好記憶。也就顯得尤為關鍵。很遺憾,不是每個人都懂得這個道理,也就因此導致勞燕分飛,反目成仇。
徐彪只是覺得意外,他沒想到月娘會把額外的銀子還給自己。
也許,在月娘看來。自己與她之間,不過是一次再普通正常不過的交易。
我撐船。你坐船,然后給錢。
一切都那么自然。順理成章。
……
楚國京城,楊府外院周圍,就是平康坊。
楊逍推著一輛獨輪車從街上走過,臉上頗有幾分得意。
雖然今年只有十二歲,身形體量看上去卻相當于十五歲的少年。母親把父親楊通的衣服改,穿在楊逍身上頗為合適。這是一套黑色主調(diào),其中夾雜著紅色鑲邊的楊府家丁制服。之所以鑲邊,就是為了區(qū)別與內(nèi)府。
車在路邊一戶破舊的人家前停下,楊逍推開門,從車上扛起沉甸甸的米袋,一扇豬肉,一罐油,走了進去。
蘇老伯是個瘸子。雖然有個成年的兒子,卻是在玄火營中效力,常年不得回家。對于如何抓住下屬心理,讓他們變得更加忠誠,楊天鴻毫不客氣照搬了另外一個世界某**隊的做法,在玄火營……哦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玄火軍了,成立家屬營,選拔出眾人信任的軍官,額外撥付一筆專門為官兵家屬生活開支的銀錢。
快過年了。
五十公斤大米白面,外加豬肉和油,這在俗世鄉(xiāng)間,已經(jīng)是財主家才有的待遇。
楊逍年輕力壯,扛著東西進進出出,蘇老伯看了連聲夸贊。
“好杏,跟你爹當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把力氣不輸于你爹。以后,你的成就肯定還要超過他!
“呵呵了半天還是得要感謝蓄將軍。若不是他為我們這些窮軍汗撐腰,玄火軍哪里會有今天?能夠吃飽肚子就不錯了,還敢奢望什么餉銀?”
蘇老漢的兒子每月都把餉銀送回家。前前后后,老頭已經(jīng)攢了快十兩銀子。這可是一大筆錢,再攢一段時間,就可以讓媒婆過來,給兒子一門好親事。
有了孟家為后盾,楊天鴻在物質供應方面再無后顧之憂。
順明帝的旨意已經(jīng)發(fā)下,玄火營從兵部領到了新的軍旗。除了大張旗鼓的擴編,楊天鴻還打算讓手下人馬過個物資豐足的肥實年。
與殷鑒化當營官的那些年相比,玄火軍前后區(qū)別很大。楊天鴻軍需充足,自然要讓官兵們吃飽吃好。頓頓油水足,自然可以保持旺盛體能。所有日常訓練科目斗都能進行下去,軍官兵也面貌一新。
七千人的補充員額,都在流民當中招收。
玄火軍轅門大開,仍然還是以前白面饅頭加紅燒肉的路數(shù)。通過考核的人,可以跟著軍法官過去大吃大喝。被刷下來的人,只能站在一邊流著口水干瞪眼。
楊天鴻明白順明帝的心意。
陛下需要一直能夠打仗的部隊。而且,這支軍隊必須絕對服從陛下,一聲令下,所向披靡。
軍需物資不僅僅只是口頭上那么簡單。
平康坊只是京師城內(nèi)的一部分,人口卻林林總總多達兩萬以上。不夸張地,這里就是一個平民區(qū),雖然,尚未達到貧民窟的標準。在楚國,武將歷來被文官排斥。即便是楊天鴻的父親,已故毅勇候,驃騎大將軍楊靖,也只能在平康坊這種地方建造府邸。至于安樂坊民化坊這些繁華熱鬧的核心商業(yè)地段,居走部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員,或者是家世深遠的豪族。
盔甲軍靴衣袍……
所有這些,都是軍隊裝備不可缺少的部分。
從兵部領來的東西,質量粗劣。無奈之下,楊天鴻只能把目光瞄準了楊府外院周邊的這些民眾。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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