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爺正愣神間，汪孚林已經(jīng)分起了這三張銀票，一張被他信手遞給了秦六，一張被他一把塞給了程乃軒，剩下一張就這么氣定神閑往自己懷里一揣。
“這樣分雖不算太公平，但以后再合作時，也是這么個規(guī)矩，見者有份，誰也不能吃獨食。”
請叫我慷慨大方汪官人！
趙五爺想著要么部討好了汪孚林，要么汪孚林故作姿態(tài)不要，自己就能落腰包，此刻發(fā)現(xiàn)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被分了，登時有些肉痛。可想想萬一那些分錢的心腹得到風(fēng)聲，他也可以把自己的所得大大方方亮出來，反正他不是一個人拿大頭。而且，分錢的程乃軒和秦六都是有后臺的，他與其得罪，還不如借花獻(xiàn)佛，交好一下。他正想打個哈哈兩句場面話，外頭突然又傳來了秋楓的聲音。
“官人，外頭有壯班的人找趙五爺！”
汪孚林也好，趙五爺也好，都第一時間想起了另外一路去書鋪追查的人馬。于是，兩人對視一眼，趙五爺便立刻匆匆出門，汪孚林落后半步，至于被硬塞了一百兩銀子的程乃軒和秦六，則是愣在那兒面面相覷。
秦六是許家老太太方氏的心腹，雖是家仆下人，每個月有例錢，年節(jié)有賞賜，可這樣一下子就得了一百兩的報酬，他還是不得不咂舌于汪孚林的大方。要知道，剛剛汪孚林和程乃軒對吼的時候，氣急吐真言，是因為沒錢才不能收容那伙計，可轉(zhuǎn)瞬間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分了銀子。
至于程乃軒，他捏著這中等人家足夠過好幾年的一百兩銀票，那眼神卻滴溜溜直轉(zhuǎn)。程家家產(chǎn)少也有幾十萬，程老爺對他這個兒子卻并不放任，但他上頭還有祖母和母親在，私底下塞給他的零花很不少。為了自己的尊臀著想，他還不敢去沾惹那些太費錢的嗜好，故而并不缺錢花。想到汪孚林剛剛反對收留那個葉青龍的理由，他終于笑了，攥著一張銀票就快步出去了。
等到了那可憐巴巴還跪在前院青石地上的葉青龍面前，程大公子屈膝蹲下，笑容可掬地：“汪相公剛剛一直不肯松口，這會兒被我連番勸，總算才有了點活絡(luò)。只不過，他這里用人，要的是可靠穩(wěn)妥，只肯簽短契的話，他是不收的。你既然從學(xué)徒一直當(dāng)?shù)交镉嫞槐饶切┘揖池毟F自賣自身為奴的，所以呢，我就給你爭取了一個相當(dāng)好的待遇。”
葉青龍從洶外頭學(xué)徒學(xué)生意，這三教九流見得多了，只覺得程公子就如同那些最最常見的騙子，正拿著有毒的誘餌誘騙良善百姓。可他眼下已經(jīng)夠倒霉了，怎么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程公子哄騙的，當(dāng)下就舔了舔嘴唇，聲問道：“什么待遇？”
“你從前每個月工錢多少？”
葉青龍想少許抬高一下自己，可看到程乃軒一臉笑瞇瞇的樣子，想到這位是巨室公子，自己就是一年工錢一百兩又如何？于是，他索性老老實實地：“包吃包住，一年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是什么概念？汪孚林買金寶花了八兩銀子，秋楓的身價銀子是十二兩，差的那四兩體現(xiàn)的是兩人年齡，但若非家里親人真的沒法養(yǎng)活，又或者是死要錢，也不會這樣賤賣子女，養(yǎng)大一些無論當(dāng)學(xué)徒還是務(wù)農(nóng)做工，總比這身價銀值當(dāng)些。而鄉(xiāng)間造新宅子，十余間屋子加廳堂并宅基地，頂天了也就是四五十兩銀子。于是，程乃軒在心里合計了一下，便伸出一個巴掌，隨即又把巴掌翻了過來。
“一百兩銀子，買斷你十年。這十年你的主人就是汪相公，他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讓你往西你不能往東！”
葉青龍聽了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陣狂喜。這簡直相當(dāng)于年薪翻倍！可他轉(zhuǎn)瞬間又有些警惕，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可是，當(dāng)程乃軒笑嘻嘻地將那一張銀票遞到他面前，他一眼看清楚了上頭的勇和字樣，登時沒法子再有任何懷疑。而且這是一次性預(yù)支十年工錢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他顫抖著想要伸手去接，卻被程乃軒一下子打開了手。
“猴急什么，契書都還沒簽?zāi)兀〕弥粝喙麄內(nèi)マk事，咱們把這契書好好擬一下。你從學(xué)徒當(dāng)?shù)交镉嫞@種事是最在行的……”
一百兩換個極品伙計，日后可以盡情看這對可樂主仆的熱鬧，花得值！反正花別人的錢，不心疼！
汪孚林正和趙五爺站在照壁前，與那前來報信的壯班正役話，壓根不知道后頭程乃軒竟是背著他，用還沒捂熱的一百兩銀票利誘了那個極品伙計。這會兒他的部精力都集中在那正役根據(jù)書鋪東家提供的某個地址上。他和趙五爺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當(dāng)機(jī)立斷地：“事不宜遲，趕緊去抓人！如果讓這老騙子知道歙縣差役去過五福當(dāng)鋪，肯定會跑。到時候狡兔三窟，就再也抓不到人了！”
趙五爺也知道抓到人，這樁案子才能辦成鐵案，他也會順理成章博得縣尊青睞。于是，他想都不想就點了點頭：“好，立刻調(diào)動人手，收抓人！”
壯班民壯從前主管的是警戒街面，白了就是大人物警衛(wèi)員的角色，平日里偶爾也會幫忙緝捕，但總體是以快班為主。之前趙五爺已經(jīng)在縣尊面前出了個大風(fēng)頭，當(dāng)然是雷厲風(fēng)行。汪孚林午后因為葉青龍的緣故，沒能親眼見證接下來的連場好戲，這一次不消，打定主意到時候跟著同去做個見證。只不過，因為時辰不早，他就勸秦六帶著那一對派上大用場的玉馬先回府城，去給許家老太太方氏報平安。臨走時，秦六謝了又謝，卻還聲透露了一點。
趙五爺之前當(dāng)著他的面，給那些壯班差役們提了一百兩銀子分了。
汪孚林這下子就明白了，邵員外總共給了五百兩銀票，這就是所謂的封口費。所以，趙五爺追回來的失物就那么點。不過他除了幫自家追回?fù)p失之外，還幫一部分受害人挽回了些損失，已經(jīng)夠厚道了，他又不是無所不能的正義使者！沒有葉縣尊的默許，許杰的查證和消息，趙五爺這幫人的奔前走后，許家老太太借東西借人讓他演了這么一場戲，他就連替自家主持公道都難。
那老騙子是最前面那一層最讓人恨的角色，后頭卻還有更可惡的家伙存在，不除去根子，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可沒有做好萬準(zhǔn)備的情況下，貿(mào)然去連根拔就是不自量力，先把那個老騙子抓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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