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占就是不克不及忍下的脾氣,若是老實聽話倒也罷了,要是下面的兵將對他的叮嚀敢稍有違逆,他肯定會殺雞儆猴。[文字版更新最快到 ]”呂惠卿著,嘴角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即無重名,又無恩信,更無功績,不靠殺人立威,還能靠什么?韓琦昔時都得靠這一招……現在該多想想韓玉昆那邊,河北軌道之事要暫時放一放,不知他下面怎么籌算。”
“已經確定要停下來了?……從一開始韓岡便在設法拖延出兵,還是在京西的時候就是這么在,是不是就是因為河北軌道之事?”
“嗯。”呂惠卿頷首,“河北軌道緩不濟急,又是大耗錢糧,跟用兵西北相矛盾,眼下肯定要擔擱幾年。韓岡一力否決攻打興靈,當也是有這個原因在。”
“也可能就此擱置。”呂升卿道,“還記得韓岡昔時建言的束水攻沙。王介甫在的時候,也只來得及將外堤修起來。比及王介甫去職,結果就擱置下來了。除非比及日后哪天破堤,或是韓岡秉政,否則都可能一直拖下去。”
呂惠卿笑了一笑。束水攻沙的方略,是韓岡首倡、王安石力推的河防方案,但王安石去職之后,哪位宰執會為韓岡和王安石做嫁衣裳,將他們留下的攤子重新支起來?一番辛苦,最后功勞可是要算到王安石和韓岡頭上。黃河大堤現在穩得很,東府的宰相、參政有志一同的拖一拖,天子都沒體例。
“但軌道和河堤是兩碼事。”他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方城軌道的人貨運費一月兩萬貫,抵得上京城市易務的營收。只為了這份收入,河北軌道早晚要建的,何況還有便利調兵的好處在,天子不會讓人拖太久的。”
“那韓岡現在也只能等著了,比及官軍攻下興慶府……歸正他又不缺功勞,等年紀到了自是能進兩府,等上一陣也無所謂。”
呂惠卿沒什么臉色的端起茶盞,湊到唇邊啜了一口,卻什么都沒有喝到。垂頭一看,卻發現杯中早就空了。
他放下茶盞,站起來,有點焦躁的推開窗,寒風馬上涌了進來。呂升卿打了個寒戰,呂惠卿則渾然不覺的站在窗邊,望著西側猶在閃爍的燈火,問道:“正道還在西院?”
正道就是呂惠卿女婿余中的表字。呂升卿聞言頷首:“大哥回來前,正道今天晚上要跟十一他們好好一今科考試的要點,多半還在用功……正道是國子監直講,又是狀元,十一他們三兄弟有他指點,一榜進士更有掌控了。就算落了榜,去國子監三年出來也不錯。”
呂惠卿神色一緩。
呂氏雖乃是福建望族,進士多得跟石頭一樣不值錢——呂惠卿中進士的嘉佑二年榜,同科的兄弟、族兄弟,有德卿、和卿、虞卿、京卿;兩年后的嘉佑四年乙亥科,有諒卿、溫卿;熙寧三年呂升卿高中;熙寧六年,則是呂惠卿族兄呂喬卿的兩個兒子呂陽、呂厚中榜,與韓岡同年;呂喬卿中進士比呂惠卿早,是在慶歷二年,與他同科的還有一個呂夏卿,蘇頌和王安石與他們是同年——但進士就是進士,能多一個總是好的。
過了年后就是禮部試,呂家今科又有三名子侄上京應考,正住在宅中。呂惠卿和呂升卿的心思都放在手實法上,加上如今的,沒多于的精力去照顧他們,干脆托付給余中,
余中是呂惠卿的女婿,與韓岡同榜,并且是狀元。這兩年都兼了國子監直講,在太學中為兩千四百名太學生講學,除此之外,還有太常丞的職司。除韓岡以外,他在同年中算是升得最快的。
“大哥。”呂升卿有一些猶豫的道,“正道還有件事是想要跟大哥的,但正好徐禧來了,就沒來得及。”
“什么事?”呂惠卿關上窗子,坐回來。
“有個外舍生最近公然宣稱,太學講官不公,校試諸生,升補憑私人喜好。并且講官赴太學,巳時入,午時便出,疏怠公事。所以正道就想跟大哥提一下,討個主意。”
呂惠卿聽著神色一凜,厲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呂升卿笑道:“只是落選之人心懷嫉恨罷了。太學確定了升舍名單,虞蕃不在其中,心懷不甘。不是什么大事,正道只是提了一句。”
呂惠卿可不會相信事情會這么簡單,否則沒需要鄭重其事的出來,但余中究竟結果是自家的女婿,在弟弟面前有些話就欠好,緊皺著眉:“這件事心一點,御史臺中沒人不想辦一樁大案,扳倒一個宰輔,然后一舉成名。想出名想瘋了,給他們找到一個機會,肯定要興大獄,彰顯自己的才調。”
“能不能讓舒亶他……”
呂惠卿搖頭,“別指望。舒亶也是御史!”
呂惠卿從不認為自己有控制御史臺的能力,以王安石昔時受到的圣眷都做不到,最多也只是能逼著天子二選一罷了。烏臺中的御史,如果利益相合,他們會站在自己一邊,可要他們會老實聽話,自己什么就做什么,那根就是做夢。任何一名御史基上都是各自自力,不會聽宰執的話,也不會聽御史中丞的話,更別作為副手的殿中侍御史。
蔡確就是現成的一個好楷模,當初捅了王安石一刀,現在都是翰林學士了,看樣子不消多久就能晉身兩府。在前途面前,一切都要靠邊站。
“認真會到如此境界?”呂升卿苦著臉。
“以防萬一罷了。”呂惠卿盡量想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態度,但他的臉色卻不是這么。
明日親兄長的心情,呂升卿怎么會看不出來,沉聲問道:“十一哥兄弟幾個怎么辦?”
呂惠卿想了一陣,道:“如果十一哥他們三個考不上進士,暫時也不要去國子監,等一年再。”
呂升卿嘆道:“只能暫時如此……但想要學問有所進益,肯定要與另外士子多往來。國子監是繞不過去的。”
“繞不過去就回福建,從福建再考貢生出來。雖比不上章子厚,但對我呂家子弟來,進士及第也并不是難事。”
“也只能如此了。”呂升卿頷首。
瓜田李下的嫌疑一定不克不及沾,尤其是手實法推行過程中,呂惠卿獲咎了太多官紳,露出一點破綻城市成為致命傷。這樣的情況下,今科幾個應考的族中子弟,能考上進士倒也罷了,若是考不上,又去國子監想混一個下科的貢生資格,肯定會被人拿出來當作彈劾呂惠卿的利器,并且是一擊致命的武器。
“好了……”呂惠卿又站起身,心中焦躁,不想再多什么,“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話聲一停,他搖搖頭,現在進入了年節假期,在正旦之前,已經沒有朝會了。呂升卿這樣的普通朝官,可以在家好生休息了。
呂升卿識趣,頷首起身:“弟先回去歇著了,大哥也早些安息吧,明天當還是要進宮的。”
呂升卿離開了,呂惠卿卻又坐在書房中。眼下國內國外一片亂,一件件事,都讓人頭疼不已。尤其太學中的事,讓他嗅到一絲危險的感覺,會釀成一場大風波也不定。
躍動的燭光在呂惠卿臉上留下搖晃的陰影。
軍事上支持王珪亦無妨,交換來的,也就是手實法的不受干擾。但呂惠卿其實不指望王珪會在自己陷入彈劾拉上一把,不踩上一腳便已是萬幸。
呂惠卿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兩府中歷來都是一個求穩的處所,不要太過突出的人,年紀也好,行事也好,都不克不及與他人差別太多。就是韓岡,治才在朝中亦是頂尖的,一樣的投閑置散。
王安石推行新法,自身開罪了無數官紳,與幾多舊友交惡,為天子做到了富國強兵,到頭來照樣是出外,如今不到六十,就已經近似于致仕了。自己不過是要施行一部手實法,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反卻是王珪這樣的庸人,卻能在朝堂上安居無憂,從無一言違旨,自熙寧初年到現在,一直安平穩穩的坐在東府之中,笑看他人來來去去。只要不做事,就永遠都不會出錯!
已經不是熙寧初年了,進入元豐之后,天子的心思更是來求穩不求變,呂惠卿如何看不明白。
但他學不來王珪,也不克不及去學。自己的根基建立在新法之上,就不克不及改弦更張。既然上了這輛車,成了馭車之人,就必須將車子趕下去,即便前方已是懸崖,亦要堅持到底。
步出版房,抬頭向上,仰望星空。半輪明月高掛在幽藍色的天幕上。月亮不見的另一半,不是消失,而是藏在陰影之中。
呂惠卿望著天上的半月,自嘲的在笑。自己也還身處王安石的陰影中,想要解脫出去,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就不克不及退縮一步,半步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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