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蘇老漢為例,他從玄火軍得到的工作,是每月上繳制式軍靴十雙。所需材料部從玄火營軍需官那里領取。其中包括:鞣制過的熟皮銅扣鋼環麻繩等等。
平康坊里原就有鐵匠,鐵扣鋼環之類的物件沒有什么技術難度,數量雖多,擴大規模后的鐵匠鋪學徒就可以**完成。線麻編成的靴繩非常結實,需要耐心十足的女子才能完成。鞣皮工作當然是交給皮匠。楊天鴻父親雖然早亡,邊關軍隊的關系還在,通過楊大山楊大海這些老兵,很快就聯絡了一批皮子,進而形成穩定的商道。
蘇老漢的工作,就是把這些零配件整理在一起,制成軍靴。
前面過,蘇老漢是個瘸子。他很喜歡這份工作,除了能夠從玄火軍那邊得到一份數量豐厚的銀錢,還可以證明自己不是白吃干飯的廢物。用另外一個世界的話來,就是“還能發揮余熱”。
平康坊里如今再也看不到閑漢地痞的身影,就連乞丐也變成了稀罕人物。從來就沒有天生的懶鬼,之所以無所事事,是因為實在沒有可做之事。給他一份能夠養活家人和自己的工作,基上每個人都會盡心盡力。
每天回家,走進大街,從各家各戶都會冒出一聲聲充滿善意和微笑的聲音。
“蓄將軍回來了。”
“三兒,快去給蓄將軍牽馬。”
“趕緊的,出去給楊將近磕頭。活命之恩咱們無以為報,也就只能給他好好磕幾個頭。”
楊天鴻很不習慣街坊鄰里的這些做法。最初,親衛楊通和楊元還挨個挨戶把跪下去的人扶起來。時間一長。也就覺得煩惱。偏生好些人就是死也不肯起來。于是幾鞭子下去,磕頭的人屁股尿流抱頭鼠竄,再以后平康坊百姓私下里就立了規矩:見到蓄將軍誰也不準磕頭,感恩只要在心里念著,但是無論如何。家里都必須供奉一塊寫有蓄將軍的長生牌位。
楊天鴻其實沒什么架子。他喜歡到東面街口陳家鋪子里的炒黃豆,配著顧老四釀的高粱酒。楊府外院的側門從來不關,無論誰家的孩子都可以跑進院子去玩。楊天鴻每次見了,都會遞過去一把糖塊。街坊百姓開始的時候還覺得這樣做不妥,認為楊家算不得豪門大戶,但所有人都公認。蓄將軍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唯一的缺憾,就是楊府外院少了個當家的女主人。
平康坊已經形成一個頗具規模的工場。楊天鴻沒有在街坊之間使用更具效率的流水線工作模式。玄火軍目前定員只有一萬,生產數量太大,會供過于求。何況,各家工人之間的零件斜接還需要時日。就保持目前的規模繼續下去。明年,或者后年,情況才會有所改變。
總之,平康坊出產的各種軍需制品,與兵部和戶部劃撥的物資根就是兩回事情。以士兵穿戴的盔甲為例,工部做出來的產品含鐵量根不夠,單薄得令人看了就覺得害怕。制式長槍輕輕一捅就能透穿,根沒有任何防御能力。
從普通人變成老兵。需要經歷生死。楊天鴻不愿意手下官兵隨隨便便把腦袋斷送,自然要花大力氣整頓軍務。很幸運,他是一個會煉丹的修士。在現實世界。這就是來錢最快的法子。
生活很平靜,姐姐楊秋容雖然宗內府,卻不時會出來看望楊天鴻。
唯一令人心煩的事情,恐怕就是玲瓏寶鎖里那根成精的黃芩,黃世仁。
這家伙顯然是得到了大量血肉肥料滋養,現在已經可以幻化出人形。趁著楊天鴻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玲瓏寶鎖里溜出來。
平心而論。黃世仁長得不錯,很是英俊。甚至帶有那么一點點偏于女性化的脂粉氣息。這種事情其實不能怪他,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魁梧彪悍的壯漢,很多官宦人家的女子,都喜歡帶有脂粉味道的英啃子。這顯然是受了話的影響,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紅齒白……懷春女子都用這樣的要求看待男人,可是她們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臉上擦了脂粉,嘴上涂抹唇膏,世上有哪個男人會長成這種樣子?
安樂坊里著的,都是楚國有名望的豪族高官。大約是從兩個月前開始,漸漸在安樂坊里流傳著一種法。是很多官宦女子在睡夢中看到一個英啃人。請注意,是在夢中,絕對不是現實世界。這個男人溫文有禮,文質彬彬,就跟長篇《紫樓夢》里的男主角甄寶玉完一樣。這個白臉在夢中與眾多女子閑談聊天,傾聽她們的苦悶,耐心開導她們一定要拋棄不該有的煩惱想法,要變得積極向上,要盡量享受精彩快樂的人生。
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見識?她們只知道,這是夢中,一切都是虛幻,是假的。然后,毫無顧忌的與該男子交往,再然后就是更進一步的身體親密交流。據,那些感受很真實,就像親身經歷過一樣。尤其是插進去和拔出來的時候,身體觸感非常明顯。等到醒來,渾身上下都大汗淋漓,床單和被子部濕透。
請注意,這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因為床單上沒有絲毫落紅。
這很關鍵,也是眾多官宦人家女子在醒來之后確認的重點。從此,她們對類似的夢樂此不疲,甚至到了為求同樣的夢,想要在夢中看到那個英俊帥哥,在閨房里焚香禱告的變態地步。
既然是假的,那就意味著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任何話都不用顧及別人的感受。
只是有一點,任何做過這種夢的女子都沒有告訴外人:醒來以后的床鋪被窩,彌漫著一股不清道不明的騷臭味。
由于這是女孩子之間的秘密,知道的人其實很少。
楊天鴻不可能分分秒秒都呆在玲瓏寶鎖里。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黃世仁在這件詭異事情里扮演的角色,他也沒有高官顯貴身份的女友閨蜜。
直到有一天,黃世仁笑嘻嘻地遞給他一手抄的書,楊天鴻才知曉整件事情來龍去脈。
那是一厚達數百頁的訂裝書。
黃世仁還是那副點頭哈腰的模樣,表情和言語卻很認真:“這是我獻給主人您的一份心意。一份禮物。”
隨手翻開,里面的內容讓楊天鴻觸目驚心。
“前日,計婉兒來找我,是平悅候龔家催她今年早些日子過門。婉兒一直哭哭啼啼,是寧死也不愿意嫁去龔家。不過,這種事情哪里又是她自己了就能算的?她爹是建極殿大學士計澤。聽,早年間計家很是貧寒,若不是計家祖上與平悅候乃是故交,從龔家得了一筆銀子上京趕考,計家無論如何也沒有現在的風光。這門婚事乃是計家祖上與平悅候幾十年前就定下的娃娃親。我知道婉兒一直看不上龔家三少爺。覺得那就是一個粗鄙不堪的武夫。然而事已至此,哪怕她再不愿意,也得嫁過去。”
“天下間若是有哪個女人必須被稱之為“賤貨”,那一定就是吏部左侍郎的侄女梅華。昨日踏青郊游,路上偶遇左侍郎家的車駕,梅華那個賤貨厚著臉皮也要加入進來。她那雙眼睛姐我看了就覺得生氣,一直停留在戴公子身上。此女真正是沒臉沒皮,也不知道她爹究竟是怎么教出來的。前前后后,一直膩在戴公子身邊。一會兒裝作腳疼,一會兒是天熱口渴。硬是把戴公子支使得團團轉。要我看,梅華這個賤貨一定是發春了,簡直比街頭賣笑的娼妓度不如。以后見了這種人,姑娘我還是走遠一點。原還覺得戴泉他爹身為光祿寺少卿,家教應該很是嚴厲。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哼這種男人。白送給姑娘也不要。”
“昨天晚上,整個院子都能聽見三姨娘哭喊慘叫的聲音。就連到了天明,也尚未消停。楊嬤嬤。極少有婦人掉孩子的時候有如此疼痛。這不正常,一定是給三姨娘喝的落子湯有問題。可是不應該啊,藥方是大太太親自去太醫院院判那里求來的。葛院判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腸,怎么可能弄出一副如此狠辣的藥方?楊嬤嬤一直笑我傻,我什么也不懂。她還,給姨娘之類女人服用避子湯的事情,在大戶人家很常見。京城里各家高官顯貴,后宅總有幾個女人喝過這種東西。這次的事情,其實也怪三姨娘自己。非要存了為爹爹剩下一男半女的狡猾心思,惹得大太太震怒。昨天晚上那碗落子湯,是真正的虎狼藥。弄掉的,不僅僅只是三姨娘肚里的孩子,不定,她從此以后,再也不會生育,甚至連能不能安安穩穩做個女人都成問題。”
楊天鴻慢慢合攏手中的書,用嚴厲目光注視著滑頭滑腦的黃世仁,問:“這里面寫的都是什么?”
黃世仁的笑容很猥瑣。他帶著狗腿子特有的招牌媚笑,快步走到楊天鴻身邊,翻開手抄第一頁,指著楊天鴻剛剛看過的幾個條目,順序解釋。
“這第一條,寫的乃是廣平知府在京居住女兒陶靜霜。陶家與建極殿大學士計家交好,計澤的女計婉兒與陶靜霜是閨中好友。兩個人無話不,計婉兒與平悅候龔家自幼訂了親,如今卻是有了想要悔婚的念頭。呵呵,這種事情很常見。私下里,計婉兒不定早就把平悅候府恨得咬牙切齒,罵了個狗血淋頭。”
“第二條,寫的乃是禮部尚書之女袁南雙。此女向來心高氣傲,也頗有才名。她的族兄袁晗與光祿寺少卿之子戴泉是好友,幾人相約外出踏青,途中偶遇吏部侍郎之女梅華。袁南雙來就對戴泉頗有好感,梅華卻也看上了戴泉,兩女相爭,倒也怨不得袁南雙在心里痛罵梅華。”
“第三條,的是通政司魯大人家的事情。他去年新納了一房妾。俗話的好:母憑子貴。那婆娘進了魯家,看到主人貪戀自己美色,于是也就存了想要把身份抬正的念想,私底下偷偷懷孕。惹怒了魯家主母,平白招來一場禍端。”
黃世仁的手指很長,又白又細。耳朵里聽著這個家伙繪聲繪色連番解釋,又看看他口沫橫飛的諂媚模樣,楊天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臉上神情也變得陰沉下來。
“這些事情,都是各家后宅與女子之間的不傳之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為什么,楊天鴻忽然聯想起另外一個世界的狗仔隊。黃世仁交給自己的這個子,簡直就比狗仔隊瘋狂追隨目標得到的花邊新聞更加勁爆。不夸張地,如果這個子里的內容外泄,楚國京師各家豪門大戶必定亂作一團。甚至。還有無數年輕女子懸梁上吊吞服金塊刀剪絞喉服毒自盡。
黃世仁尖刻的下巴微微向上托起,露出一副很好看的笑容:“這個……這個……嗯主人您應該知道,我是一個男人。嗯嗯……一個有著正常生理需求,行為思想都很正常的健男人。”
對于這種法,楊天鴻只覺得好笑。他憋住笑意。神情刻板地冷言冷語:“健的男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體,應該是一支成精已久的黃芩才對。”
黃世仁的表情有些不太高興,顯然不滿意楊天鴻的法,于是爭辯:“黃芩又怎么了?這世間的活物,從來都分雄雌兩種。多年成精的妖怪,更是要以公母劃分。我就是雄性的黃芩,用通俗點兒的話來。我就是一個男人。”
楊天鴻忽然聯想起當日在玲瓏寶鎖內部,自己第一次看到黃芩的時候。很粗很長,握在手里就像一根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棒槌。
還有旁邊蔓生的根須,就像人類黑而密長的體毛。
好吧應該承認,黃世仁的確可以算是男人。
“我沒有做壞事”
這幾個字,黃世仁得斬釘截鐵。他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粉嫩嫩的白臉上,顯出幾分難得一見的怒容:“主人您千萬不要想歪了。我從未對這些女人做過什么。最多也就是幻化虛體,引導著她們在熟睡時候了些平日里的秘密。我對主人您的忠心日月可鑒。毫無保留。”
“等等先等等”
楊天鴻抬起右手,打斷了黃世仁的喋喋不休:“幻化虛體?我知道你的體被扣在鎖里沒辦法出來。怎么。你就用這種辦法偷偷潛入女子閨閣?還大言不慚什么你問心無愧。哼哼那些女孩身上該看的,不該看的,統統被你看了個一清二楚。難不成,你覺得一定非要做點兒什么具有實質性的事情,才能算是偷香竊玉嗎?”
黃世仁張大嘴,一陣啞然。想要爭辯,卻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字句。
楊天鴻表面冷漠森嚴,肚子卻笑開了花。
對于黃世仁,必須打壓。
否則,這家伙膽子來大。
當然,黃世仁在管理珍靈藥園方面的確很有一套。上次煉制吞靈丹的幾味主藥,都是黃世仁從藥園里拿出。他采摘藥材的手法獨到巧妙,不會傷及藥根,只要補充靈力和肥料,用不了多久,被摘取過的藥材又會長出新芽。
楊天鴻覺得,黃世仁的肚子里的彎彎繞繞太多了。這家伙很狡猾,從來不做虧生意。應該承認,這手抄書籍上記錄的內容,對自己很有用處。然而,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以黃世仁吝嗇到極點的性子,根不可能主動去做毫無回報的事情。
就像老板手底下一個頗有才華的員工,每天上滿八斜就下班回家,連一秒鐘也不會在辦公室里多呆。忽然某一天主動加班,表現出比勞模還要勞模的辛勞勤奮,總是讓人覺得懷疑,認為其中有什么不正常的成分。
至于黃世仁與那些女子之間的勾勾搭搭,楊天鴻懶得管,也不想管。
他的實體黃芩無法離開玲瓏寶鎖。能夠出去的,只是元神幻化的一縷虛體。簡而言之,相當于某個男人精神出竅,能夠毫無阻攔進入千家萬戶,隨意觀看男女之間的秘密。但是,他永遠不可能與對方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親密交流。
合攏手抄,往旁邊的茶幾上一擺,楊天鴻淡淡地笑笑,問:“吧這一次,你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好處?”
對于自己的目的被揭穿,黃世仁絲毫沒有羞愧之感。他顯得精神十足,也頗為期待,奉承話連篇:“您果然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主人。呵呵上次那種妖獸骨頭味道真的很不錯。能不能,多給我一些?”
他指的是天妖王紫犼的遺骸。以前吃過幾次,黃世仁一直念念不忘。
“骨頭?”
這答案在楊天鴻意料之中。
黃世仁看似猥瑣,心智卻高得可怕。不夸張地,這就是一個活了好幾萬年的成精老怪物。很幸運,玲瓏寶鎖禁錮了它的實體,黃世仁自身的性格也膽怕事。人世間的繁華誘惑,對它絲毫沒有效果。黃世仁最喜歡的地方,其實就是珍靈藥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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