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的宰執都不是蠢人,韓岡只是不想擔責任。)只看他不正面回答呂嘉問的問題,就知道了。
章惇忍不住想笑一下,難得看見韓岡被逼得顧左右而言他。
國債這東西,第139章,就會立刻明白他到底想什么。
只是可惜得很,他之前依然是樞密副使,奏章直抵御前案頭,而太上皇后,看起來也并沒有將自己的奏章給下面的臣子們傳閱一番。
“中書門下不是作保。”韓岡淡然笑著,“天下至信之文,無如圣旨。圣旨起頭都是門下,又有什么公文能比得上圣旨更有信用?歷數朝堂,也只有蓋著中書門下的鈐記,才能讓人信服片紙可值千金。”
他早就了,這是要找補。呂嘉問既然從自己手中搶食,那也別怪他不給面子。
蔡確眨了眨眼睛,再看看韓岡,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只是看見呂嘉問一下漲紅了臉,才確定自己并沒有聽錯。
絕大多數圣旨,不論是踐位大詔,還是賞賜、調職、救災、禮儀,其抬頭,都是‘門下’。
這是傳承唐時圣旨的格式。唐代中樞,最早是三省并立,尚書、中書、門下。其中門下省審查詔令,簽署章奏,掌封駁之權。所以天子的詔書,都是給門下省。故而抬頭為門下。
如今三省六部制只存空名,但政事堂的正式名稱依然是中書門下。舊時門下省的封駁之權,依然留存。
既然借錢的是政事堂,出錢的是趙官家,那么要三司做什么?
章惇在搖頭,薛向低頭看著笏板,張璪雙眼亮,曾布反倒皺起眉來,瞪著韓岡。
除了前面的韓絳看不清表情,其他人的反應,盡收蔡確眼底。基上都是知道韓岡的心思了。
章惇輕輕搖頭,韓岡這是破門拆屋啊。
三司的設立,就是為了分兩府的財權。治權、軍權、財權分立,天子就能穩坐釣魚臺。
熙寧變法前,財權穩穩的控制三司使手中,計相為名,名副其實。但熙寧變法開始后,常平、農田水利、免役、保甲諸法皆于司農寺,而由此得來的收入也歸入司農寺背后的中書門下。三司財權從此為宰相分割。曾布當年與呂惠卿、呂嘉問不合,以至最后生變,正是開端于他貴為三司使,掌天下財計,而呂嘉問主市易,卻只報與在中書的呂惠卿。
這就是財權之爭。
沒了財權,三司又算什么?
而現在,韓岡丟出所謂國債,不是站在太上皇后一邊幫著話,也并非打算推行國債斂錢,這分明是將錢跳過三司,直接送給中書門下。就算只是每年六十萬貫也好啊。
天降橫財!
蔡確輕咳一聲,邁著方步慢慢走出班來。
因人成事,實是受之有愧。可既然韓岡送過來,他也就卻之不恭了。
“殿下,臣以為韓岡所言甚是!”
“殿下。三司之立,是分宰相之權。如今財歸政斧,宰相之權何人能治?”
呂嘉問要做孤臣?也不看看太上皇后待不待見他。
“原南方幾大錢監每年所鑄新幣,都是先送進內藏庫,然后再由三司支借出去。”韓岡頓了一下,“臣請設鑄幣局,專司天下鑄幣事。”
韓岡的意見是將鑄幣的終點放在內藏庫,而支取就是以國債的行事直接調撥。如果錢價漲,就多散出一些,錢價跌,則少支取一點。
看看,這財權不是回到了天子手中?
崇政殿議事結束了,三司成了大輸家。向皇后認為自己是贏了,之前對她不恭順的呂嘉問被韓岡削得沒多少差事了,內藏庫依然是被借空了,但至少有了借據。兩府宰執也認為自己贏了,他們手中的財權進一步得到擴張。韓岡也覺得自己贏了,他的計劃接下來正在慢慢酵。
“玉昆,掌管鑄幣局的人選就交給你了。”蔡確知道投桃報李,不與韓岡爭這個從三司分離出來的位置。
鑄幣的質僅僅是鑄造,是個苦活計,需要的是一些工匠和善于器械的官員,都是底層的職位,也就有一些油水惹人垂涎。
可是在宰輔們眼中,一兩個有油水的差遣,怎么比得上拿到手中大權?韓岡若只要這一點報酬,給了他又何妨?就算韓岡想通過鑄幣局達到什么目的,到時候,事情出來了再做計議也不遲。
“總得相公拍板。”韓岡笑著謙讓。
不過也只是謙讓,實際上的控制權,他不會讓給別人。
鑄幣局的作用在于固定幣值,讓錢幣能以面值通行,而不是其中的材料定價。
過去曾經有過因為新鑄幣制作精美,百姓愛用,然后就有官員奏請,將新錢由一文改為當兩文使用。
對為了一點好處,卻破壞朝廷信用的官員,韓岡可以是深惡痛絕。傷害的不僅僅是朝廷的信用,更是傷害了當地百姓的利益,破壞了商業秩序。給地方造成的損失,改鑄新式硬幣,將面值固定下來,在錢幣上表明。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不因私心而變化。硬幣還是硬幣,但實際上,大額硬幣的實際成遠于面值,其中大部分價值,已經是歸于國家信用。以一文、兩文的面值錢幣,來保證錢幣的信用。然后通過大面值錢幣的鑄造,來賺取錢息。
而舊有的借款,一旦改用了國債形式,而不是舊有的支借,借新帳還舊賬就成了。到期連息一起還清,然后再借入。等于是將朝廷財計,逐漸正規化,向民間借貸的方式轉移。
這兩件事定下,國家財計就有了些更有意思的變化。
與蔡確等人分開,一直與韓岡沉默的并肩走著,快要告辭的時候,章惇最后才突然開口:“玉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做得好啊。明內外,好得很吶。”
暗度陳倉?韓岡微微一笑,“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章惇為之斂容:“乾稱父,坤稱母?”
“正是。”
這是天下所有人都如此。
天子只是天地嫡子,但并不是他一人就能繼承所有。
按照大宋法令,父母去世,兄弟們要均分遺產,與嫡庶無關,此外,在室女——未出嫁的女兒分得的比例是兄弟的三分之一。
所以順理成章的,天下大家都有份。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天子臨國,那是代天行事,并非可以將天下當成自己的私產。
任何一個皇燕京不會喜歡將自己脖子套進繩索里,氣學永遠都不可能受到天子歡迎。這就是為什么王安石現在不愿與韓岡爭辯的原因,氣學身的缺陷讓其難以走進國子監中。
有不少人都,氣學類墨。就算親疏之別這一最為儒家詬病的部分不一樣,但約束天子的部分卻并無差異,甚至遠遠過之。
墨家尚鬼,以鬼脅人。而氣學棄鬼神,以道理壓人,章惇也明白,不論韓岡此前得多么冠冕堂皇,質上還是想要遏制天子。
韓岡的提議有幾重用意在內,包含在最內部的一重,雖然一開始就明了,‘明內外之別’,但真正的用意,還需要結合對氣學的了解才能看得清楚,但其他宰輔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覺,不可能一無所知。是精通財計,感覺也就明確,見薛向今天了話了嗎?那位朝中財計第一的能臣,第一眼就看明白了。
可誰會多什么?
只是看到皇帝的樣子,有些事,現在的確得開始未雨綢繆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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