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龍珂一起進京?!”
韓岡、王厚都吃了一驚。俞龍珂在古渭大捷中的功勞已經酬獎過了,而瞎藥、張香兒進京,是因為渭源之戰的功績。今次渭源之役俞龍珂什么都沒做,從頭到尾都是在打醬油,他也能隨之進京,肯定有人在背后使力:
“是誰推薦他的?!”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而兩人心中,此時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王韶將公文甩手丟給韓岡,“俞龍珂的名字是在秦州添上去的。”
果然一如所料。既然是在秦州做出來的事,下手的究竟是誰,當是一目了然。
“好個郭仲通!”王韶拍著桌案,恨聲叫著郭逵。他不怒毫無功績的俞龍珂能進京——即便俞龍珂一點功勞都沒有,只要他能去京城表示順服,王韶能用十八人抬著肩輿送他去東京——但郭逵插手緣邊安撫司內事,卻是他難以容忍的。
韓岡向廳外望了望,無論是親兵還是被派來服shì的蕃女,都識趣的在外面站得很遠。
“郭仲通未免太心眼了。他今次賣好俞龍珂,不就是要往安撫司釘個釘子進來?!”王厚抱怨著。從他和他老子的角度,肯定是對郭逵亂插手的做法怨恨極大。
而韓岡至少還能保持冷靜:“郭太尉想要攬下并吞河湟之功,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緣邊安撫司將古渭的蕃人數收歸帳下。但有李師中、竇舜卿和向寶三人的結果在前,想來郭太尉也不愿登時翻臉。就算他想把緣邊安撫司拿在手中,安撫有三戰的功績在身,天子至少不會偏聽偏信郭逵一人。”
郭逵只要戰功,在渭源之戰后就開始壓制緣邊安撫司的好戰之心,同時也變相警告過了王韶等人。雖然這段時間以來,緣邊安撫司的確老老實實的在種田。但換作韓岡是郭逵,也不會相信緣邊安撫司會就此一直老實下去,所以郭逵要挖個墻角,給王韶等人足夠多的壓制,分化他手上的戰力。
“凡事分īn陽,有壞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如果俞龍珂不走,瞎藥肯定也不敢離開青渭。”瞎藥在自己手底下老實聽命,韓岡自然明了他對其兄俞龍珂的敵意和顧忌,“蕃人只有上京面圣后,才能證明他已經歸順朝廷。窩在老巢里的木征,就算接受了河州刺史一職,誰也不會以為他會做大宋的忠臣。今次俞龍珂、瞎藥還有張香兒三人會同入京,正證明了安撫三年來的辛苦沒有白費。從這方面想,郭逵其實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韓岡不主張跟郭逵撕破臉,這對他并沒有好處,也不利于日后在河湟展開的戰事。
而且他得也在理,同時郭逵此事做得又是冠冕堂皇,并不是直接干預緣邊安撫司內政,僅僅是釘個釘子下來。王韶心中縱然不滿,卻也不好把郭逵對俞龍珂的推薦給壓下。
王韶想了半天,自問還是有能力把俞龍珂給鎮住的。最后便往交椅背上一靠,放松了下來的伸了個懶腰:“古渭寨近,秦州城遠,就看看俞龍珂有幾個膽子。”他抬頭,又笑了笑,問韓岡道:“不過以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玉昆,你有什么想法?”
王韶想要把俞龍珂抓在手里,恩威并施是必要的手段。王韶自問能壓制俞龍珂,但要施恩可就是要跟郭逵正面相爭了。
如果今早韓岡聽此事,他也許還會感到有些頭疼,要費上一番心思去想辦法,但現在胃里直泛著的黃芪味道,讓他有了主意:“以下官之見,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
王韶愣了愣神,很快就明白過來,搖搖頭:“……俞龍珂家的漁可不,一天八匹馬啊!”
青唐部的幾口鹽井就算王韶看了都要眼饞,一天出產至少值八匹馬,近一百貫的收入。算起來一年就是三萬五千貫,這是青唐部能在古渭附近立足的根。
要知道,秦鳳路的sī鹽有三成是從青唐部的鹽井中流出來的——起sī鹽泛濫,也只能怪如今的朝廷太過貪婪,鹽價訂立太高的緣故。平均一斤二三十文,而且口味還差。而sī鹽一斤只賣七八文,同時出自西夏青白鹽池的sī鹽質量在天下間數一數二,只是青白鹽多是行銷關中河東,至于已近隴右的秦鳳路,則是靠著來自河湟的sī鹽。
不過韓岡今天的并不是鹽:“古渭物產豐富,鹽、牲畜不必,就是藥材也不少。方才桌上能拿出黃芪燴肉,可見張香兒手上究竟有多少藥物可用。”
古渭即是千年后的甘肅隴西,韓岡記得在那個時代,此地藥材出產豐富,很有些名氣。不過韓岡也是方才吃了以金錢為名的滋補特產后,才回憶起曾經的一個出身隴西、家里作著藥材生意的朋友跟他吹噓過的故事。若不是有此一事,他早就忘得干干凈凈了。
得韓岡提醒,王厚有著恍然大悟的感覺:“玉昆是要以藥材引人?虧你想得出!”他猛點著頭,“得也是,首陽山中黃芪倒是tǐng多的。甘草、柴胡也不少。在古渭,藥材是納芝臨占部的出產得最多。手上就一口鹽井,張香兒幾個妾身上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光靠賣鹽哪能買得起?”
“黃芪益氣補中,補肺健脾,實衛斂汗,可補元陽,充腠理,治勞傷,長肌肉。”王韶背著黃芪的功效。范仲淹都過,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此時的士大夫,懂一些醫術的有很多,王韶也不例外,“不過要是有止血的傷藥就更好了,玉昆你前些天,從療養院回來好像是這么過吧?”
韓岡點了點頭,他的確是過。論止血的中藥!此物是能明目,可蝙蝠雙目皆盲。瞎子的糞便能治眼睛?”
王厚奇道,“蝙蝠是瞎子?沒一對銳眼,怎么可能在山洞里不撞墻?”
“靠耳朵。可以去捉幾只蝙蝠,分作兩隊。一隊éng住眼,一隊用蠟堵了耳朵,看看是哪一隊會撞墻。”
見韓岡得煞有其事,王韶都吃了一驚:“玉昆,這事你該不是做過吧?!”
“家師曾言,凡事須重實證,隨意臆測卻是要不得的。”韓岡笑了兩句,又轉回原先的話題,“古渭山中藥材遍地,種類繁多,這是明擺的事。不過藥材從山上挖,都是要看運氣,有一bō沒一bō。最好是能自種,像蜀地,就是藥農藥田最多。雖然這不是幾年內能見功的,但俞龍珂和瞎藥都是有頭腦的聰明人,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好處。青唐部和納芝臨占部都是半農半牧,也會種田,土地又不缺,種植藥材可是一萬利,比種糧的收入要多得多。”
韓岡充滿自信的著:“如果古渭是個要用錢糧填進去的無底坑,終究還是會有人要反對拓邊一事。但如果古渭有了特產,引來足夠的移民,每年財稅收入超過十萬貫,朝廷便不可能再輕言放棄。”
“俞龍珂不是蠢人,郭逵能給他的,我們能給他更多。”韓岡放聲豪言,“那只老狐貍當知道該怎么做。”
官位也是虛的,而韓岡帶給青唐部的利益卻是能延續下去。
王韶被服了,韓岡過去的功績,也讓他對韓岡的才華有著絕對的信任,“這要多勞玉昆你了。”
“請安撫放心,韓岡必不負所托。”
韓岡抱拳,低下頭去,嘴角lù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蕃部的主導權,王韶想要,郭逵也想要,但在韓岡看來,不如拿在自己的手上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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