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楊升繼續道：“公爺，在下只是覺得，咱們新來歷州之地，若是不殺幾個人，沒有強硬的態度和力量，恐怕很難震懾這幫家伙⊥算是畏于公爺權力，也不會真心給咱們辦事。”
“此話言之有理�！�
楊天鴻對此很是贊同，言語上也變得森冷，充滿了殺意：“不用擔心，想必這幾天就會有人主動跳出來。公一向號令嚴明，這些人在歷州呆得久了，自然也就性子佃。突然之間被公如此催促，想必也是心有怨恨，嘴上雖然答應著千好萬好，私底下卻什么也不會去做。反正，公規定的時間只是三天。到時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必定要給公一個交代�！�
三日之后，歷州節度使府。
胡應通半側著身子，用充滿冷意的目光看著楊天鴻。
此刻，他心里充滿了譏諷和嘲笑。
公爵又怎么樣？
歷州人根不知道什么皇帝，只知道這里的最高統治者姓崔⊥連他胡應通，也是得到崔家侯爺賞識，才得以從區區恤一步步爬上了知州的位置→州與安州不同，這里沒有設置刺史。崔羊廣根不允許這里出現刺史。整個歷州大新務，都是崔家族人從中控制。無論軍中將領，還是民政官員，無一不是崔家親信。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夸張地，這里早已被經營得鐵桶一般，外人根是水潑不進』要是區區一個毅勇公，就算是楚國皇帝人親至，也是一樣。
民籍文書、官兵資料、軍器糧草這些東西當然有�？墒牵粋�外來公爵想要驗看調用⊥是觸動了歷州利益的根。胡應通根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其他將領官員也是站在自己這邊。
除非，侯爺崔羊廣發話，把一切權力都交出來。
那種事情根不可能，胡應通用腳趾頭想想也覺得應該如此。已經吞下去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來？只要自己堅持下去。這楊天鴻就根拿自己沒辦法。崔侯爺一家前往京城為老太爺祝械，壽，想必也就是這幾天能回來。只要牢牢守住了州府庫房，到時候就是大功一件。胡應通甚至已經想到，崔羊廣回來以后，必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認為自己不僅僅是普通親信那么簡單。畢竟，沒有幾個人可以扛狀自朝廷和毅勇侯爵的壓力。不定，自己還能繼續往上晉升，真正進入崔家的權力核心，得到更多的好處。
除了胡應通。在場的其他歷州官員差不多也是如此想法。這不奇怪。崔家就是歷州的天，只要崔羊廣在，任何人在這里都翻不起波浪，更成不了氣候。
至于什么見鬼的圣旨那種東西就是一張黃顏色的布，算得了什么？
看著一片混亂的大廳，楊天鴻坐正了身子，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怎么，沒有看到崔羊廣人。你們就拒絕服從公的命令嗎？”
這話很是誅心。即便是目空一切的胡應通，也斷然無法在楊天鴻這種森冷的話語面前正常應對。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這位毅勇公爵如此不長眼？難道他真覺得，有了區區一張朝廷圣旨，就真的可以執掌歷州？成為冠冕堂皇的節度使？
胡應通想了想，頑固強硬的態度絲毫沒有變化：“官身為歷州知州，只知道歷州節度使是昌鵠候崔大人。下官并非對公爺不敬，只是事關重大。若是沒有崔家侯爺親至，對在下人等明一切，那么，公爺的一切要求，搜從命�！�
楊天鴻臉上的笑意來冷。言語中充滿了怒火和暴虐：“怎么，在你們看來，歷州只有崔羊廣一人話管用，就容不得別人？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陛下？”
胡應通沒有應答。他把臉別過去，根不看坐在上首的楊天鴻。這個世界從來就是法不責眾。身后，有多達數十名將官和自己站在一起。所有這些人，代表了整個歷州的權力高層。哪一個在歷州不是呼風喚雨？哪一個在歷州不是跺跺腳就要引起震動？不夸張的，若是大廳里這些人統統沒了，歷州必定要陷入大亂⊥算他楊天鴻心狠手辣，把所有人統統殺掉，那么他根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穩定歷州局勢，更不可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好＼好Ｇ常好！”
楊天鴻從齒縫中發出陰冷的聲音：“既然你們只愿意聽從崔羊廣的命令，那么公就滿足你們的心愿』過，在此之前，公可以最后給你們一次機會————若是有人愿意服從公號令，就請站出來。記住，這是你們最后的機會�！�
最后一句話，楊天鴻加重了語氣。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殺掉這些人。用生不如用熟。何況，之所以星夜兼程來到歷州，就是為了在短時間內整頓歷州軍務，使之能夠對抗南下的戎狄。只不過，歷州官員頑固不化的程度，遠遠超出了楊天鴻所想。若是換個時間地點，也用不著堪憂來自戎狄的威脅，楊天鴻有的是辦法好好收拾這些家伙，讓他們明白，與自己作對要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
還是有那么幾個人動了心。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是猶豫。想要邁出腳步，卻被周圍的其他人用冷厲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一些面色不善的軍官甚至把手握在了刀柄上。公爵什么的在歷州地面上話根不管用。若是逼迫緊了，大不了魚死破。只要崔侯爺回來主政，自己非但無過，而且有功。
楊天鴻從鼻孔里噴出一聲冷哼，隨即捏了個響指。站在旁邊的親衛楊升會意，接下背在身后的包袱，取出一個粗陋簡單的匣子，當著歷州眾位官員的面打開。赫然，顯出一顆用石灰和香料硝制過的人頭。
那是崔羊廣的頭。
工匠硝制人頭的手藝非常高明。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崔羊廣剛死不久，尸肉尚未干癟脫水的緣故。他睜著眼睛，只是眼瞼一片死白，顯然是用特殊材料把整個眼眶撐起。頭發經過梳理，就跟平時看起來沒什么區別。緊閉的嘴唇，還有兩邊面頰上都涂抹了胭脂。這種特制的人頭看起來栩栩如生。唯一的缺憾，就是眼睛里看不到絲毫黑色。
大廳里一片死寂☆不多半分鐘后，變得一片嘩然。
“天�。谴藓顮敚娴氖谴藓顮敗！�
“是侯爺的人頭。怎么，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難道，朝廷滅殺了崔家族？為什么之前沒有半點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爺，侯爺那，那真是侯爺的腦袋？我，我該不是眼花看錯了吧？”
每個人都在發抖⊥連在戰陣上見慣了生死的將官，也被擺在地面上的崔羊廣人頭駭得難以自持。楊天鴻拿出來的這個物件，實在超出了歷州官員們的心理承受底線。包括胡應通在內，任何人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變化。
天塌了。
真正是天塌了。
胡應通雙手在發抖。他用力要緊牙關，拼命控制組緒，不讓別人看出來自己內心充滿了恐懼，甚至有著想要轉身逃跑，或者干脆在楊天鴻面前跪下去的沖動。
崔家侯爺竟然死了？
這種事情出去。誰會相信？
自從數百年前，崔家祖先因為戰功獲封昌鵠候。在歷州之地世代駐守的時候，這里一切都打上了崔家的烙印。商鋪、田產、礦山、河流湖泊、百姓官軍在這里，人們甚至徹底忘記了楚國真正的統治者應該是皇帝，而不是什么崔家。
只有跟著崔家，才能保證榮華富貴，才能確保名望官職。這一點。早已成為了歷州大官員們的共識⊥連胡應通這個知州，也是因為對崔家效忠以后，才從歷州治下一個的縣丞以火箭般的速度躍升上來。當然，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胡應通自己精明能干，熟悉政務。可是歸根究底。這個世界上精明能干的人鋪天蓋地，比比皆是。但只要他們沒有向崔家侯爺效忠，心甘情愿給崔家賣命，那么他們就什么也不是，永遠不可能爬上眾人仰望的官位。
那顆腦袋的確屬于崔羊廣。對于這一點，胡應通確信無疑。身為崔家親信，胡應通對崔羊廣身上的某些胸征很是清楚。在侯爺左耳下方側后的位置，有一顆很的黑痣。胡應通看得清清楚楚，人頭耳朵相同的位置上，皮膚雖然有些干癟，黑痣卻沒有絲毫變化。何況，楊天鴻身為毅勇公爵，沒必要在這種新情上玩弄花招伎倆。既然他崔羊廣死了，那么崔家侯爺就一定不在人世，那么事情也就從根上起了變化。
“撲通”！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一片混亂和恐懼之中，身為歷州文官之首的胡應通突然朝著坐在上首椅子上的楊天鴻跪了下去。他的動作很大，又是站在隊列最前面，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胡應通根顧不得什么禮儀和尊嚴，額頭不要命地朝著地面上狠撞，發出清晰的“咚咚”聲。
“下官罪該萬死，還請公爺贖罪ｋ公爺贖罪�。 �
能屈能伸，乃為大丈夫。胡應通從來都很相信這一點。
人生時時刻刻充滿了賭博。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前途就充滿了未知。你根不知道未來道路究竟是什么樣子，無論讀書砍柴，當兵種地，還是做工為徒，其實都是在賭未來究竟是好是壞。娶妻也是如此，外表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能夠持家有方。兇悍丑陋的女人也許就是你這一生最好的伴侶。生孩子也是在賭博。他們可能會表現優秀，讓整個家族光宗耀祖。也可能一事無成，最終敗壞了所有家族產業總之，在不可知的未來面前，沒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真正得到控制。當你邁出步伐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未來的方向，還有結局。
胡應通也在賭。他賭的是楊天鴻會不會砍掉自己的腦袋。畢竟，從一開始，胡應通的表現就是崔家的死硬分子�？墒强吹搅舜扪驈V人頭的一剎那，腦子靈活的胡應通就明白。自己應該換個主子了。
有了第一個人帶隊，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一時間，大廳里所有的歷州官員都跪了下去。口中是哀求告饒的聲音。這種時候絲毫不能顧及什么面子。人頭性命都牢牢捏在別人手心里。只要能夠活下來，那么也就等于是賺到了。
楊天鴻臉上依然帶著不冷不熱的笑。這種笑意停留在皮膚表面，眼眸深處依然釋放出冰冷兇狠的目光。他掃了一圈跪下來苦苦哀求的眾多歷州官員，視線焦點慢慢回落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胡應通身上。這家伙真的是很賣力。絲毫不顧腦袋與地磚石頭之間的硬碰硬。地面上已經出現了血跡，胡應通臉上也被泥土和血水染得骯臟無比。
都無知者無畏。只要人的心里有了必須懼怕的存在，那么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要好辦得多。
“都起來吧！”
楊天鴻話的聲音充滿了溫和，其中卻有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懂的森冷：“公奉陛下圣旨，執掌歷州，正需要各位同心協力。目前局勢危急，北方戎狄隨時可能大舉進犯。公一向寬宏大量，對于過去的錯誤。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們必須記住，公可以給人機會，卻不會永遠都給予這種機會。三日之內，公之前提過的所有事情，必須一件不少部完成戶籍、軍兵、物資、錢糧所有數字必須在規定時間報到公面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不管你們如何去做，只要在規定時間公沒有看到應該呈上來的文冊，那么崔羊廣的腦袋⊥是你們的榜樣�！�
聽到這里，歷州官員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的確是給了自己一線生機。可是想要從中真正能夠活下來。也真的很難。
歷州人口多達數百萬，這是整整一個州��！
三天時間，想要把所有事情部理順，這怎么可能？
然而，想要活著還是就此丟掉腦袋，也就看這一次。
死亡威脅就是最好的腎上腺素。
這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名言。楊天鴻不知道什么是腎上腺素。卻也通過其它方式明白，這是一種能夠讓神經系統極度亢奮，高度活躍的東西。話語的大概意思基可以了解，楊天鴻對其中意義也很是贊成。有了崔羊廣的腦袋擺在那里震懾，歷州大官員一個個噤若寒蟬↓了拼著性命不顧一切做事，再也不敢生出半點別的心思。
平心而論，楊天鴻真的是很想把這些家伙一個個部砍了�？墒菃栴}也擺在面前————殺掉這些人，誰來為自己做事？
歷州軍雖然沒有玄火軍那么精銳，卻也是楚國鎮守邊關的有數強軍。無論如何，現在的局勢必須依靠三十萬歷州軍才能維持下來々城發生的那些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傳回北方草原。順明帝已經按照楊天鴻的計劃，殺光了整個戎狄使團，同時嚴令內侍總管東方空動用力量，在京城內外嚴加盤查。這在一定程度上的確可以給戎狄細作增加傳送消息的難度，卻也只能拖延一時。
歷州官員的表現，讓楊天鴻真正是起了殺心。沒有擺出崔羊廣人頭之前，只有寥寥數人愿意站到自己這邊。尤其是知州胡應通，更是極其頑固的死硬分子』過，此人的油滑和鉆營，倒也讓楊天鴻嘆為觀止�？匆娗闆r不對，當即不顧一切與崔家撇清關系。光是這一點，楊天鴻也就有了讓胡應通活下來的理由。
親衛楊升卻不這樣認為。在節度使府后堂，楊升緊皺著眉頭道：“公爺，這個胡應通實在狡猾。此人品行不正，首尾兩端，最是善于見風使舵。若是依得屬下，不如將他一刀砍了，也好一了百了，省得日后諸多麻煩�！�
楊天鴻抬頭看著剛剛下過雨的清朗天空，悠然地：“你以為我不想嗎？胡應通這種人，好聽了是善于鉆營，難聽了就是賣主求榮。若是換個時間地點，公連這種人爬過來舔鞋底也覺得厭憎。只是今時不同于往日，咱們這次執掌歷州，更兼需要應對接踵而來的戎狄大軍。這來就是一個非廠難的局面。若是想要打贏這一仗，只能是依靠歷州軍為主』管怎么樣，時間能夠拖延一天，對我們也就是有利。若是把這些人都殺了，誰來給咱么做事？若是在平常時節接管歷州，公必定要讓這些家伙統統人頭落地。可是現在嘛唉”
楊升聽懂了楊天鴻嘆息里的意思。他低下頭，沒有話，臉上的殺意與恨意卻變得發深重。
楊天鴻淡淡的聲音繼續在楊升耳朵里回蕩：“點驗人口戶籍，點算官兵數量，還有足足一州的商稅、田地等等，這些事情最是繁瑣復雜。若是沒有熟悉事務的人牽頭來做，突然之間接手，咱們必定會是一團忙亂�，F在，咱們玄火軍中做事的那些人都灑了下去，跟著歷州官員亦步亦趨。這既是熟悉，同時也可以對那些人進行監視。若是還有人執迷不悟，妄圖欺瞞公，下場必定是凄慘無比，也正好對其他人做個榜樣。尤其是胡應通，他若是聰明些，懂得公目的心意，那么只要做出成績來，公倒也能夠留他一條性命，甚至給他榮華富貴。須知，知人善用，才是應對目前沃的最好辦法。”
楊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臉上的擔憂之色，已經輕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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